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小姐還聊天么？”瑞雪低聲問道。
知夏笑著應道：“是啊，我和英兒這兒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了。也沒膽子進去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稟報十小姐？要不就去敲門好了。”
若是換往日，瑞雪絕不可能點頭，此刻竟然應了一聲：“也好，時候不早了，小姐也該回去休息了。”
哪里是休息，分明是有要事找葉清蘭。卻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吧！
知夏心里暗暗猜測著，面上卻若無其事點了點頭。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葉清寧略有些不悅聲音傳了出來：“不知道我和十妹正說話么？有什么要緊事情？”
知夏早已習慣了葉清寧壞脾氣。陪笑著說道：“小姐請息怒，時候不早了，瑞雪想問問，十小姐打算什么時候回去休息？”
葉清寧柳眉一皺，正要數落幾句，葉清蘭聲音卻響了起來：“你告訴瑞雪一聲，我這就回去了。”又笑著對葉清寧說道：“今兒個可耽擱六姐休息了。我也倦了，有什么話明天再慢慢聊。”
葉清寧這才想起葉清蘭今天剛回府，肯定又倦又乏，卻一直陪著她說話。心里竟難得有了一絲心疼，忙說道：“也好，我讓知夏送你回去。”
葉清蘭含笑起身，出了屋子。一眼便看到了瑞雪。
瑞雪雖力持鎮定，可眼底忐忑不安哪里能瞞得過葉清蘭。出什么事情了？瑞雪竟特地跑來催她回去？
葉清蘭心里暗暗琢磨著，面上卻半分不露，笑著和葉清寧道別，然后領著瑞雪英兒出了環翠閣。知夏一路殷勤相送，到了荷風院才回轉。
葉清蘭隨意找了個借口支開英兒：“你去廚房燒些熱水，待會兒我要沐浴。”英兒識趣退下，將門關好。
屋里只剩下瑞雪和葉清蘭兩個人。
葉清蘭瞄了瑞雪一眼：“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么？”
瑞雪也不繞彎子，低聲說道：“紅鸞之前從紅玉那兒回來。奴婢看她面色不對勁，便悄悄問她怎么回事。聽她說，紅玉前些日子悄悄請人送了信到鄭州去了。只怕……”頓了頓，才嘆道：“太太現已經到她信了。”
紅玉被攆到了環翠閣之后，著實吃了不少苦頭。以前天天伺候貼身伺候薛氏，根本沒做過什么重活。可現卻被派到了廚房里。每天做些劈柴生火挑水洗菜之類粗活。紅玉哪里能吃得消。再被其他丫鬟冷嘲熱諷，日子過水深火熱苦不堪言。這一腔怨氣，自然都記到了葉清蘭頭上。
葉清蘭眸光微閃。這個紅玉，果然就沒有消停時候。竟趁著她不府里時候悄悄送信給薛氏告她狀。不過，如果紅玉以為薛氏會趕回來為她撐腰可就打錯算盤了。
薛氏恨不得讓葉元洲離她遠一些。怎么可能為了這么點小事就回京城？
瑞雪見葉清蘭不置可否，忙低聲說道：“要不，奴婢明天去找紅玉……”
“不用了。”葉清蘭淡淡說道：“隨紅玉折騰好了。母親絕不可能回來。”
瑞雪沒料到葉清蘭竟是這等反應。愣了一愣：“可是，萬一太太回來怎么辦？”到時候，不僅是葉清蘭沒好果子吃，她們這些貼身丫鬟是首當其沖第一個就會遭殃……
“放心，有我，不會讓你們受委屈。”葉清蘭一眼便看穿了瑞雪那點小心思：“如果母親真回來，一切都由我應付。”
她語氣既溫和又鎮定。
瑞雪葉清蘭清澈目光下忽有些羞愧了，期期艾艾解釋道：“小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葉清蘭莞爾一笑：“好了，我知道你一片忠心，是擔心我會吃虧。放心吧。就憑紅玉那點伎倆，奈何不了我。就算母親回來，我也自有對策。”
人都會有私心。瑞雪因為紅玉告狀事情生出顧慮也是所難免。她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
瑞雪訕訕一笑，便住了嘴。
沐浴過后，葉清蘭只覺得整個人都清爽輕松了許多，慵懶躺床頭，隨意翻看會兒閑書。睡意漸漸上涌，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臨睡前一刻，葉清蘭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果然還是自己家里住著舒心啊！
