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咳嗽一聲，笑著暗示道：“表小姐，天色似乎不早了，累了一天，也該歇著了。”
葉清蘭笑而不語，卻看了顧惜玉一眼。
這些天，顧惜玉和她朝夕相處天天待一起，早已有了默契。立刻說道：“今晚留下和我一起睡吧！”
葉清蘭笑瞇瞇點了點頭。
這已經是這些天里第三回了吧！墨香暗暗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露，忙吩咐翡翠等人伺候主子梳洗衣。至于葉清蘭，自有瑞雪等人伺候。
按著慣例，每天都有丫鬟值夜。今夜輪到翡翠。
葉清蘭顧惜玉耳邊低語幾句，顧惜玉點點頭，隨口吩咐道：“翡翠，你回去吧！今夜不用你伺候了。”
翡翠一愣，反射性看了墨香一眼。墨香沖她使了個眼色，翡翠忙應道：“奴婢遵命。”然后，就和墨香一起退下了。
等出了屋子，翡翠才小聲嘟噥道：“奇怪，小姐從不喜歡有人隨意碰她，別說同床共枕了。可怎么對表小姐就這么親熱？”話語中飄出了淡淡酸味。
墨香沒吭聲。連翡翠都開始吃味了，她這個貼身大丫鬟心里自然不是個滋味。可再不是滋味，又能怎么樣。說到底，她們就是伺候主子丫鬟。哪里有資格和表小姐較勁。
翡翠眼珠轉了轉，忽低聲說道：“墨香，你說，小姐為什么這般喜歡表小姐。該不會是表小姐施了什么法術吧！聽說有一種專門迷惑人心智妖法，只要使出這種法術，對方就會乖乖聽自己話……”
墨香聽哭笑不得，白了翡翠一眼：“別胡說。表小姐性情溫柔和善，怎么可能會什么妖法。這話可千萬不能亂說，要是被別人聽見了，再傳到小姐耳朵里，我們兩個都吃不了兜著走。”小姐現可把表小姐當成了心頭寶貝似，哪里容得下別人說她不是。
翡翠立刻噤聲了。可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嘟噥道：“那你說，如果表小姐不會那種法術，小姐怎么會這么短時間里就這么喜歡她。我們兩個伺候小姐也有幾年了，何曾見過小姐對別人這般好過？”
別說是同床共枕了，顧惜玉對著別少女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
墨香略有些不耐瞪了她一眼：“好了，別總是琢磨這些。小姐有個玩伴。總是件好事。你沒見小姐這些天心情都很好么？”每天都笑瞇瞇，顯得輕松而愉。這樣顧惜玉，實是太少見了。
翡翠見墨香不肯搭這個話茬，訕訕住了嘴。直到兩人分別回屋睡覺之際，才又冒了一句出來：“以前小姐信任器重你了。現有了表小姐，只怕以后也沒正眼瞧你了。”
說著，便徑自回了屋里。
墨香原地站了片刻。只覺得有一股無以名狀煩躁心頭亂竄。過了好久，才勉強壓抑下來。這一夜，墨香自然沒怎么睡好。
顧惜玉卻睡分外香甜。
昨天晚上，墨香和翡翠走了之后，顧惜玉和葉清蘭頭靠著頭肩并著肩坐床邊低聲聊天。不知怎么，聊著聊著，她就覺得頭腦一片空白，然后……就什么也記不得了。直到一覺醒來。那種奇異感覺依舊揮之不去。
心里積壓了很久很久陰暗沉悶一點一點散去，取而代之是前所未有輕松。心情也莫名好了許多。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惜玉怔怔看著身側依舊沉睡葉清蘭，陷入了沉思。她雖然單純。可并不愚笨。某些方面甚至有超乎常人敏銳。這些日子以來，自己身上點點滴滴變化，還有每次和葉清蘭單獨待一起之后。便會有奇異感受，都讓她隱隱察覺到了什么。
葉清蘭一定是對她做了什么，所以她才會慢慢變開朗樂觀，變自信勇敢。
雖然不清楚葉清蘭到底是怎么做到這一點，可她莫名就是信任葉清蘭。她相信，不管葉清蘭做什么，肯定都是為了她好……
顧惜玉就這么呆呆胡思亂想，甚至連葉清蘭已經醒了都沒察覺。
葉清蘭睜開眼，見到便是顧惜玉怔怔出神樣子。雖然她眼睛還看著自己，可眼神卻毫無焦距。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竟然專心到連自己醒了都沒察覺。
“惜玉表姐，你早就醒了么？”
不出意料，顧惜玉被她嚇了一跳：“你、你什么時候醒？”
