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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節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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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嬪面色還好。

  至少從面相上看,沒什么明顯的疾病,顧瑾之心里就有了幾分疑惑:太后的暗示、蘇嬪的拜訪,跟病沒關系嗎?

  顧瑾之坐下,陪著蘇嬪說話。

  蘇嬪跟顧瑾之也算言語投機。一個話題,兩人都能說上幾句,不會冷場。蘇嬪喜歡字斟句酌,娓娓道來,顧瑾之也好耐心,慢慢聽她說。

  說不了幾句,蘇嬪就忍不住清清嗓子。

  顧瑾之問她:“娘娘,您嗓子不舒服?”

  蘇嬪頓時面露愁色:“是不舒服,已經多時了。當初您和王爺大婚,我這嗓子就難受得緊。太醫也瞧了,也吃了藥,好了幾日。沒幾日,又犯了,如今吃藥也不好使。太后娘娘問了一次……”

  果然是有疾病的。

  “我給您瞧瞧?”顧瑾之問。

  蘇嬪也沒有虛套客氣。

  她今日來,就是想找顧瑾之看病的。

  她道了謝。

  顧瑾之讓她張開嘴,看了看她的咽喉。又替她診脈。

  “之前吃了什么藥,您知道嗎?”顧瑾之問她,“哪位太醫瞧的?”

  “是張太醫。”蘇嬪道,“有消炎利咽劑,有半夏樸厚湯,還有些活血化瘀的藥……”

  “張太醫?蘇州來的張淵?”顧瑾之問。

  蘇嬪道:“正是。”

  顧瑾之笑了笑。

  張淵雖然被人尊為蘇州神醫,可尺有所長寸有所短。他治婦人的疾病時,總有偏頗。

  當初顧瑾之大舅母的病,張淵就沒治好。還鬧了點不愉快。

  他算是顧瑾之積累名聲的第一塊墊腳石,顧瑾之對他印象深刻。

  “那您感覺如何?”顧瑾之又問,“吃了藥,當時應該有效的。當時感覺如何?”

  蘇嬪想了想,道:“先吃了半夏樸厚湯,吃了三劑就好了。而后,刮了大風,又是暴雪。我去給太后娘娘請安時。受了點風,回去喉嚨又不舒服,似有什么覆蓋住了,既無法下咽。又無法吐出。

  再喝那半夏樸厚湯。就沒什么用了。張太醫重新開了消炎利咽的方子。更是沒用。十天前,他又說,可能是氣血郁結。就開了活血化瘀的方子。吃了這么些日子,仍是不見好。

  太后娘娘說,等王妃過年時進宮,求您給我瞧瞧。”

  “張太醫有好醫術的。”顧瑾之道,“他在蘇州頗有名氣。只是,每位大夫都有自己的弱項,像我,外傷就不那么擅長。精通一樣需要化大力氣,醫者要精益求精,自然也要揚長避短。張太醫的短處,就是婦人科了。不知道怎么,這次您請到了他。

  蘇嬪微訝。

  她根本不知道。

  她只是通知了內侍,內侍替她請的太醫。

  “您已經病了這么些日子,我看您的咽喉,仍是無炎癥,所以消炎利咽的方子根本無效;而半夏樸厚湯,治療梅核氣有很好的療效。可我看您,并非單純的痰氣郁結之證,故而一開始有微效,而后又復發,并不能完全治好。”顧瑾之分析給蘇嬪聽。

  蘇嬪見她說得這么清晰肯定,就知道她能治,大喜,道:“您給我開個方子,我感激不盡。我這病,就依仗您了。”

  咽喉里有東西,不說是什么大病,卻非常難受。

  蘇嬪卻病了兩個多月。

  她承受的痛楚,比她表現出來的更多。

  她非常想及早解了這病痛。

  可太醫無能為力,蘇嬪也無奈。

  顧瑾之卻沒有立刻回答蘇嬪的話。她臉色微斂,安靜看了眼蘇嬪,幾欲開口,又感覺不好直言,話咽了回去。

  她這么欲言又止,讓蘇嬪的心猛然就涼了半截。蘇嬪緊張追問:“我這病可是大疾?”

