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
大庭廣眾之下,鄭君彥這么毫不避諱的流露出好感。誰也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來?
第一次見到鄭君彥的時候,只覺得他是一個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的俊美少年。比起同齡人來,已經算是難得的沉穩。可今天一看,卻又略顯稚嫩青澀,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
話又說回來了,像顧熙年那樣見到久違的戀人還能面不改色的,全天下也沒幾個就是了。
顧熙年自然不知道葉清蘭又在心里腹誹他,微微瞇起雙眸,淡淡的看了鄭君彥一眼,不無警告之意。
鄭君彥略有些訕訕的收回了目光。
過了片刻,又有親友前來,鄭蘊夫婦忙著迎客招呼寒暄,一時之間十分熱鬧。
今天是顧弘生辰,來的都是極親近的親友。除了顧弘夫婦,還有葉承仁夫婦,另有鄭氏本族的人。
葉清蘭見了鄭氏,忙上前行禮問安。目光略略在葉清寧的俏臉上打個轉,心里暗暗一驚。幾天不見,葉清寧清瘦了不少,雖然薄施脂粉容貌明艷,可臉上卻沒多少歡容。眉間不自覺的微微蹙著,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鄭氏淡淡的點了點頭,隨意的問了葉清蘭幾句在定國公府里過的如何,便不再說什么。
很顯然,鄭氏從葉清寧的口中追問出了事情的經過,然后便遷怒到她身上來了。當著眾人的面,鄭氏不好說她什么。可等回了昌遠伯府之后,只怕少不了一場風波……
葉清蘭早有心理準備,倒也沒怎么著急。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個機會和葉清寧單獨的說會兒話。
葉清寧正巧也看了過來,目光一觸。頓時心有靈犀的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諾大的正廳里共有十幾把椅子,眾人分主客坐下。年輕一輩的都站在各自的長輩身后,也有些相熟的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葉清蘭沖葉清寧使了個眼色,葉清寧悄然挪了過來。兩人站在正廳的角落里,壓低了聲音說話。
“六姐,你是不是什么都對大伯母說了?”葉清蘭附耳低語。
葉清寧苦笑一聲,低低的應道:“我不肯說,可母親都猜到了。狠狠的訓了我一通,罰我禁足五日,整整抄了十遍女誡武敵天下。”抄的她頭暈眼花手軟腳軟。心情又低落郁結,根本沒胃口吃飯,不清瘦才是怪事。
葉清蘭一時也不知該怎么安慰她。陪著她黯然嘆了口氣。
葉清寧平日里冷傲矜持,口舌又犀利冷淡,就像渾身長滿了刺一般,很難親近。今天卻軟弱無助十分脆弱,看著倒是比平日順眼多了。
葉清蘭想了想。又低聲問道:“大伯母有沒有說我什么。”
葉清寧沒有吭聲。葉清蘭懂了,立刻換了話題:“對了,你剛才見到鄭表哥了吧!有沒有和他說話?”
葉清寧搖搖頭。她此刻哪有這個心情。再說了,鄭君彥的心思都在顧惜玉身上,根本沒主動來和她說話。她才不會巴巴的湊過去。
正低聲說著話,正廳門口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動靜。一個小廝匆匆的跑進來稟報道:“啟稟老爺。三皇子殿下來了!”
三皇子趙璋的生母是鄭貴妃,鄭蘊是他的親娘舅。平日里來往十分密切,今天是鄭蘊的生辰。趙璋出現在這里,倒也在不算突兀。
那小廝話音剛落,一個俊朗貴氣的青年男子便隨之出現在門口。眾人立刻起身相迎。
葉清蘭凝神看了過去。三皇子和顧熙年差不多大,大概二十歲左右。濃濃的眉,黑亮的眼。眉目俊朗。穿戴并不十分華貴惹眼,舉止之間卻自然流露出一股高人一等的氣度。
論容貌。三皇子自然不及顧熙年。卻自有其風度,臉上又滿是親切的笑意,讓人望之生出好感來。
鄭君彥和另外幾個鄭氏本族的少年都圍攏了過去。頗有點眾星捧月的架勢。
顧熙年卻站在原地,動也沒動。
隨時隨地留意顧熙年的一舉一動,幾乎成了葉清蘭的本能反應。此刻也不例外!葉清蘭悄然的觀察著顧熙年的神情,心里暗暗奇怪。
顧熙年和三皇子是嫡親的姨表兄弟,見了面怎么會如此淡漠疏遠?
