楊茉抬起頭迎上楊老太爺的目光,“只因茉蘭不識得長輩,所以才請姨祖母做主,是要行常禮還是家禮。”
常禮和家禮說起來還不是一樣,楊老太爺瞪圓了眼睛,“你這是什么意思?當我們千里迢迢來騙你不成?”
楊茉故意將目光落在楊老太爺帶著眾多家人身上,楊老太爺一進門就要喝斥她,這樣的族人她也不用客氣。
楊茉不接口,楊老太爺的話就只能停在那里,屋子里安靜下來,流動著尷尬的氣氛。
還是常老夫人來解圍,“我寫了封信去楊氏族里,老太爺可帶了信函?”
楊老太爺看向身后的下人,下人忙將常老夫人寫的親筆信遞了過去。楊老太爺冷笑著看楊茉,從前楊秉正這支是讓人羨慕,可現在已是落架的鳳凰,卻還裝作高高在上的樣子。
常老夫人看了信函,忙看向楊茉,“是楊家祖宅的印章,大約是旁支的長輩,所以你并不識得,快來行了禮。”
陳媽媽將跪墊放好,楊茉這才跪在上面行了家禮。
楊老太爺的頭抬得更高了,不過是一個晚輩,他做族公那么久了,早知道如何發號施令,讓人乖乖聽話,來到這里他要做的就是先挫挫楊大小姐的銳氣。
楊老太爺得意地坐在官帽椅上,他身后一個成年的男子這才上前給常老夫人行了禮。
“這是我孫蟠兒。”
楊蟠身軀龐大,能裝下三個楊茉,一直不停地抹汗,身上的衣衫也被汗水浸透了,呼呼地喘著粗氣,身上的綢緞袍子皺在一起,臉上是十分得意的笑容。尤其是看到楊茉,一雙眼睛頓時雪亮,上上下下將楊茉打量個遍。
楊蟠的目光不加遮掩,講禮儀的楊老太爺也縱容著孫子。
常老夫人倒是有些看不下去,忙和楊老太爺道:“走了那么多天,您也累了,我讓人準備出來一座院子,您先過去歇著。”
楊蟠肥胖的臉上頓時露出歡喜來,鼻洼的油光都閃閃發亮。
楊老太爺有備而來,豈能這樣去歇著。搖搖手道:“不著急,我還有些事要問楊氏。”
果然連一刻也等不得。
楊茉看向楊老太爺。
楊老太爺已經豎起了眉毛,“楊氏你是不是拋頭露面出去給我們楊氏一族丟盡顏面?”
早知道會問起這個。她出去診病的事常家長輩不能過多阻攔,換做了楊氏長輩就能順利成章的責問。
楊茉道:“老太爺,我只是出去診病罷了。”
楊老太爺冷笑一聲,“哪家的閨秀會這樣出去?我聽說你還治什么楊梅瘡,不怕被人笑話。那種臟病躲還躲不過來,你倒湊上去,我看你就是不懂為婦之道。”
楊茉抬起頭,“家中長輩說過,行醫治病百無禁忌,老太爺該問問茉蘭有沒有用楊家秘方治好病人。我們楊家祠堂上供奉的是‘懸壺濟世’,茉蘭自認沒有違背家訓。”
我們楊家祠堂。
這話說的。
陳媽媽看向楊大小姐,竟然這樣話中帶刺。
“荒謬。女子豈能祭祖?”楊老太爺惡狠狠地看著楊茉,這樣的女子若是在族里早被拉回族中了,他也見過犯錯的大家閨秀,族里怕少了臉面,就將弄回鄉里家庵中。等他掌控了楊氏,就要給她顏色看看。讓她哭著喊著向他認錯。
楊茉驚訝地看著楊老太爺:“老太爺不知道京中閨秀大多都能祭祖嗎?”京里的未出閣的閨秀很多都是能祭祖的,那是為了抬高出嫁前的身份,將來入主夫家掌管中饋,一定要見過大場面,否則難免會出差錯。
尤其是常大太太對常亦宛懷抱了不少期望,常亦宛跟著祭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常家能用對楊家的熟知來害她,她怎么就不能反利用這一點。
楊老太爺看向常老夫人,常老夫人默不作聲,楊老太爺不由地受挫,楊氏這是欺負他是從鄉下來的。
“那真是亂了,”楊老太爺突然揚聲,“怪不得會犯錯,原來是不遵從祖宗規矩。”
這樣一來將父親犯錯的事也牽扯進去。
“就算是你能祭祖,家中的事哪里能讓一個女人插手,”楊老太爺忽然想起來,“你說,長輩已經給你定好了親事,你竟然說要搬出常家?忤逆長輩是犯了十惡之條。”
常家的手段,今日她可都見過了,前世是將她以妻做妾,這世她執意要出常家,常家長輩卻找了楊家長輩來定她的罪名,這樣一來,要么她留在常家認錯,要么被楊老太爺帶去楊氏家庵中。
他們還真當她是任人擺布的孤女,一點都不會反抗。
楊茉故意收回鋒芒,仿佛是很害怕的模樣,“父親在世時說過,家中沒有男丁,就要靠我……否則楊家如何傳下去。”
楊老太爺將眼睛轉了個個,他來到京里不是貪圖常家給的丁點小利,也不是專門教訓這個楊氏。
“楊家能不能傳下去,還用不著一個女人操心。”楊老太爺說著自然而然地看向楊蟠。
楊茉豁然明白過來,怪不得楊老太爺會將孫兒帶來,楊老太爺這個旁支是想要承繼楊家。
楊茉道:“那,老太爺說要怎么辦?”
