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眾人各有所思,可表面上卻都一團和氣,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葉清蘭的長處在此刻顯露無疑。她淺笑著坐在那兒,并不顯露半分志得意滿的輕狂。察言觀色之余恰到好處的接話,伶俐又周全的應對令人激賞。
原本沒把她放在眼里的莫氏,此時倒是真的對葉清蘭另眼相看了。
如果沒什么變故的話,眼前這個聰慧又伶俐的少女遲早會嫁到定國公府來。從長遠來看,和她結交也是必要的……
莫氏心念電轉,已經拿定了主意,面上的笑容愈發顯得親切隨和起來,笑著說道:“日后有空的話,葉十姑娘不妨多到府里走動走動。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葉清蘭忙擺出受寵若驚的表情,一臉歡喜的應了。
陪坐在一旁說話的都是有頭有臉的貴族女眷,一個比一個精明圓滑,見莫氏如此抬舉葉清蘭,自然也跟著湊熱鬧。這個笑著贊葉清蘭相貌生的出挑,那個就夸葉清蘭今天的穿戴得體。
葉清蘭在眾人的稱贊聲中,依然保持了謙遜和平靜,一一笑著應對了過去。
往日,在這樣的場合里,沈秋瑜是最出風頭的那一個。她也早習慣了眾星捧月的那種風光和虛榮。可今天的風頭卻被葉清蘭搶的一干二凈!聽著眾人對葉清蘭的贊譽,看著葉清蘭唇邊的那抹笑容,沈秋瑜只覺得說不出的刺目。再回想起上次在宮中受的羞辱,沈秋瑜心里的嫉恨愈發翻涌不息……
莫氏的眼角余光一直留意著沈秋瑜的一舉一動。待見到沈秋瑜略有些僵硬的笑容時,莫氏只覺得說不出的快意。
就在此刻。一個喜娘滿臉笑容的進來稟報:“新人已經到了府里,正去往喜堂拜天地。國公爺和老夫人特地命奴婢過來。請諸位去觀禮。”
眾人精神都是一振,紛紛笑著起身。鄭夫人身為主人。當仁不讓的領先而行,然后便是太子妃一行人,葉清蘭和顧惜玉緊隨其后。然后才是一眾來觀禮的女眷。
薛氏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若是仔細的打量她幾眼,就會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僵硬,連禮貌的笑容都快擠不出來了。
鄭氏略略皺眉,低聲提醒她一句:“不少人都在留意你,你別總繃著臉。”葉清蘭大出風頭之余,眾人不免對薛氏也多了幾分矚目。薛氏偏偏又是這副反應。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傳出些閑言碎語才是怪事。
薛氏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周圍眾人都是滿臉笑容,自己卻顯得格格不入,確實有些扎眼。忙擠出笑容來,低聲說道:“謝謝大嫂提醒。”
鄭氏扯了扯唇角,心里卻暗暗想著,要不是怕薛氏當中丟臉連累自己,她才懶得管這些閑事!薛氏也是個拎不清的。眼下形侍已經十分明朗,一面倒的傾向葉清蘭。薛氏要是識趣,就該將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收起來。形侍比人強的時候,羞惱不甘又有何用?徒惹人笑話罷了……
到了喜堂里。穿著大紅喜服的顧永年和頂著蓋頭的新嫁娘正并肩站在一起。顧永年的相貌還是十分英俊的,大紅的喜服又將原本的輕浮壓下了幾分,看著倒是順眼了不少。
身材窈窕的張悅。安靜柔順的站在他身側。眾人的道喜聲夸贊聲紛紛響起,什么男才女貌什么天作之合。總之什么好聽說什么。然后就是拜天地拜長輩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葉清蘭閑閑的看了會兒熱鬧。待新娘和新郎被送入洞房之后,喜堂里的人嘩啦啦的走了一大半,都跟著去新房看熱鬧了。
顧熙年好不容易窺了個閑空,泰然自若的走到了顧惜玉的身邊,笑著說道:“玉兒,你不想去新房看看新娘子嗎?”
顧惜玉卻對這樣的熱鬧不怎么感興趣,隨意的應道:“明天再看也不遲。”
顧熙年很自然的又看了葉清蘭一眼:“蘭表妹想過去嗎?”
葉清蘭抿唇一笑:“我還是陪著惜玉表姐好了。”兩人的目光膠著了一兩秒,然后各自用最大的自制力將目光移開。
喜堂里剩下的人也不算少,已經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毫不諱言的說,今天顧熙年和葉清蘭這一對,已經將新郎官和新娘子的風頭都搶了大半。兩人這么站在一起,不吸引人矚目才是怪事。
葉清蘭忍不住沖顧熙年使了個眼色。還賴著不走做什么,還嫌流言蜚語不夠多么?
