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還能嘲笑人,大概是真的看開了。
梅久開始理解安久,任誰經歷過那些事情都無法釋懷,才會這樣滿嘴刻薄言辭吧!她也很佩服安久,倘若這些事擱在她身上,恐怕根本活不下去。
房門被推開。
梅久強撐起身,撩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見梅嫣然拎著食盒進來。
“娘!”
梅嫣然把東西放在桌上,走過來扶她起來。
梅久伸手抱住她,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娘,我想你了。”
在親眼看見安久的不幸之后,梅久深深覺得自己個母親能夠重逢已是上蒼莫大的恩賜,因此更加珍惜。
梅嫣然微微一愣,旋即面上泛起笑容,“你這孩子,怎么突然嬌嗲起來。”
安久感受著從梅嫣然身上傳遞過來的馨香溫暖,體會梅久心中那種漲滿的幸福,靈魂顫栗。
“久兒今日好些了嗎?”梅嫣然問道。
“好多了。”梅久拖著沉重的身體堅持下床。
梅嫣然帶她到妝鏡前坐下,取了梳子幫她梳頭。
“娘,這種事情怎么能讓你來做。”梅久握住她的手。
梅嫣然搖頭,“幫女兒梳頭有什么使不得,你小時候不都是娘幫你梳辮子?娘有些話對你說。”
梅久聽話的坐好。
“久兒,從今天開始就要去族學了,一定要好好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至于騎射、功夫,練練強身健體也就罷了,不許往深里學。”
梅久看著鏡子里映出梅嫣然的下顎,不知道她現在是怎樣的神情,“為何?”
“休問。”梅嫣然將她的發挽起一個簡潔整齊的發髻,用藍色的布條扎上,“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是泥足深陷。娘不會害你,只是得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告訴你原因。”
梅久一口答應,“好,我都聽娘的。”
梅嫣然彎腰從鏡中仔細看了看發髻,“多與啟長老走近些,能討得他喜歡,日后多少能有條退路。”
梅久正要問原因,便聽她道,“噓——”
須臾,門外才響起腳步聲。
“姐姐?”梅如焰敲門。
梅嫣然動作頓了一下,移步到桌前坐下,“進來吧。”
梅如焰聞聲,規規矩矩推門進來,給梅嫣然施禮,“見過母親。”
她一聲“母親”喊的順溜,梅嫣然神情紋絲不動,仔細打量梅如焰一眼,“不需多禮。”
老夫人明明知道梅如焰不是梅氏血脈卻沒有拆穿,反而賜名保住她,這讓梅嫣然頗為警惕,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總歸不是什么好事情。
“老夫人不是什么好相與之輩,除了請安,你們無需將她當做祖母來親近。”梅嫣然斂眉,直截了當的道,“如焰我知道你是個通透的孩子,現在給你選擇,倘若你想靠著老夫人這棵大樹,我不攔著,亦不會拆穿你,但從今以后不許接近久兒;倘若你愿意和久兒一樣依靠我,我也自會保你安全和榮華富貴。”
梅如焰看著梅嫣然不喜不悲的神情,心底竟然莫名的恐懼。
看現在這種情形,分明繼母繼女有仇,老夫人眼下權利比梅嫣然大的多,但她對老夫人完全不了解,而梅嫣然將她放到和梅久一樣的位置,梅久的又十分單純,她一咬牙,還是決定賭一把,“我生于低賤,長于低賤,在青樓那種地方,倘若不會鉆營,就只能等著當別人的搖錢樹,我小心眼多,可也知恩圖報,您既然肯認我做女兒,我便把您當親生母親。”
梅嫣然淡淡一笑,“好,我記下了,你們早些去族學。”
說罷,起身離開。
梅久從沒見過自己娘親這樣冷漠,一時有些失神,待她走后才猛然回過神來,“妹妹,娘也是小心謹慎慣了,你別往心里去。”
梅如焰笑道,“哪里會,母親能這樣坦白與我說,我很高興呢。”
“娘子,奴婢來服侍您洗漱更衣。”門口有人道。
梅久聽見是一個陌生的聲音,疑惑的看了梅如焰一眼,見她也很是茫然,才道,“進來。”
兩個著淺棠色衣裙的侍婢領人魚貫而入,沖梅如焰和梅久躬身行禮:
“奴婢遙夜,見過兩位娘子。”
“奴婢澹月,見過兩位娘子。”
梅如焰先反應過來,“雯碧和雯翠呢?”
遙夜道,“回十五娘,兩位姐姐被嫣娘子送回避香居了,嫣娘子指派了奴婢們來伺候兩位娘子。”
梅如焰歡喜之余,心里也有點后怕,梅久那個娘弱不禁風的樣子,話也不多,沒想到竟然真敢、真有本事和老夫人叫板,行事還這樣彪悍利索。
在一旁看戲的安久終于慢悠悠的開口,“你娘不得了,每分鐘心跳五十,呼吸輕不可聞,肯定是練過,而且武功不低。”
剛才梅久抱著梅嫣然時,安久便感覺到了,梅嫣然那種“靜”不是一種氣質,而是練武的身體從各個細節的表現。
“我娘會武功,但不過是皮毛而已。”梅久在心里想道。
“你們坐船遭遇截殺,你母親攜著你游上岸,為什么把你藏起來?肯定是追殺的人武功高或者人數眾多,你娘覺得帶著你不可能擺脫追殺,所以才把你藏到安全的地方,獨自引開那些人!她在被人急追中有時間把你藏起來,還能從追殺中全身而退,你覺得是花拳繡腿能辦到的嗎?而且我猜,要不是得知你被抓回來,你娘八成不會出現在這里。”安久咬牙切齒的道,“你這智商,真讓人上火!”
澹月提醒道,“兩位娘子,嫣娘子剛剛回府,能用的人手不多,只好奴婢兩人一人伺候一位娘子。”
“姐姐先選吧。”梅如焰道。
梅久想謙讓一下,安久插嘴,“選遙夜。”
想到安久經歷過的事情,梅久便想也不想的依了她,“我就選遙夜吧。”
說完,她好奇安久為什么這樣篤定的選擇遙夜,“為何選她,你是不是看出她武功高?”
安久道,“我看著她順眼。”
梅久仔細看了遙夜幾眼,那個女孩約莫十六七歲,臉盤周正,濃濃的眉毛頗有些英氣,除此之外,一打眼看上去很是尋常,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別之處,于是誠懇的道,“難得還有你能看著順眼的人。”
安久哼道,“智商在最底層的生物,別把人類都想的和你一樣低能!”
“你!”梅久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氣道,“你真是讓人想對你好一點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