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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叫了顧瑾之和顧辰之,也只是簡單說了幾句話。
他說:“以后辰哥兒傳承我的衣缽,卻要多請教瑾姐兒。醫者,心懷慈悲,度疾者病苦。醫學難,你們兄妹要時刻嚴謹,切不可砸了祖宗的招牌。”
當天夜里,老爺子與世長辭。
顧瑾之跪在他的床前,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她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粒粒滾落,滑過臉龐,變成了冰涼的水珠,打在手背上,很涼。
心也涼透了。
老爺子的壽木也準備好了。
家廟里有幾塊早年準備的棺材,大夫人都覺得不好,派了門客去尋了塊水香木的板。
已經尋到了,連夜打了出去。
如今等著入殮之后再上漆。
老爺子死后,搬回了老宅,葬禮在老宅辦。
大老爺也哭得傷心。哭過之后,派人去請欽天監來擇日入殮,入殮三日后開喪破孝,停靈十七日。
這期間,朱仲鈞已經回來了。
他看到了穿孝的顧瑾之,久久沒有開口。
顧瑾之也沉默著。
這些日子,她夜里睡得不踏實,總是夢見老爺子。
正月過完了,老爺子的葬禮也結束了。
顧瑾之仍是無法接受。
她每天都要到老爺子的書房,站在門口看了看。
活生生的人離開她的生命,前世也經歷過。可感覺并沒有減緩,反而是一次比一次沉重。
而現在老爺子的離開,無疑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打擊。
老爺子出殯那天,她甚至想,能不能開打棺槨。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還有沒有得救……
她想著,淚流滿面。
“我真的重活了一次。”她對朱仲鈞道,“所以我的感覺,還是跟年輕的時候一樣。若是老年的我,應該不會這樣難受。”
朱仲鈞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過了好半晌,他深深嘆了口氣,什么也沒說。
這期間,胡婕和姜昕都來探望過顧瑾之。
大概是宋盼兒授意的。
家里人都知道顧瑾之非常傷心。
老爺子的葬禮結束。大老爺也辭了官。
皇帝極力挽留他。
大老爺有點心動,可是他的門客羅全堅決不同意奪情。
“不孝是大罪。將來若是好就好,不好就是您的致命點。譚家老侯爺退出朝堂近十年,一樣掌控局勢,您難道輸給他?”門客說道。
他的話。總能打中大老爺的心。
大老爺就丁憂在家。
而顧瑾之作為嫡親的孫女,她服齊衰,要替老爺子守孝一年。
四月份和朱仲鈞大婚的日子,又要往后推。
禮部的人趕緊請欽天監重新擇日。
可是明年上半年,根本沒有適合廬陽王的好日子。
最終,朱仲鈞和廬陽王的大婚,定在了明年的九月初十。
朱仲鈞非常暴躁。
顧瑾之不能不守孝。而成親的日子又不能胡亂擇選。去太后那里哭根本沒用,只得認命。
好事將近卻又飛了……
他和顧瑾之,一個在發火,一個在悲傷。兩人竟然一個多月沒有說話了。
時間就到了三月。
一到三月,朱仲鈞更生氣了。
要是沒出事,再過一個月他就要和顧瑾之成親了。
想到這里,他心里越發不平衡。一旦不平衡。怒焰高炙。
“我要出去走走。”朱仲鈞實在受不了,他在京里的情緒一直緩不過來。
他也像顧瑾之一樣。重活了一世,回到了年輕的心態。像這樣無法控制自己的暴怒,是他之前沒有過的。
“嗯。”顧瑾之道,“你去和太后說說。”
朱仲鈞就去說了。
結果,太后不同意。
朱仲鈞又哭了一回。
太后只得叫了寧席,讓他跟著王爺,去趟外地游玩。
“王爺想去哪里?”寧席問。
朱仲鈞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我要去延陵府。小七說延陵府好玩極了…….”
“太遠了。”太后不同意。
“我想去金陵。”朱仲鈞又道。
太后仍覺得太遠了。
母子倆討價還價了半天。
皇帝下朝過來請安,朱仲鈞和太后尚未達成一致。
“什么事?”皇帝見朱仲鈞一臉的不高興,就笑著問。
太后就把朱仲鈞想出京去游玩的事,說給了皇帝聽。
按照太后的意思,在河北和山東逛逛就好了,別走得太遠。
皇帝看了眼朱仲鈞,想了想道:“昨日仲林還上書說,他的王妃這個月底就該臨盆了。等孩子滿月,他想回南昌去,大約五月啟程。朕想著,仲鈞和仲林在京里的確有些日子了,就同意了仲林的請求。既然仲鈞嫌京里悶,也回去吧。”
朱仲鈞心里頓時警鈴大作。
他要是回去了,再等一年才來,到時候顧瑾之是誰的女人就兩說了。
他在京里,皇帝哪怕有心思,也要顧慮幾分。
等他一走,皇帝就肆無忌憚了。
顧瑾之又那么遲鈍……
朱仲鈞想到這里,就嘟起嘴巴,看著太后和皇帝。
太后笑瞇瞇的,問朱仲鈞:“如此也好。你在京里,住了兩年多,其他封地的兄長和叔叔們早就不滿了。哀家也早就想提,皇上不能太過于寵溺你。祖宗的規矩,親王不能多呆在京師。你回去,正好也散散心,明年再來。”
嘴上這樣說,是說給皇帝聽的。
太后心里滿滿的不舍,絲毫不敢表露。
皇帝聽了這話,果然是喜歡的,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朱仲鈞就知道,這件事不能指望太后了。
