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皙吹了吹參湯的熱氣,小指一劃,劃過碗中,極快地滴了幾滴靈泉水進去,溫聲道:“皇上喝點參湯吧。”
康熙搖搖頭,臉色還是十分不好,語氣也很無力:“朕沒胃口,什么也不想用。”
溫皙還是舀了一勺送到康熙嘴邊,“參湯里加個甘草,反而有些甜,皇上嘗嘗吧。”
熱氣逸散飄入康熙鼻孔中,康熙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舒緩了幾分疼痛,“味道不錯,好似跟以前的參湯不同。”
溫皙笑道:“是啊,臣妾說了,加個甘草。”這才一勺一勺喂著康熙用了一碗參湯。
康熙喝完了神堂,似乎眉頭舒展了些許,略睜了睜眼睛,喚了李德全過來,吩咐道:“把朕的藥取來。”
李德全低聲應了,少卿便捧來了一個紫檀木云龍紋的錦盒,打開了道:“皇上要服幾粒仙丹?”
“仙丹?”溫皙微微一驚,便見那錦盒中整整齊齊放著十幾里朱紅如血帶著點金色的丹藥,顆顆有拇指般大小,混元透著點光澤。
“朕今日身子不爽,就多服用幾粒吧。”
見康熙正要伸手去取,溫皙趕忙攔住了,“皇上一直在服用這個東西嗎?”
康熙微微一笑道:“是江西總督噶禮向朕極力推薦了一位隱士,于煉丹上頗有本事,煉出來的金丹朕用了感覺不錯。”
溫皙急忙從康熙手中奪了那一粒,放在鼻孔見細細嗅著,不錯。雖然具體成分不好辨別,但是里頭有足量的朱砂!溫皙的眉頭愈發擰了起來,康熙素來不信方士,曾經也對前明萬歷皇帝醉心丹藥而有所鄙夷。怎么竟然服用起這種東西來了?
“這東西固然不能和你的那一粒比,朕不過是想著延年益壽罷了。”康熙一手又揉著自己有些眩暈發痛的額頭道。
“皇上,”溫皙沉了聲音,“這東西果真有效嗎?”
康熙呵呵一笑。“放心吧,朕不會胡亂服用。當初噶禮極力舉薦了此人,朕也心存懷疑,可別是欺世盜名之輩。這些丹藥朕可都是私底下安排人試用過的,能使人精力倍增,朕才用。”
“皇上難道忘了福壽膏之害。”溫皙深深皺著眉頭道,福壽膏初食飄飄欲仙,數次之后便此生都欲罷不能,且殘損身體。虛耗五臟。使人孱弱病懨。乃至置人于死地!早年孝莊駕崩后,康熙便著力禁除福壽膏,如今已經不見此物了。
康熙指了指丹藥。道:“此物所用藥材皆是朕暗中名內廷供給,并無有害之物。”
“里面是否有朱砂?”溫皙追問道。
康熙點頭。“正是有一味朱砂。”煉丹,朱砂是必用之物。
溫皙直直看著康熙,“皇上若信臣妾,就不要再服食丹藥了,朱砂是有毒之物!雖能振奮精力,卻也虛損五臟六腑!”
康熙卻是一副不信的樣子,反而笑問道:“朱砂怎會有害?”
朱砂當然有害,溫皙就是用朱砂幾乎弄死了烏雅氏,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此物之害,虛損五臟必然折損壽元,長此以往,不但不能延年益壽,反而會老得更快!康熙此時額頭上的皺紋又深了幾許。
溫皙轉身吩咐李德全道:“去一罐朱砂,再去犬舍抱一只狗來!”
朱砂色澤如血,故而以朱砂煉制出來的丹藥比朱砂含量的不同而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紅,這些丹藥鮮紅無比,可見是所含朱砂分量不少,只是的確也有一些好藥,卻并不足以中和朱砂之害,服用一時半會不會置人于死地,故而溫皙要純朱砂來做試驗。
小喜子從犬舍抱了一只四五個月大的西施犬送,渾身毛色雪白,滴溜溜著可愛的眼珠子。
溫皙咬了咬牙,將朱砂加些許水,團成幾顆藥丸,強行塞進西施犬口中,這東西自然不好吃,小東西強力反抗,小喜子急忙按著它。
服下不過一會兒,西施犬先是一陣精神振奮,仿佛吃了激素似的,亂碰亂跳,弄得小喜子都抓不住。西施犬嗷嗷叫著,上躥下跳,弄得養心殿一片亂七八糟,好幾個太監上來捉,都捉不住,最后還被它飛竄出了養心殿。
康熙深皺著眉頭,也覺得不大對勁。
約莫一刻鐘,小喜子把西施犬給捉回來了,只是這只原本可愛的小狗,如今已經翻了白眼,口吐白沫,隨即便在康熙目光之下僵直了四肢,沒了氣息。
溫皙這才叫人收拾了西施犬殘尸,道:“朱砂原為慢性毒藥,日積月累才能危害臟腑,只是若一味加大藥量,便會如此了。”
康熙不由地脊背發涼,加上頭上又傳來的痛感,眼睛里幾乎不敢置信,深深吸了一口氣:“古來帝王服食仙丹,少有長壽者,緣故便是在此了。”
溫皙坐在床畔,伸手去輕輕揉著他的太陽穴,道:“真正得道之人又怎會沽取名利,為帝王煉丹呢?肯出世的,必然都是欺世盜名之輩!”