葉清蘭伸個懶腰，笑著坐了起來：“我剛醒。你剛才一直發呆，想些什么？”
顧惜玉默默看了她一眼，卻什么也沒說。
葉清蘭心里悄然一動。自從到定國公府以來，她和顧惜玉朝夕相伴，十分親昵。顧惜玉雖然不愛說話，對她卻從不隱瞞，幾乎是想什么就說什么。像此刻這般反應還是第一次……
她剛才到底想些什么？
葉清蘭不動聲色笑著試探道：“怎么了？昨晚沒睡好么？”
顧惜玉不擅隱心事，果然有些不太自然搖搖頭。昨天晚上睡很安心很香甜。事實上，每次和葉清蘭單獨待一起之后，她心情都會變莫名輕松愉悅。這種舒服感覺讓人既喜歡，又忍不住生出一絲莫名怯意……
葉清蘭明亮雙眸含笑看著一臉矛盾糾結顧惜玉。其實，不需要再問下去，她也能猜到顧惜玉為什么會這般反常了。
說起來，顧惜玉也夠遲鈍。算上英國公府那一次，昨天晚上催眠治療已經是第四次了。換了普通人只怕早就察覺出不對勁來了。無端端記憶空白，莫名心情松弛舒暢，還有異常香甜睡眠，都是催眠術效果。
可顧惜玉竟然一直懵懂不察，直到這一刻才有些不確定懷疑。真是讓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當顧惜玉察覺到自己暗中對她做了什么時候，她還會像之前那般信任自己嗎？
似過了很久，又似只過了一剎那，顧惜玉終于張口說道：“我昨天睡很香，一夜都沒做夢。”
要論到佯裝無事裝傻充愣，葉清蘭比顧惜玉要高明十倍不止。既然顧惜玉不肯揭破這一層透明窗紗，她也樂得裝傻，欣然笑道：“真么？那可真是太好了。看來，只要有我，你就不會做噩夢了呢！”
這半真半假玩笑話，逗顧惜玉莞爾一笑。不太確定心意忽然明朗起來。
不管葉清蘭做了什么，總之是為了她好。她又何必追問？
單細胞人考慮問題十分簡單，既然不想用懷疑傷害自己唯一朋友，那就只當沒這件事好了。所以，顧惜玉笑道：“我們起床，待會兒去園子里賞花好不好？”
葉清蘭嫣然一笑：“好！”心里卻涌起莫名感動。
現代，她是個十分出色心理醫生。曾經治療過許多例心理疾病患者。狂躁癥憂郁癥自閉癥等等，什么樣患者都見識過。雖然大部分人都會配合她催眠治療，可治療有了效果之后，大部分患者都會選擇很消失她眼前。
想想也是難免，有誰會喜歡自己秘密赤裸裸暴露另一個人眼下？何況，進入深度催眠情況下，只要她想，就能問出一個人所有不愿透露隱私和秘密。甚至可以趁機進行心理暗示，進而影響到一個人性情脾氣變化。
病人們需要她心理治療，卻又不自覺隱隱排斥她。
顧惜玉根本不知道她暗暗做是什么，卻還是全心全意信賴她……這一刻，她心里涌動著無法言語溫暖。這種被人全心全意信任并依賴著感覺，真很好很好！
謝謝你，顧惜玉。謝謝你這樣信任我！
顧惜玉像是察覺到了葉清蘭波動心情，忽笑了笑，清晰說道：“你永遠都是我好朋友。”
好朋友……這三個字輕飄飄，可其中蘊含分量卻很重很重。代表著一個少女全心全意信任。
葉清蘭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了，用力眨眨眼，將淚意逼了回去，真摯接受了這份真正友情：“惜玉表姐，你也是我永遠好朋友。”
顧惜玉抿唇一笑，卻也不知該再說什么。她一向口拙，明明腦中想到了很多很多，可說出口，卻永遠是干巴巴一句：“嗯！”
這一個嗯字，讓葉清蘭忍俊不禁樂了。
兩人很有默契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各自穿衣洗漱，吃了早飯之后，又去了景馨園順宜堂請安。然后，兩人相攜到了園子里賞花。
此時正值春景好時節，定國公府里姹紫嫣紅，到處都是盛放鮮花。空氣中漂浮著花草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走累了，兩人便隨意找了一處亭子歇了下來。顧惜玉迷上了編花環，興致勃勃低頭擺弄著幾根柳枝。葉清蘭微笑著坐一旁，耐心看著她。
忽然，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這份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