  顧瑾之搖搖頭,道:“不是大疾,用些藥,很快就好了。”

  蘇嬪那涼了半截的心,慢慢回溫。

  那么顧瑾之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

  蘇嬪心里惶惑,看著顧瑾之,直接問:“既是如此,王妃有什么話,直言無妨……”

  “我需得收去診金。”顧瑾之道。

  蘇嬪驚訝不已。

  顧瑾之在太后跟前那么受寵,她怎么會缺錢?

  廬州更是富足。

  蘇嬪怎么也沒有想到,顧瑾之會說診金的話。她一時間想笑,她不太好意思,就輕輕咳了咳,來掩飾自己的異樣,道:“我的東西,大都是太后和陛下所賜。宮中之物,是不能流入外頭的。我身上的現銀,不是很足……”

  這的確如此。

  宮里有錢也不好買東西,所以蘇嬪身上除了些應急的、打賞宮人的銀票,沒有其他的。

  數量并不多。

  顧瑾之笑了笑,道:“您誤會。我不需要您的錢財。我的診金,是其他東西,您能拿得出的……”

  蘇嬪這才慎重,心里一頓。她問顧瑾之:“什么東西?只要我能拿得出手,定不會吝嗇。”

  顧瑾之沒說話。

  她看了眼滿屋子服侍的人,想著這里頭不乏有誰的眼線,現在說的話,可能很快就傳遍了宮里。

  顧瑾之起身,默默往內殿走。

  她沒讓宮人跟著。

  蘇嬪也起身,跟在顧瑾之身后。

  兩人從曦蘭殿而出。

  漫天的寒風,欲拆散身上所有防寒的衣物,將天地間的一切都凍成僵硬冰涼。顧瑾之穿著紅緙絲鑲灰鼠皮的大氅,很保暖。她將手攏在袖子里,仍是感覺手掌很冷。

  她和蘇嬪沿著曦蘭殿的墻角,慢悠悠走著。蘇嬪的宮人遠遠跟在她們身后。

  正月初一的天氣,沒有風。寒意更濃。日光照在身上,無半點溫度。

  蘇嬪也冷。

  她在寒風里,喉嚨更加難受。

  痛苦的感覺蔓延全身,讓她錯覺更冷了。

  能治好這病,蘇嬪愿意付出很大的代價。

  蘇嬪不知道顧瑾之的意思,只是安靜和顧瑾之并肩而行。兩人往御花園的方向,慢慢踱步。

  顧瑾之的聲音,比冬日的陽光更加稀薄,似耳邊飄過的微風,一不小心就無法捕捉:“……放棄爭奪后位。”

  蘇嬪身子一僵。腳步不由自主停頓了下。

  而顧瑾之。仿佛沒有注意到蘇嬪停了下來。她繼續往前走,后背筆挺,腳步沉穩。

  蘇嬪愣了瞬間,又連忙追上去。

  “王妃這話何意?”蘇嬪聲音更低。“我不解了。我并無那雄心壯志……”

  顧瑾之笑了笑。道:“我的意思。并不是指有那心就不好。人都應該有追求和目標。這宮里,你機會很大,你有那爭奪之心。也是應該的。假如你愿意請我治病,我的診金就是你放棄。”

  蘇嬪也微笑,道:“我從未想過爭取,何來放棄?況且,不管有我沒我,令姐的機會都不大。您的用心良苦,怕是白費了……”

  她就是不說,她愿意用此為診金。

  “我知道。”顧瑾之道。

  蘇嬪又是一愣,反問道:“什么?”

