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貝爾公國的首都,是由位于歷史悠久的倫貝爾古堡山腳下的村莊擴建而成。
在經歷了長達數百年的不斷經營中,這個小村莊在一次次的修復和擴建里,漸漸變得格外的繁榮。而那條通往倫貝爾古堡的山路,也就在這一次次的擴建里,由原本是位于郊外的道路變成了一條只由從倫貝爾城里才能夠上山的道路。
多年以來,倫貝爾城已經成為了整個倫貝爾公國的榮譽象征。
這里沒有乞丐,也沒有貧民,基本上只要肯工作的人,都能夠混個溫飽。當然,這座城市的生活水準和開銷,也同樣不低,甚至可以說比一般的城市都要更加昂貴。
不過今天,整座城市倒是顯得非常的安靜。
除了一些身穿重甲的巡邏士兵外,整個王都里就沒有任何居民與旅人在街上行走,幾乎所有人都躲在了自己的旅館和家里。只有那些窗戶正巧對著一條守衛明顯較多的街道的民宅,窗戶后才有人悄悄的打開一條縫隙,然后偷偷的觀察著外面的景色。
不多時,當陽光漸漸升向中午的時候,位于王都那個新建起來的傳送們,終于散發出了一道璀璨的光芒。
一位身披鵝絨軟毛長袍的年輕女子,正從傳送陣之中走出。
這時,早已等候帶旁許久的幾名護衛,立即迎了上去,恭敬的單膝跪地,向其行禮:“恭迎塞西莉亞小姐。”
這些護衛,正是塞西莉亞近衛軍的士兵。
最早的塞西莉亞近衛軍士兵,基本都是倫貝爾人,他們是當年跟隨克洛夫一起離開倫貝爾公國,然后跑到貿易之都收集塞西莉亞消息的人。只不過,后來隨著一系列的變故而投靠塞西莉亞后,這些人便漸漸變成了一支極為可怕的精銳之師,但是代價卻是這些原先倫貝爾公國出身的士兵在不斷的減少。
直至今日。
塞西莉亞近衛軍雖然滿編規模可達五萬,但是實際上還算是倫貝爾人的,卻只剩不過百人左右。
此刻,前來迎接塞西莉亞的,便是這批倫貝爾人——哪怕他們如今在塞西莉亞近衛軍中也算是中高層領導的身份,可是能夠回歸故土,卻依舊讓他們喜極而泣。
因此,迎接著如今倫貝爾公國真正的,唯一的大公,也是他們內心最為榮耀的地方。
“人呢?”塞西莉亞開口問道,聲音很輕,但是卻非常的輕柔。
“在倫貝爾古堡等您。”一名護衛開口回答道。
“倫貝爾……古堡……”塞西莉亞喃喃低語,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哪怕站在這處靠近市中心傳送陣的地方,也隱約能夠看到輪廓的城堡,“已經有……十七年沒回來了吧。”
這座古堡,承載著塞西莉亞整個童年的回憶。
自她三歲能夠開始記憶的時候起,一直到她八歲被送去瑪姬帝國的魔法學院之前,她都是住古堡里,她熟悉整座古堡里的一切:一磚一瓦、一花一草,還有那每一棟房屋的布局,以及庭院里栽種的植物。哪怕自她十二歲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這里,可是僅僅只是看到這座高聳在海拔數百米高的山頂上的城堡時,被深埋在腦海里的一切記憶,卻是全部都涌現出來了。
十七年了。
自十二歲聽聞了父母的死訊,被逼著潛逃之后,整整十七年間,塞西莉亞都未再踏上故土半步。
直到今天。
塞西莉亞的眼眶,有淚水滾出。
“塞西莉亞小姐,請上車。”有一名護衛,非常機靈的將早已候立在旁的馬車牽了出來,然后邀請塞西莉亞上車。
塞西莉亞微微點頭后,便登上馬車,然后在一整隊超過五十名的塞西莉亞近衛軍軍官的護送下,開始朝著倫貝爾古堡駛去。一直到馬車漸漸消失在街尾后,那些躲在民居和旅館里的人,才終于開門走出來,目光也隨之望向了街尾。
許多人的神色,都顯得異常復雜。
在倫貝爾城開門投降的那一刻起,這些居民們就知道,他們倫貝爾公國又一次戰敗了。
上一次戰敗,是在數百年前的時候,那次他們成為了瑪姬帝國的附庸國,從此在瑪姬帝國的人民面前,永遠都顯得矮了一等。而這一次,雖然戰爭的理由是復仇之戰,是昔年被迫害的前倫貝爾大公皇女回來復仇,可是她卻是帶來了不屬于倫貝爾公國的力量——在倫貝爾人的眼里,虛空帝國就是一群侵略者。
誰會對侵略者有好臉色呢?