顧熙年也知道此時此地都不是說話的好機會,低聲叮囑了一句:“你們兩個別亂跑,我先過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待顧熙年走了之后,葉清蘭才悄然松口氣。
還沒等這口氣松完,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引入眼簾。葉清蘭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然后低聲笑了起來:“惜玉表姐,快些看看那個人是誰?”
其實不用葉清蘭提醒,顧惜玉也已察覺到有兩道灼熱的視線在盯著自己。一抬頭,便迎上了那雙飽含熱情和思念的黑眸。
沈長安!他怎么會在這里?
顧惜玉只覺得心里亂跳了幾拍,下意識的垂下眼瞼,臉頰微微發熱。
沈長安走到兩米之外便停住了腳步,聲音有些低沉沙啞:“顧妹妹,好久不見了。”自從那一日鄭國公府分別之后,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她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么多日子沒見,那種思之欲狂的感覺折騰的他寢食難安。
顧惜玉輕輕的嗯了一聲。兩人雖還沒怎么說話,卻也惹來了不少的目光。一個是孤僻成性的定國公府嫡女,一個是以粗野不羈聞名的忠勇侯府長子,性情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竟湊到了一起,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葉清蘭咳嗽一聲,笑著說道:“這里人多說話不便,我們還是到外面說話好了。”
其實,就算是到了喜堂外,也清靜不到哪兒去。倉促之間,繞過游廊,總算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葉清蘭迅速的說道:“你們兩個有話快說,我替你們放風。”說著,走開了幾步,背對著兩個人站定。
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等真正四目相對的這一刻,沈長安忽然又什么都不想說了。就這么癡癡的看著顧惜玉,在心中暗暗期盼時間就此停駐。
顧惜玉被他看的有些羞赧,定定神問道:“你怎么來了?”以前沈長安也常來,只不過從來沒機會進定國公府里罷了。
沈長安咧嘴一笑:“今天是你堂兄成親的大喜日子,我備了份賀禮,就進來了。”
門房的小廝平日都被叮囑過,絕不放沈長安進府。可今天卻又和平日不同,是顧永年成親的大喜日子,斷然沒有將來道賀的客人往外攆的道理。所以,沈長安就鉆了這個空,總算得以正大光明的進了定國公府。
可就算進了府,想見顧惜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男客和女客本就是分開的,顧惜玉又不愛往人群里湊,更何況還有顧熙年在一旁虎視眈眈。好不容易才逮了這么一個機會,總算見到了顧惜玉。
顧惜玉抬眸,靜靜的看著沈長安。美麗純凈的眸子里,浮起一絲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你近來過的好么?”
被她這么看著,沈長安只覺得全身一陣酥麻,從指尖到腳尖都輕飄飄的,脫口而出道:“我過的很好,就是天天都想你。”待話出口了,才察覺到自己冒失了,訕訕的笑著補救:“我說的都是心里話,你別生氣……”
顧惜玉忽的笑了,唇邊漾起兩個小小的笑渦,比午后的陽光更明媚動人:“誰說我生氣了,我現在心里很高興。”
沈長安的眼睛一亮,忍不住上前一步,和顧惜玉之間的距離陡然拉進了不少:“其實,我常來定國公府看你。可是每次來,門房都不讓我進府。”頓了頓,又有些心虛的說道:“其實,我晚上也悄悄來過幾回。本想翻墻進去,可定國公府的守衛太多了,想瞞過眾人的耳目偷偷翻墻進去實在不容易。只好再打道回府。”
說到這個,沈長安心里也暗暗覺得奇怪。勛貴世家的府里養著一些護院的家丁是常有的事,可定國公府的護衛身手卻出奇的好。而且一個個耳力靈敏,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就會冒出來,害的他每次都無功而返。
當然,沈長安絕不知道這些護衛中有大半都是顧熙年安排的暗衛……
顧惜玉對這一qiē也是懵懂不知,聞言低聲說道:“晚上跑來太危險了,要是那些護衛以為你是毛賊,對你動手怎么辦?”
沈長安豪氣干云的拍了拍胸脯:“你只管放心,等閑十個八個都不是我對手。”
葉清蘭沒回頭,卻耳尖的聽到了這句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吹牛也不打草稿,如果猜的沒錯的話,那些巡夜的護衛都是顧熙年安排的暗衛,身手絕對差不到哪里去。沈長安就算身手再好,也是是雙拳難敵四手好吧!
以沈長安的脾氣,肯定早就“試”過了。卻一次也沒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