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康熙走出去,祿才急忙起身,快步跑到溫皙近身,無比熱切地看著溫皙,急聲問道:“額娘,皇阿瑪他說的是真的嗎?!”
溫皙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反問道:“難道你覺得你皇阿瑪是說著玩的?”
祿尷尬地笑了笑,道:“兒子恭喜額娘!”
溫皙嘆了一口氣道:“我倒不想有這份喜。”
祿一愣,隨即道:“額娘說笑了。”
“我不從跟人說笑!”溫皙頓時板著臉道,“你知道皇后的位置意味著什么嗎?!”自從康熙十七年嘎魯玳死后,康熙就沒有流露出半點要封后的意思,如今時隔三十年,又要再度封后,只怕不知道又要如何風波不定了。
祿也正色道:“兒子自然明白,皇后才是皇阿瑪的嫡妻!額娘是嫡妻,兒子們才是嫡子!大統注定要歸正的!”
溫皙微微一哼道:“你只看到了好處,卻沒看到壞處!你只看到嫡子尊榮,卻忘了這個嫡子如今是什么下場!”
祿卻言辭錚錚道:“若非二哥是元后嫡子,皇阿瑪也不會容忍他到如今!額娘放心,兒子不會做第二個!”
溫皙側身,長長嘆一口氣,頗有幾分疲憊之色道:“說實話,我的確不喜歡皇后這個位置。”后宮如今安定些了,前朝阿哥們卻爭斗得你死我活,溫皙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兒子!
祿見自己額娘不似玩笑。仿佛極為認真,他頓時有些急了,急忙跪下道:“額娘,您可別在這事兒上犯糊涂!您居副后多年,皇后的位置早該是您的了!”他看了看,四下無旁人,便道:“額娘權當是為了兒子!兒子不比十七弟和六姐,修煉得法,百歲之壽亦可期!兒子更比不得前頭的哥哥們。分府多年,自成勢力,兒子年幼,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哥哥們,若沒有比他們更高的出身,拿什么去爭?!”
溫皙擰眉:“你滿嘴胡沁什么?!這種話也敢宣之于口?!”她素知祿有野心。只是他的野心素來掩蓋地極好,何曾如今日這般毫不顧忌地說了出來!
祿直起身子,目光堅定:“額娘!兒子需要嫡出的身份!額娘就當是為了兒子,也一定要當皇后!何況,皇后之位,早該是額娘的了!額娘難道愿意此生僅居妃妾。而不得嫡正嗎?!反正兒子不愿意做庶子!”
溫皙不知道祿已經如此執著于嫡庶,就算溫皙不是皇后。他也是除了之外出身最高的阿哥,已經比旁人出身要高了!只是他尤嫌不足!視嫡出為必得之物!
“以前二哥是太子的時候,是皇阿瑪唯一的嫡子,他又何時將兒子們這些庶出的兄弟當一回事兒?!對兒子表面親和,不過是因為兒子對他而言有利用價值罷了!自古名不正則言不順,大統歸嫡,才能名正言順!皇阿瑪就是因此才容忍二哥多年的!”
“好了好了!”溫皙擺擺手。話一套一套的,她聽著就頭疼。“就算皇上有此意,也得太后點頭才成!”
祿略一思忖,十分篤定地道:“太后會答應的!”
溫皙道:“太后要是硬卡著,皇上也沒法子!本朝以孝治天下,皇上不會讓自己承受不孝之名!”
祿狡黠地一笑,道:“皇阿瑪只處死了二哥的側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卻對科爾沁輕輕揭過,故而太后絕不會和皇阿瑪唱反調!否則遭殃的是科爾沁!”
溫皙不禁一愣,她倒是差點忘了這茬了,科爾沁與太子勾結,蓄意謀取從龍之功,康熙最容忍不得這些,卻不曾對科爾沁有所懲罰。原來也是早有預謀的。
“對了,皇上讓滿朝公議太子,你打算舉薦誰?”溫皙轉移話題道。
祿擰眉道:“兒子想,還是默不作聲吧,這事兒兒子不打算摻和。”
溫皙嘴角抽了抽,你不打算摻和,還從老娘這兒扣走了一百萬兩銀子,拿去給造勢了,要是想摻和,那得折騰成什么樣才算?!溫皙正色道:“你還是推吧!”
祿愕然:“可是皇阿瑪已經廢了二哥了!”
“那又如何?!”溫皙揚聲,“沒聽見皇上剛才還叫你去咸安宮探視廢太子嗎?!”
“可是...”祿深深擰起眉頭,“皇阿瑪這才剛廢了太子...前朝的確有些迂腐的老臣屢次上奏請皇阿瑪復立太子,但是全都被皇阿瑪訓斥了啊!”
溫皙淡淡道:“別人被訓斥是別人的事兒,你只管去替求情即可!若我猜得沒錯哦,你四哥一定會為求情,你記得,一定要搶在他前頭!”