無數人,都開始對自己未來的命運而感到堪憂。
塞西莉亞,是一名魔法師,所以她對于情緒的感觸,要比任何人都敏銳。
早在抵達這里的時候,她就已經感受到整座城市那詭異的氣氛。
不過她并沒有說什么,而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但是塞西莉亞,她的內心卻沒有任何變化,她依舊決定執行自己一開始就想好的目標:所有愿意跟她離開的倫貝爾人,都可以在如今已經在虛空帝國內劃分出來的倫貝爾省市獲得一塊永久權的土地,甚至在未來的數年間,他們無論從事任何事務也都有一定的優惠。
馬車,很快就來到了倫貝爾古堡。
迎接塞西莉亞的,是海拉、阿爾弗雷德以及克洛夫、狄安娜四人。
幾人沒有寒暄閑聊,而是在簡單的幾句情況詢問之后,塞西莉亞就和海拉等人一起走向古堡里的大型會客室。
任何一座城堡,都會有一個大宴會廳、大會客室,同樣的自然也有在宴會廳里比較適合閑談的小偏廳,以及更為私人性質一些的小會客室和私人會客室。
狄安娜選擇在大會客廳會見倫貝爾公國的和談使者,顯然是頗有意味的。
推開會客室的大門,塞西莉亞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會客室一張椅子上的阿波羅。
這位年過半百的老者,并沒有因為戰事的原因而顯得萎靡不振,相反他的精氣神倒是顯得非常的旺盛,明顯并不像是那種垂垂老朽的等死之人。此時阿波羅.貝塔在看到塞西莉亞進入會客室后,當即便起身迎了上來,同時嘴里也說了幾句恭維的話語。
雙方雖然早已認識——畢竟塞西莉亞在倫貝爾古堡生活了那么久,對于這位十六年前不過三十來歲,正值中年人魅力最高峰而又口花花的男人,塞西莉亞自然是印象深刻。而同樣的,對方對于塞西莉亞顯然也害死擁有足夠的了解,但是雙方卻依舊還是在狄安娜的介紹下,才正式開始切入主題。
“不知道阿波羅閣下,為什么會來找我和談呢?”塞西莉亞口氣淡然的說道,“就算你打開城門,放我們入城,我們最多也只是稍微感謝一下你而已。但若是想以作要挾的話,你應該清楚會有什么下場的。”
“我根本就不是來戰斗的。”阿波羅輕笑一聲,“我是來做一個提議的。”
“如果是想要修復我們雙方關系的話,那么我建議你免談了。”塞西莉亞望了一眼阿波羅后,才開口說道,“被我列上名單的那些人,必須死,誰來求情都沒用。”
“我并不是來求情的。”阿波羅搖了搖頭,“我是來為倫貝爾公國的所有子民請愿的,希望我們之間不要再有任何戰爭了。……因為這種行為,已經導致無數家庭破裂,他們都失去了自己的兒子、丈夫、父母,所以我希望可以停止這種行為。”
“我也不想對倫貝爾的平民造成任何傷害,否則的話我就不是這么溫和的處理了。”塞西莉亞這才認真的看了一眼阿波羅.貝塔,“我知道阿波羅將軍你的意思,只是我也有我必須要盡到的職責。……我父母的仇,我不可能不報。還有那些當年參與了叛亂行為的貴族,同樣是罪不可贖。”
“我知道的。”阿波羅點了點頭,“所以,我帶來了一份禮物,希望能夠證明我的誠意。……只要塞西莉亞小姐你相信我,我保證可以將你名單上的那些人,一一送到你面前?”
“哦?”塞西莉亞挑了挑眉,“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樣的禮物能夠表明你的誠意。”
阿波羅沒有說話,而是起身將放在腳邊的一個禮盒拿起來,然后放到塞西莉亞的面前,示意塞西莉亞自己打開。
塞西莉亞瞄了一眼阿波羅,然后輕輕的將這個禮盒打開。
在看到禮盒內裝著的東西時,塞西莉亞的瞳孔猛然一縮。
甚至不止塞西莉亞,包括阿爾弗雷德、海拉、狄安娜、克洛夫在內的四人,也全都面露詫異之色。
因為這個禮盒內,裝著的所謂誠意不是別的東西,而是麥哲倫.倫貝爾那臉上依舊帶著錯愕不已之色的頭顱。
“麥哲倫大公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他愿意用自己的頭顱來換取平息您滔天之焰的機會,以祈求您不要遷怒于倫貝爾公國的子民。”看到塞西莉亞的神色,坐在一邊的阿波羅才終于再一次開口,“他說這件事,是他自己一個人的錯,希望您能看在同族血脈的份上,寬恕他的子嗣。”
“車輪以下的男性。”塞西莉亞凝視著這顆頭顱,她本以為自己在殺了麥哲倫.倫貝爾后,會感到異常的愉悅和興奮,可是直到看到這顆頭顱就這么擺在自己面前時,她才發現,原來她所認為的感覺都是敬愛的,此刻剩下的,唯有空虛。
阿波羅知道塞西莉亞說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車輪以下的男性,就是指麥哲倫.倫貝爾的后代子嗣里,所有男性只有在車輪以下才能夠活下去,高于車輪的都必須被處決。這是一種非常正常的血仇處理手段,因為那些車輪以下的男性此刻能夠記住的東西并不深,所以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會發生什么事,當然前提是沒有人想他們提起。
畢竟,沒完沒了的與血仇子嗣互相廝殺,絕對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略作遲疑之后,阿波羅便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那女性家眷……”
“只要保證不和我敵對,我不去理會。”塞西莉亞輕輕的將禮盒重新蓋上,然后聲音有些疲憊的說道,“我相信這一點,阿波羅將軍你一定能夠做到的,對吧?……不需要我親自動手吧。”
“完全不需要。”阿波羅.貝塔點了點頭,然后又向塞西莉亞行了一禮,“感謝您的仁慈,菲尼克斯女王。我保證最遲十天后,名單上的所有人都會出現在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