而且,她已經能漸漸看出顧熙年溫和外表下的真實情緒。雖然他此刻正在淡淡的笑著,可眼底卻一片幽暗。似乎并不怎么待見這位貴為皇子的表弟……
顧惜玉的注意力卻絲毫沒放在三皇子的身上,反而看向葉清蘭。眼中流露的情緒很明顯,就像被大人拋棄的孩子一般無助可憐。
葉清蘭的心陡然軟了下來,低低的說了句:“六姐,我過去陪陪惜玉表姐。”
葉清寧嗯了一聲,旋即酸不溜丟的來了一句:“快些去陪惜玉表妹吧!就別管我了。”一見顧惜玉,就把她這個正經的堂姐拋到一邊了。
葉清蘭啞然失笑,握了握葉清寧的手,才悄悄的溜到了顧惜玉的身邊。
“人多,好難受!”顧惜玉低聲呢喃,手心冰涼,面色隱隱泛白,顯然已經到了臨近崩潰的邊緣。
葉清蘭心里一緊,忙低聲安撫道:“我這就陪你出去透透氣,等午宴開始了再回來。”說著,攥緊了顧惜玉的手,不著痕跡的從正廳的后門溜了出去,到了廊檐下。正廳里的說話聲還是隱約可聞,不過,總算是沒那么嘈雜了。
周圍沒了這么多人,顧惜玉緊繃的神經陡然松弛了下來,長長的松了口氣。
葉清蘭默默的陪在她的身側,等她情緒平靜了些,才柔聲問道:“你現在好些了么?”
顧惜玉點點頭,然后苦笑著自嘲道:“我真是沒用血脈強化系統。”
她已經很努力的適應這樣的環境了,可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說話聲也越來越大,她整個人都不自覺的緊張起來,只覺得手腳都無處可放的拘謹無措。
葉清蘭溫和的安撫道:“別這么說,你剛才已經表現的很好了。”比起上一次在英國公府的失態,這一次顧惜玉的表現已經是大大的進步了。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可至少也沒失態。
顧惜玉不太確定的抬頭看了葉清蘭一眼:“真的么?你真的覺得我剛才很好么?”
葉清蘭含笑點頭,眼中滿是鼓勵:“嗯,你剛才表現的好極了。其實一點都不難對不對?只要心平氣和放輕松些,大家不會用異樣的目光看你的。就算是大家朝你看,也是因為你長的好看,所以大家忍不住才會多看幾眼。”
顧惜玉被哄的笑了起來,神情恢復了平靜柔和。
就在此時,一個少年聲音忽的從身后響起:“惜玉表妹!”
顧惜玉猝不及防之余,被嚇了一跳,驚魂不定的看向來人。一雙黑幽幽的大眼里滿是驚懼,讓人看了心憐不已。
鄭君彥也沒料到自己竟把顧惜玉嚇成了這樣,頓時慌了手腳,俊俏的臉上滿是歉意和憐惜:“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卻是不敢再走近半步了。
顧惜玉緊緊的攥著葉清蘭的手,面色依舊十分蒼白。
葉清蘭反手握住顧惜玉的手,邊柔聲安撫顧惜玉,邊不著痕跡的瞪了鄭君彥一眼。顧惜玉的心情剛平靜些,他怎么又冒出來了?
鄭君彥手足無措的站在不遠處,卻又舍不得走。
過了一會兒,顧惜玉的情緒重新又穩定了下來,卻還是不肯抬頭看鄭君彥。
葉清蘭只好代為問道:“鄭表哥,你找惜玉表姐有什么事么?”
鄭君彥這才把注意力稍稍分給葉清蘭一點點,含笑應道:“沒什么事,只是覺得屋子里太過悶人了,所以想出來走走。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你們了。”
葉清蘭懶得拆穿他顯而易見的謊話,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多打擾鄭表哥了。我和表姐到那邊的園子里走走。”
說著,轉身欲走。
鄭君彥頓時急了,忙喊了聲:“等等!”
葉清蘭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卻露出猶疑不定的神色:“怎么了?還有什么事情嗎?”
鄭君彥咳嗽一聲笑道:“左右無事,我也陪你們去園子里走走。”
顧惜玉低著頭不吭聲,葉清蘭只好繼續拿主意。略略思忖片刻,便笑著點頭應了:“有勞鄭表哥了。”
鄭君彥在打什么主意,不用猜也能想到。如果顧惜玉避而不見,鄭君彥必然不肯死心。倒不如給鄭君彥一個機會,讓他一訴情衷。然后就能早點了結了這段牽扯不清的暗戀的四角關系。鄭君彥和葉清寧定親的時候,彼此也能少些猜忌和痛苦。
想及此,葉清蘭不由得在心里自嘲的一笑。再這么下去,她這個心理醫生可以改行做少男少女戀愛輔導專家了。
鄭君彥聞言精神一振,眼底滿是興奮和激動。卻很禮貌的和兩位少女維持了一段距離。
所有府邸的園子都是大同小異,除了花草就是亭臺樓閣假山流水。更何況,三人的心思都不在此,因此走了一會兒便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