“四哥...?”祿陷入沉思。
溫皙從衣襟上撤下帕子,道:“好了,時辰不早了,從我庫房里搬一百斤紅籮炭,五百斤竹炭,順道送去咸安宮。”
祿急忙道:“額娘就算要送炭,也沒必要挪了自己份例啊!這事兒吩咐內務府即可!”
溫皙淡淡道:“你只管照我說得去做,去瞅瞅哪兒還缺什么,都挪了我的先給他用!”
“是,兒子明白了!”
這三日,前朝如何鬧騰,溫皙只知道后宮一片安靜。直到三日后,前朝的事兒轉瞬傳到了后宮,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康熙命忠臣公推太子人選,不過是想看看哪個兒子聲望最高,便打壓哪個罷了,又祿暗中推波助瀾,公推的折子竟然有大半推拒八阿哥為太子!
這下子,可把康熙給氣壞了,估計他自己也沒想到居然如此“眾望所歸”!連身在拘禁中的大阿哥居然也上折子保舉為皇太子,令有康熙的舅舅佟國維也保舉。一大批在朝中重量級的人物半數推拒,只怕康熙都深深忌憚了!
康熙大怒之余,當著滿朝臣工,辱罵:“系辛者庫賤婦所出,自幼心高陰險,柔奸成性,妄蓄大志!”這話說得不可謂不狠毒,若是康熙罵也就罷了,偏偏罵了良嬪為“賤婦”。
溫皙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但是也不由地替良嬪哀嘆一句,衛氏多年安分,這是招誰惹誰了?!
祿卻面帶譏諷之色,“皇阿瑪下旨革了八哥多羅貝勒的爵位,命押解宗人府審訊!九哥、十四哥偏偏看不清形勢,上去求情!老十四居然還說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擔保。被皇阿瑪給踹了一腳,都踹地吐血了!”
溫皙瞧著自己的兒子眼中閃過報復的快感,忽的想到了當初十四阿哥一拳打落了綠桐腹中的孩子,溫皙知道是他是無心之失,所以不曾怪罪,只是祿卻是記恨上他了!
康熙言:“八阿哥到處妄博虛名。人皆稱之。朕何為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如有一人稱道汝好,朕即斬之。此權豈肯假諸人乎?”如此。便是說,誰為求情,便殺誰,但是九阿哥、十四阿哥卻迎風而上,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溫皙瞧著已經快晌午了,今早康熙去上朝前說過晌午會過來用膳,這個時辰了還沒過來。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兒...
正擔憂著,李德全跑來了。“貴主子,您快去勸勸吧!皇上發了大怒了!”
祿道:“一準是九哥和十四哥下朝之后,又去跟皇阿瑪求情了。”
溫皙連忙整了整衣冠,道:“我去瞧瞧!”這兩個娃子也真是的,要求請也別在康熙氣頭上啊,給康熙找不痛快,便是給他們自己不好過!
到了乾清宮門口,溫皙下了轎子,便聽見了里頭康熙的暴怒之聲:“窺伺大寶,你們兩個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極,封你們兩個親王么?!”
溫皙聽著勢頭有些不妙,急忙繞過入門屏風,大步入內,便見康熙鏘一聲抽出天子龍劍,便夾在了十四阿哥脖子上,康熙雙目氣得充血:“逆子!!朕留你何用?!!!”
“皇阿瑪息怒!”四阿哥、五阿哥祺急忙匍匐上前,一人保住康熙一條大腿。
溫皙掃視一眼,殿中除了被拘禁的大阿哥和二阿哥還有在宗人府的八阿哥,十四以上所有皇子全部到齊,跪了一地的兒子,一個個急忙都求情起來。
“皇阿瑪,十四弟言語無狀,請皇阿瑪息怒!”一邊抱著康熙大腿一邊懇求道。
另一旁的五阿哥祺也急忙道:“十四弟素來莽撞,皇阿瑪寬恕他這一次吧!”
三阿哥、七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也齊齊叩頭道:“皇阿瑪息怒!”
溫皙踩著花盆底兒鞋,落地有清脆的聲響,一時間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溫皙福身道:“皇上萬福金安。”
康熙略收斂了幾分怒容,道:“你怎么來了?!”
溫皙略帶微笑,道:“皇上不是說了,今兒下了早朝要去臣妾宮中用午膳。臣妾左等右等,皇上不來,便只好親自來瞧瞧了。”
這時候,康熙的一眾兒子們一個個轉過身來,行禮:“給貴母妃請安!”唯獨十四阿哥還動彈不得,他老子的劍還夾在他脖子上呢。溫皙瞧著,已經割出一道血痕,血順著康熙的劍刃滴答在地板上,落成一串嫣紅的梅花。
溫皙微笑道:“皇上,已經午時了,有什么事不如用了午膳再說。”
康熙拔尖,不過一時激憤,如今清醒過來,溫皙又給了他臺階下,他冷哼一生,收回龍劍,怒斥道:“逆子!你既與有義,便去宗人府陪他吧!”又環視諸子:“誰再敢求情,也同去宗人府大獄!!!”
一時間,諸子齊齊默然,連和八阿哥最交好的九阿哥也不敢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