楊老太爺道:“請族長來主持,自然會將族中男丁過繼承主。”
過繼承主這種事雖然祖母提起過,卻想到以父親的年齡,還有機會再生下子嗣,也就沒有著手去旁支選人。現在家中長輩都已經過世,沒想到卻被旁支族中長輩提起來。
就算是過繼,也要兩邊的族長主持,現在父親這支已經沒人了,去哪里找族長寫契約,不過合起來要糊弄她罷了。
“老太爺說這樣延續楊家香火?”
楊老太爺早就和族長說好,否則也不會這樣貿然就找上門來,“宗支不能延續是大事。我們雖是旁支,卻好過于斷絕香火,只要承繼的事做好,族長就會出面修家譜。”
不光是要延續香火,還要繼承楊家的家財,常家人請楊老太爺來,就是為了這個,楊老太爺得了好處,從常家將楊家的財物接過去,肯定不會盤查祖母交給常家時到底是多少。
這樣也好。她也可以利用楊老太爺,讓外面人知道常家想要侵吞楊家的家財。
楊茉道:“那樣自然很好。”
常大太太有些驚訝,沒想到楊茉蘭會這樣一口應承下來。這和前些日子楊茉蘭想要搬出常家的態度大相徑庭。常大太太想著仔細去看楊茉蘭的表情,輕皺著眉頭,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有些抗拒可還是在試著接受。
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之前說要擔起楊家也是無可奈何的說法罷了,現在有了族人做主。也不能再嘴硬。
聽到楊茉蘭這樣說,楊老太爺的態度也緩和下來,“這次過來我就是要說這件事。”說著看向常老夫人。
想要將過繼的事做成,還要常家的支持,官府那邊要好好打理才行。
“還是先去好好歇著,那些事日后再談不遲。”常老夫人笑著看向楊老太爺。
楊老太爺咳嗽一聲抬高了頭這才應下來。兩個丫鬟忙上來攙扶老太爺,楊蟠一直在看屋子里的擺設,臨走之前還不忘了碰碰多寶閣里翡翠蛐蛐罐。
來到常家收拾干凈的小院里。楊蟠不停地打量著周圍,院子不小里面種滿了奇花異草,屋子里擺設更是富麗堂皇,地上光可鑒人,走上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兩個紫檀官帽椅擺在那里,紫檀書案上擺著粉彩壽星花瓶。供著一只玉如意。
等到下人出門,楊蟠跪在地上摸地磚,“爺爺,這是什么啊,怎么會這樣亮。”
“傻子,”楊老太爺也盯著看,“那是浸過桐油的,所以才會這樣亮。”
楊蟠圓盤般的臉一下子咧開來,“楊家待我們很周到啊,上次我和爺爺進京去看什么世交,人家就讓我們睡在一個破院子里,屋子里哪有這樣的家什。”
楊老太爺皺起眉頭看孫子。
楊蟠卻不在乎,“爺爺,你說那楊氏的家財夠不夠我在京城置辦一處院子的?將來我再用銀子置辦間藥鋪,我們就算在京城扎根了,說不定將來子孫也能做上大官。”
楊老太爺將拐杖柱在地上慢慢地走,似是要將屋子里所有的角落都要走到。
楊蟠翹著腿坐在椅子上喝茶,“別看楊氏那樣得意,等將來我做了她兄長,看我怎么折騰她。”
“呦,”屋外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這是誰啊?”
楊蟠抬頭看過去。
楊名氏一腳跨進來,很不客氣地道:“這不是七叔那一支,怎么也來京城了,”說著看向楊蟠,“你剛才說要做誰的兄弟?我的侄兒,你身板看著不小胃口也大,小心撐壞了身子,那可就沒有將來了。”
楊老太爺仔細端詳也沒辨認出眼前這個婦人是誰。
楊名氏道:“老太爺忘記了,妾身剛進楊門的時候,老太爺還去我們家打過秋風呢。”
楊老太爺在記憶中似是找到了這一幕,想要開口說話卻一下子嗆了風,咳嗽起來。
楊名氏道:“太公,您年紀不小了,到京城空跑一趟,何苦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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