  “我知道,德妃機會不大。”顧瑾之道,“我并非要你相讓。我是為了救你一命,將來你自然感激我。你們蘇氏頗有些勢力,我也知曉。只是……您看到張淑妃的下場了嗎?”

  蘇嬪心頭微顫。

  她很不喜歡顧瑾之的這種論調。

  蘇家和張家不同。

  張氏,不過是新起的門第,沒什么根基。蘇氏卻是百年望族。

  機會在面前,誰都想抓住,蘇嬪更想。她是個聰明人,從太后和皇帝對她的態度上,她才揣測出幾分。

  可她沒有表露半點。

  她甚至更加低調。

  “王妃,您這番話,讓我甚是不解。”蘇嬪道,“我還以為咱們有些私交。今日看來,怕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也當咱們有點私交。”顧瑾之道,“故而我才提醒你。你可不是一個人,魚死網破之后,蘇氏和二公主如何自處,您也該掂量掂量。蘇家百年根基,不值得冒這么大的風險。

  況且做了皇后又能如何,又能安穩?何必先避開風頭,助譚氏一臂之力。娘娘莫不是忘了古語說,欲取之,必先予之?”

  蘇嬪又是微愣。

  她站在那里,腳步沒動。

  顧瑾之眼瞧著快要走到了院墻拐角,就折身,又回了曦蘭殿。

  蘇嬪沒有跟進來,她大概是回了自己的宮里。

  一直到了夜里,蘇嬪都沒有再來。

  倒是朱仲鈞,喝得爛醉回來。

  他每次喝醉了,都要抱怨一回廬陽王的酒量差。

  顧瑾之又是服侍他含了醒酒石,又是吩咐去弄些酸湯。

  朱仲鈞卻爬起來,奔到凈房吐了起來。

  吐完了,又洗了個澡,人才徹底清醒過來。

  “幾位王爺拉著不讓走,非要喝。其實我喝得比他們都少,不知怎么就醉了,果然不中用。”朱仲鈞生怕顧瑾之生氣,跟她解釋。

  顧瑾之道:“下次還是盡量少喝。酒過了量,對身體不好。”

  朱仲鈞點頭,乖乖說了句好。

  而后,他摟住了顧瑾之的腰。

  他問顧瑾之今日做了什么。

  顧瑾之就把蘇嬪的事,說給了朱仲鈞聽。

  朱仲鈞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你怎么跟蘇嬪說這個?”朱仲鈞道,“若是傳出去……”

  “蘇嬪怎么會傳出去?”顧瑾之道,“要是傳出去,她就該想想譚氏怎么對付她和蘇家。現在,她和蘇家都在投機,仗著太后和皇帝的滿意,想做那黑馬,不知不覺就登上后位。皇后哪有那么容易做?”

  “她放棄了,宮里就只剩下譚貴妃和你姐姐。你想幫你姐姐爭取皇后之位?”朱仲鈞問。

  顧瑾之搖搖頭,笑道:“不,我想讓譚貴妃做皇后。”

  “為什么?”朱仲鈞眉頭輕蹙,“到時候,譚家只怕更加難以收拾……”

  “有些事你不知道。譚貴妃和譚家不是一條心。”顧瑾之道,“出嫁前,我跟姜昕借了一筆錢,花了大價錢打聽當年太子府的事。譚貴妃不能懷孕,不是天生的,是譚家和當年的皇后合謀的。當年譚氏姐妹里,皇上其實更喜歡譚貴妃。

  每個女人都想做母親,這件事,一直都是譚貴妃心里最大的刺。只要她上位,我就會派人把證據透露給她,讓她知道當年的隱情。那么,她和譚家、太子就會內斗,特別是太子——譚貴妃姐姐的兒子,譚貴妃只怕會恨他入骨。

  譚家已經是一棵合抱的大樹,用斧子砍,難且費時費力,而且容易弄斷斧子。既這樣,就設法讓大樹自己生蟲,把樹心吃空,咱們在輕輕一推,那棵樹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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