第二天清晨，紅鸞早早進屋伺候葉清蘭梳洗，似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
葉清蘭漫不經心笑道：“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紅鸞陪笑道：“什么都瞞不過小姐，奴婢確實有話想稟報小姐。昨天回來之后，奴婢一時無事，便去探望紅玉。”邊說邊小心翼翼看著葉清蘭臉色，唯恐葉清蘭生氣。
葉清蘭神色卻很平靜，淡淡說道：“你是想告訴我紅玉悄悄讓人送信到鄭州事情嗎？這個瑞雪昨天晚上已經告訴我了。”
紅鸞倒也有幾分心計，不肯自己來稟報，卻先將此事告訴了瑞雪。就算她生氣發火，也波及不到紅鸞身上。到了今天早上再來稟報，又表明了忠心。
能薛氏身邊做上二等丫鬟，果然不是省油燈。別看紅鸞現老老實實一副忠心樣子，可保不準薛氏回來之后，她立刻就倒戈相向了。
葉清蘭洞悉了然目光下，紅鸞略有些尷尬解釋道：“奴婢和紅玉都曾經太太身邊伺候過，和她比較熟悉。所以，紅玉才會不避諱將這些事情告訴奴婢。奴婢雖想稟報給小姐知曉，可是……”這么做實有些對不起紅玉。只好借著瑞雪嘴稟報了此事。
葉清蘭笑了笑，溫和說道：“你有你難處，我不會怪你。不過，下次若是遇到這樣事情，不妨主動來向我稟報。”好別打著做墻頭草主意。
紅鸞也是個聰明丫鬟，焉能聽不出葉清蘭溫和語氣之下隱含警告。訕訕笑著應了一聲。
葉清蘭鏡子中瞄到紅鸞閃爍不定眼神，心里暗暗嘆口氣。
她身邊這四個丫鬟，性格各異迥然不同。
瑞雪沉穩細心，做事穩重，對她也還算忠心。不過，私心盤算卻不少。她器重瑞雪，卻并不完全信任她。英兒伶俐乖巧，善于應對，很討人喜歡。不過，卻是從葉清寧那里借過來，遲早還得“還”回去，暫且不論。紅鸞做事從不偷懶，看著老實很，其實根本談不上怎么忠心。根本禁不起考驗。
桂圓倒是耿直憨厚，一腔赤子熱情。說句心里話，她喜歡丫鬟就是桂圓。可惜是，桂圓比起其他三個丫鬟來又少了幾分圓滑機靈。小事尚能應付，稍微大一些場面就沒法應對了。
果然是人無完人，誰都有這樣或那樣缺點，只能尋找合適機會慢慢調教了。
紅鸞見葉清蘭半晌沒說話，一顆心悄然提了起來。
十小姐其實是個很好伺候主子，性情溫柔和善，從不對著丫鬟們發脾氣。可不知怎么，紅鸞卻總對她有幾分懼意。大概是因為趾高氣昂紅玉被整治很凄慘緣故吧！紅鸞暗暗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之余，不免也生出幾分悲涼情緒。不敢小覷了葉清蘭這個主子……
就此時，桂圓笑瞇瞇進來了。手里捧著熱騰騰藥碗。一天三頓，風雨無阻。就算是定國公府做客這么多天里，也是一頓都沒落下。
葉清蘭喝藥喝頭皮都要發麻了，一看到藥碗反射性就想吐。可一想到桂圓憨直性子，卻也只得無奈接過了藥碗，捏著鼻子小口喝藥。熟悉苦澀味道迅速口腔里彌漫開來，一直苦到了心里。
一想到還要再喝上幾個月藥，葉清蘭便有了仰天長嘯捶胸頓足沖動。當時隨便編個什么理由不好，非要裝病。現好了，每天都得捏著鼻子喝這苦死人藥……
葉清蘭苦巴巴俏臉皺成了一團，既稚氣又可愛。
紅鸞和桂圓對視一眼，一起忍住笑。葉清蘭說話行事總有著超乎年齡沉穩氣度，讓人不知不覺中會忘了她其實只是個十二歲少女。大概只有喝藥時候才會流出些稚氣。也讓丫鬟們覺得，這個時候小姐可愛可憐了。
葉清蘭好不容易逼著自己把一碗藥都喝光了，只覺得全身都散發出揮之不去苦味。忍不住低頭聞了聞，嘟噥道：“我都成藥罐子了。”
桂圓撲哧一聲樂了，紅鸞也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瑞雪和英兒聽到屋里歡笑聲，也忍不住湊了過來。英兒大膽打趣道：“有什么好笑事情，是不是小姐又抱怨身上都是藥味了？”
這一次，就連葉清蘭也被逗笑了。
幾縷陽光撒進屋里，照出一室整潔干凈溫暖。主仆歡聲笑語不斷，就連空氣中都漂浮著令人身心愉悅輕松。比起定國公府里勞心勞力，簡直輕松愜意極了。
接下來幾天，就這樣平靜日子里悄然滑過。
巧姐兒周歲生辰宴很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