“朕頭疼得厲害,再用力一些。”康熙深鎖著眉頭道。
“那粒還陽丹,現在正是用的時候,必然可解朱砂淤積之毒。”溫皙便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這是最后一粒了...”康熙長長嘆了一聲,“朕想著必得迫不得已的時候再用。”
溫皙笑著安慰道:“皇上放心用,以后若是見了師傅,臣妾會再討一粒來的。”還陽丹固然有延長壽命之用,只是此時服用,怕也只是能抵消康熙折損的壽元罷了。
康熙的手覆在溫皙的手上,“且再等等吧。”
溫皙頓生幾分無奈,固然了,康熙服侍丹藥時日不算久,慢慢調理也可,若是他非要等快不行了再吃,溫皙也沒法子。想了想自己空間里也攢了不少的還陽丹,便在以后日日侍疾的時候取出一粒,分割成無數份,一份一份地加在每日康熙服用的益補五臟的藥里。
因為所用分量少,康熙也只會以為是太醫開得藥好,如此也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痊愈了。
上午陽光明媚,康熙少見的學會了偷懶,在承乾宮的庭院里,趁著時光正好,院中牡丹開得正艷麗,康熙坐在椅子上閉目假寐。
溫皙沖了一盞桑菊蜂蜜茶,特意加了些空間靈泉水,送到康熙面前。
康熙的氣色也漸漸好了,恢復了以往的樣子,卻忍不住長吁短嘆,“朕原想著,雖然無望和你白頭偕老,能長壽一些也是好的。”
溫皙聳了聳肩,那個隱士也被康熙暗中處死了,江西總督噶禮受到牽連,被康熙尋了個由頭給貶了。如今已經是康熙三十七年夏天,康熙已經四十五歲了。
飲了一口蜜茶,康熙忍不住皺眉頭,“太甜了!”
溫皙吃吃一笑,“自然甜,這原是準備給祿的!”
康熙微微搖搖頭,“都多大的孩子了,還這么愛吃甜!”忽的又道:“礽也愛吃甜的東西...”說著便又飲了一口。
溫皙只哦了一聲,沒有接話茬子。在康熙病的這些日子里,太子監國,處理大小事務十分得益。
“他小時候也跟祿似的,很乖很孝順。”康熙放下喝了大半的茶盞,又道了一句。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太子現在不乖不孝順了?溫皙挑了挑眉頭,太子的對手原本只有一個大阿哥,如今弟弟們一個個長大了,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毓慶宮主人的位置。四阿哥現在還是太子黨,三阿哥則是一副悶頭編書的架勢,五阿哥不成器便罷了,七阿哥則是大阿哥、太子都正想拉攏的對象,后頭八阿哥九阿哥團成一團,成家分府之后也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了。十阿哥這個草包則被所有人忽略。
奪嫡之勢已經逐步展開,前朝只怕有得熱鬧了。
“對了,今兒是休沐日,祿怎么沒來給你請安?”康熙疑惑道。
溫皙捧著一杯冰鎮甜湯喝著,“一大早就出宮,太子請了五阿哥、七阿哥、十阿哥和后頭這些還在讀書的,在宮外一處酒樓設宴。”溫皙捕捉的康熙眼中的不滿,繼續道:“臣妾已經囑咐過祿,看好禮,不許喝酒。”
“怎么連禮也去了?”——這個可才虛歲六歲呢!康熙語氣里是深深的不滿。
溫皙則是一副閑散的樣子,“是啊,讀書的阿哥都去了,自然不能獨獨落下哪一個不請。”太子倒是好算盤,五阿哥、七阿哥、十阿哥,都是無派系的,后頭小的就是更不必說了,自然要趁機都拉攏過來。太子和大阿哥的爭斗也算日趨白熱化了。
分府的阿哥都有了爵位,手中也沾染了權力,自然有的就蠢蠢欲動了。大阿哥和太子也是從小屁孩的時候就開始斗了,算得上是宿敵了,十幾年下來,怨恨越積越多,早年康熙還從中周旋,希望把大阿哥培養成福全那樣的賢王,現在已經不敢這么奢望了。康熙分別打落了明珠和索額圖,便是剪除了大阿哥和太子最大的羽翼,如今瞧著倆兄弟斗,康熙卻一副根本不管的架勢。只是如今,居然都把手伸到年幼的阿哥們身上來了,康熙又更深了幾分不滿。
偏偏如此,康熙還訓斥不得。到底阿哥們休沐的時候是可以出宮的,兄弟們聯絡感情,也揪不出什么錯,倒叫康熙有氣無處發了。
溫皙面容恬淡,心里卻也是擔心著的,雖然太子不會對她的孩子有什么不利的舉動,但是萬一這倆兔崽子偷偷喝酒了可怎么辦?!
關于朱砂害處...不專業的地方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