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如意連夜率軍趕往興山縣的時候,‘曹cāo’羅汝才,卻是來到了巴中,向張獻忠炫耀他此次的戰果!
事實上,張獻忠進軍四川的道路也并非是順暢!
早在九月末,他便派軍進攻川東北的門戶巫山縣,卻是遭到了明末傳奇女將秦良玉麾下白桿兵的強硬狙擊,損失慘重,張獻忠不得不暫時撤回巴東,療傷休養!
由湖廣入川,山勢險峻,陸路難以通行,加之有秦良玉的阻礙,張獻忠不得不改變了初衷,準備以水路,向四川進軍。
而張獻忠也早就看透了羅汝才的心思,此人雖是靈透狡詐,智計百出,但卻貪圖享樂,進取之心,早已經被這榮華富貴磨去了大半!
不過,羅汝才畢竟也是排的上號的人物,都是在陜西,一起跟隨老闖王高迎祥起家的人物,張獻忠也不得不賣他一些面子!
華夏人,最看重的便是面子,尤其是義軍之中,面子更是比天還大!
張獻忠在自己的居所置辦了盛大的宴席,宴請羅汝才。
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羅汝才笑道:“八大王,我等現在占據了荊州大半富庶土地,官軍也奈何不得我們,你何必要尋這些麻煩,非要去那四川?待咱們慢慢同官軍消耗,等他們疲軟,咱們便一舉攻下那襄陽城,到時候,你我共天下,豈不是快哉?”
張獻忠不由哈哈大笑,他不得不承認,羅汝才說的十分有誘惑力,只是,湖廣之地,地處大明腹心,基本無險可守,他們可以逍遙一時,能逍遙一世么?朝廷絕對不會放任他們在湖廣做大!
更不要說,眼下的閣老楊嗣昌,便是武陵人士了!
“曹cāo,你說的好啊!可惜啊,我老張去意已決,這四川,我是去定了啊!”張獻忠看了羅汝才一眼,笑道。
羅汝才一愣,他是何等聰明人,轉眼便明白了張獻忠的心思,忙笑道:“八大王的眼光,我老羅一直是深深佩服的!只是,這前路千難萬阻,怕是不那么容易走啊!”
對于張獻忠的選擇,羅汝才其實并不想干涉,甚至還巴不得他快點走!
但眼下時局,朝廷畢竟還有十幾萬軍力,他自己麾下,卻只有不足兩萬軍兵,完全吃不消啊!
他之所以如此挽留張獻忠,只不過想借著張獻忠的名頭,為他分擔一些朝廷的‘火力’!
張獻忠對此也是心知肚明,兩人便如狼和狽,之所以混到一起,完全是各取所需罷了!
“我聽說,那剛剛在平谷城,擊敗了多爾袞的山東總兵劉如意,最近也來到了湖廣,曹cāo,你還是別想那么遠,先照顧好你自己吧!”張獻忠看了羅汝才一眼,呵呵笑道。
“劉如意?”羅汝才一愣,對這個名 ,他還有些陌生!
“不錯!正是此人!曹cāo,你可千萬莫要小瞧了他!當年,在南陽城下,我可是與他交過手!此人有勇有謀,麾下官軍戰力不弱,便是可望,當年也在他的手下吃過苦頭!”張獻忠jǐng告道。
“哦?八大王所說的,莫非是可望被生擒的那一次?”羅汝才趕忙問道。
當年,南陽之戰,他雖然未去,卻是一直在緊密關注,自然知曉當年的情景!
張獻忠點了點頭,“不錯!若不是我老張變臉變的快,怕是可望就要折在他的手里了!”
羅汝才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孫可望是什么人物,他可是在了解不過了,連他都這般,那自己可真的是要加倍小心了!
“不過,八大王,那劉如意部來了也已經有一個多月,卻一直呆在保康縣城,他,他會跑來興山找我的麻煩?”羅汝才有些自欺欺人的問道。
他雖是‘曹cāo’,但只要是人,在這種時候,都會有一絲僥幸心理!
“呵呵!”張獻忠忽然一笑,“以前,或許還不會!不過,此次,你斷了他的兩個爪牙,你覺得他還能容下你么?”
羅汝才聞言不由臉色大變,他這才發現,急急做掉了楊世恩和羅安邦,這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啊!
“八大王,小弟還有急事,先告辭了!”羅汝才哪里還有時間與張獻忠扯淡,趕忙匆匆起身而去!
張獻忠看著羅汝才的背影,不由露出了一絲玩味的微笑,這個‘曹cāo’,他可早就看不順眼多時了!
此時,連續幾rì行軍,劉如意的彩石軍,已經過了貓兒關,來到了興山縣境內。
此時已經進入了十一月末,天氣分外寒冷,楚地雖然沒有下雪,但是這種深山老林的潮濕陰冷,更是讓劉如意等北方人分外難受!