太后心里是非常疼廬陽王的。
可是廬陽王和皇帝不同。廬陽王傻。很多事不明白,而皇帝特別多疑,所以當皇帝有丁點試探之意時,太后立馬就站到了皇帝那邊。
這樣,皇帝才能對太后和廬陽王都放心。
朱仲鈞能明白這種苦心。
可是他不能走。
“仲鈞,好不好?”太后見朱仲鈞愣神,就問他。
朱仲鈞道:“好。”
說得很干脆,太后心里一痛,濃濃的不舍頓時浮上心頭。
“我去廬州玩。給母后帶禮物。”朱仲鈞甜甜笑著道,“母后,我明天就去。”
太后聽了這話,知道他誤會了,心里這才好受些。
“不是去玩。是回廬州去。”太后笑著道。
朱仲鈞似懂非懂。
皇帝笑了笑,道:“母后,這些日子都是小七照顧他。沒了小七,朕怕他不適應。寄綺在您宮里也一年多,賞了仲鈞帶回去。她照顧仲鈞,小七和咱們也都放心。”
太后點點頭,道:“皇上所慮周到。”
然后喊了寄綺過來。
朱仲鈞就突然大哭。
他抱著太后的胳膊。也不說話,只哭個不停。
太后被他哭得懵了,心里酸楚難忍,不停的撫摸著他的后背。低聲哄他:“仲鈞乖,這是怎么了,告訴母后。”
“我……我要小七,我……我不要別人。”朱仲鈞大哭不止。
太后和皇帝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以為是用寄綺取代顧瑾之。
太后試圖跟他解釋。可是他大哭,根本聽不進去。
他哭得很無力。像個孩子似的。太后的心一點點被擊中,悶悶的難受。她只得看向皇帝。
皇帝笑了笑,道:“母后,仲鈞也該長大了,您不能由著他。每個王爺都要回封地,除非他不要封地和護衛軍了。這是祖宗的規矩,總不能在朕手上就壞了規矩。”
太后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正是這話。”
說罷,她又想勸朱仲鈞。
朱仲鈞根本不聽。
“我……要小七,要小七給我回去。”朱仲鈞最后哭著道,“我不要別人。”
太后有點松動,又看向皇帝。
“這怎么行?”皇帝語氣分外堅決,“小七將來要做仲鈞的王妃。若是跟了過去,豈不叫人笑話沒規矩?既損了小七的名聲,仲鈞也不光彩……”
可是朱仲鈞不依不饒的哭。
回封地、不帶顧瑾之,這兩件事,皇帝分外的堅持。
太后心里不由想,皇帝不是這樣不知變通的。
依著太后的心,放顧瑾之跟過去也未嘗不可。
顧瑾之不是在京里也去藥鋪幫忙嗎?
皇帝卻怎么也不同意,這叫太后看出了些異常。
她心里不由犯嘀咕,有些不安的念頭就竄了出來。
太后仔細想了想顧瑾之那孩子:對朱仲鈞一心一意,有點癡性,不是那伶牙俐齒的,可是對錯分完堅持,不妥協不害怕,這也是她的癡性;年紀小,尚未成型,容貌只算清秀,個子卻太高了,不好看……
有人喜歡高個子的,太后卻偏愛嬌小的女孩兒。
而皇帝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太后不太清楚。
皇帝對女色,似乎沒什么特殊的喜好。
這些年,也不見他獨寵過誰……
先帝也是不太迷戀女色,一生卻也是寵過好幾位妃子的。這點上,皇帝不太像先帝。
難道他喜歡顧瑾之那種的?
宮里的妃子們,似乎都是照太后的喜好挑選的,沒顧瑾之那種類型的女子……
太后倏然有點不安。
她可不希望自己兩個兒子,鬧出人倫丑事。
朱仲鈞哭了一回,皇帝最終沒有妥協,讓他三月十六起身,回廬州去;又說顧瑾之不去,沒人照顧,就把寄綺賜給他,讓他一起帶走。
寄綺跟著過去,雖然是皇帝給的,卻沒有封偏妃,只是個妾。將來生了兒子,再由王妃抬舉,免得寄綺覺得自己比王妃先到王爺身邊,就恃寵而驕。
這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猜測歸猜測,心里仍是疼顧瑾之的,不想她委屈。
朱仲鈞哭鬧是不管用的。
皇帝留他在京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再不回去,朝臣們也該要說話了。
在和皇帝的旨意有了沖突的時候,太后根本幫不上忙。
朱仲鈞從宮里出來,一路上都在想,他如今什么本事也沒有,任由皇帝拿捏。
回廬陽也好,他能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
不回去,在京里就如關在皇帝籠子里的鳥兒......
只是顧瑾之那里,朱仲鈞需要交代清楚。
他回到顧宅,直接去了顧瑾之的院子。
他把皇帝的旨意,告訴了顧瑾之。
“你向我表達一個誠意吧。”朱仲鈞道,“你是下定了決心要嫁給我的。”
顧瑾之蹙了蹙眉頭。
她倒是不介意寄綺。
皇帝賞賜的,寄綺無疑就是個眼線,朱仲鈞豈會碰她?這點顧瑾之很放心。
“我是有決心的。”顧瑾之道,“你放心回去吧。”
“口說無憑。”朱仲鈞道,“你總得做點什么,讓我好放心。”
“做什么?”顧瑾之問。
“咱們睡一次吧!”朱仲鈞道。
這個年代對女人的貞操要求很嚴格。
一旦非處子,婆家是不會三朝回門,可以直接退婚的,哪怕是洞房過了。娘家只會羞恥,也不敢說什么。
皇宮可能沒這樣講究,但顧瑾之絕對不想進宮的。
只要她和朱仲鈞睡過了,她自己這方面,是不會變心的。
朱仲鈞既怕旁人惦記她,又怕她自己變心。睡過一次,他就只需要擔心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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