“將軍,再往前走三十里,那里便是香油坪了!現在天色尚早,咱們若是抓緊趕路,天黑之前,定能趕到香油坪扎營休息!”羅安邦指著香溪南頭,對劉如意解釋道。
劉如意點了點頭,卻是令大軍就地休息,在香溪邊上的寬闊地帶扎下營來!
羅安邦不由大為不解,“將軍,這,這?所謂兵貴神速,咱們不是要快些趕往興山縣么?將軍為何在這里……”
劉如意笑著看了羅安邦一眼,“羅兄弟,若是我等心急火燎趕往了興山縣,若是再碰到你與楊副將那般情景,又該如何是好?”
“這……”羅安邦不禁啞口無言,忙跪地道:“將軍,都怪卑職報仇心切,懇請將軍責罰!”
“責罰那是一定的!不過,羅將軍,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將功補過!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了!”劉如意看著他的眼睛,冷冷道。
“卑職愿為將軍效死!”羅安邦也知,到了這種程度,他根本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只得硬著頭皮道。
“很好!你且附耳過來!”劉如意將羅安邦招到身邊,低聲在他耳邊吩咐一番。
“是,是!卑職一定會為將軍辦妥!”羅安邦拼命點頭,很快,他便帶著他的一百多殘兵,迅速朝著香油坪的方向奔去!
“什么?劉如意已經率軍進入了香油坪?”興山縣城內,羅汝才不由大驚失色!
“大帥,消息千真萬確!這是卑職麾下的苗人兄弟傳過來的消息,他們在香油坪東側扎下營來,足足有五百多頂大帳,怕是有不下五千人那!”苗人頭領巴布,忙對羅汝才解釋道。
“他們可有進一步的動向?”羅汝才趕忙追問道。
“這,這倒沒有!不過,他們糧草帶的很足,足足有近千匹騾馬,他們已經在香油坪待了三天,也未找向導,好像就這般按兵不動了!”
“哦?”羅汝才不由愁眉緊鎖,半晌無言。
“大帥,要不要咱們向上次一樣,在給他來一次狠的?”想起了上一次的大勝,巴布忍不住道。
羅汝才一怔,卻是沒有說話,他思慮良久,這才道:“此事不能著急,你可令手下族人,繼續監視劉如意部的動向,一有風吹草動,即刻前來稟報!”
“是!”
香油坪。
劉如意的‘大軍’在這里扎營五天!
五天以來,大營中該做飯便做飯,該cāo練便cāo練,除此之外,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他們既不同當地的鄉民來往,卻是也嚴禁當地的鄉民靠近大營,一時之間,顯得有些神秘!
香油坪東側的山尖上,幾個苗人打扮的漢子,正在小心窺視著山下官軍大營中的情形,一個身材瘦弱、約莫十七八的少年有些疑惑道:“大哥,這些官軍是咋的啦?他們怎的都不出來的?難道,他們不是來打咱們的么?”
一旁,一個年約三十許、滿臉滄桑的漢子搖了搖頭,“不對!我觀他們陣容齊整,裝備精良,遠非那些尋常的官軍可比,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陰謀!我等千萬不要著急,免得中了這些官軍的詭計!”
少年忙道:“可是,可是大帥還急等著咱們回去稟報消息啊!大哥,我還希望多跟大帥討些賞錢,早點討個婆姨啊!”
“你個瓜娃子,這才多大,就知道想女人啦!啊!”漢子沒好氣的拍了這少年的頭頂一下。
少年不由不服道:“你們都是由婆姨的人,自然不急啊!可額還沒有啊!哎,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啊!”
這時,軍營里突然出現了十幾個人影,身上背著弓箭,直奔一旁的山腳奔來,看樣子,他們好像是要出來行獵的!
“草!這些狗官,還真是有心情。二娃子,你有沒有膽子,咱們下去抓個活的,問一問,那便全都知道了!”漢子忙道。
這被喚作‘二娃子’的少年猛的咽了口唾沫,“這,這有啥子不敢的!大帥是俺額舅舅,額要為他立功啊!”
幾人說完,便如同鬼影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山尖的密林之中。
山腳下,阿四帶著十幾個弟兄,緩緩的朝著深山老林中行進。
事實上,香油坪這座軍營,除了羅安邦的一百多殘兵,便只有他們斥候營的二百多弟兄了!
平rì里所謂的cāo練,不過就是一些穿著官軍軍服的木靶子,而劉如意的真正大軍,則是隱藏在香油坪北側的一處山谷里。
而阿四等人的目的,便是為了創造出一種假象,讓流民軍以為,‘官軍勢大,不可靠近!’
密林里,阿四等人已經打下了十幾只野雞,還獵到了一只狍子,幾人在一塊巨石下休整,阿四罵罵咧咧道:“弟兄們,都他娘的給老子提起精神來,咱們將軍想吃野豬肉,今天,就是把這山翻過來,咱們也要為將軍獵到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