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打聽 明亮燭火下，葉清蘭閑適靠厚厚靠枕上，意態悠閑，仿佛剛才說只是再普通不過事。
可瑞雪面色卻有些復雜微妙，猶豫片刻，才低聲說道：小姐，這事要是被六小姐知道了，只怕她會不高興……”
“所以我才讓你去。”葉清蘭淡淡說道：記著，悄悄打聽，不要讓人聯想到我身上。還有，別讓紅玉她們知道，桂圓也暫時別說。”倒不是信不過桂圓，只是她年齡還小，性情又憨直，根本藏不住話。
瑞雪定定神，低低應了。
這是主子交給她第一件差事，她無論如何也得辦穩妥才行。
一整個晚上，瑞雪都琢磨著這件事該如何進行。顧熙年如此有名，知道他人應該不會少。得從中挑一個知之甚詳又愛說閑話，這事可就有點為難了。
她不是府里家生子，隨著主子到京城加加減減還不足一月，整日幾乎都待院子里，對府里人事都不熟悉。要到哪兒去找這么一個人出來？
再說了，她總得找個合適借口去打聽吧……
瑞雪絞腦汁想了一夜，總算想出了個法子來，臨近天亮時候，才安心睡下了。
第二天，葉清蘭慣例起床去給鄭氏蔣氏請安。瑞雪自然要隨行。
因為葉清蘭和葉清寧親厚，瑞雪很自然和知夏待一起。旁邊站著是八小姐葉清柔身邊大丫鬟如月，再加鄭氏身邊大丫鬟冬雁，四個丫鬟齊整整，都長十分出挑。
若細細比較起來，標致伶俐要數知夏。端莊沉穩是冬雁，如月也生十分好，只是那雙大眼十分靈活，稍欠沉穩。瑞雪自知生不錯，可這三個丫鬟面前，卻也生不出幾分自信了。
瑞雪進昌遠伯府這么久，熟悉就是這三個人。
知夏是葉清寧貼身丫鬟，自然不是好人選。冬雁性子沉穩少言，就算問大概也問不出什么來。想來想去，也只能從如月這兒下手了。
如月站久了，大約是想如廁，悄悄退了出去。
瑞雪窺了個空，也悄悄退了出去。等了片刻，如月果然姍姍過來了。瑞雪笑著迎了上去，低聲說道：主子們正說話，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散，我們兩個索性這兒待會兒透透氣。”
此言正合如月心意，笑著應了。兩人站走廊下，言不及義閑扯了幾句。
瑞雪正盤算著怎么張口，就聽如月低聲笑道：昨兒個定國公府可真是大開了眼界。我以前就曾聽說過顧四公子名聲，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他真容呢！果然俊不得了，咱們府里幾位少爺也算不錯了，可和他一比就差遠了。”
果然是個碎嘴愛說閑話。
瑞雪心里一喜，故作心有戚戚焉點頭附和。眼里閃出一絲少女憧憬：這輩子若是能有機會伺候這樣主子，也不枉白來人世一遭了。”
這話說大有深意，如月頓時吃吃笑了：你就別癡心妄想了。就連六小姐那樣，顧四公子還看不上眼，何況是我們兩人主子。”說到后一句，眼神中不小心流露了一絲輕蔑。
丫鬟們想博得好出路，大半都要靠主子。主子嫁好了，貼身大丫鬟想謀個好前程也不是難事。這樣說來，她倒是有些機會。
可瑞雪就不一樣了。攤上這么一個病怏怏主子，又是三房庶出，就算性子伶俐嘴皮利索些，終究沒有靠山。將來能嫁到什么樣人家……難說很。
瑞雪將如月眼底那絲鄙夷看清清楚楚，心里騰升起一股怒意。強自按捺了下來，不動聲色笑道：如月姐，你對這位顧公子似乎知道不少呢！”
“那是當然。”如月得意眨眨眼：我以前伺候過老夫人，聽說過很多京城貴族世家秘聞。”
瑞雪眼巴巴看著如月：好如月，你說些給我聽聽好不好。我對這位顧公子真很好奇。”一副渴切期盼樣子，大大滿足了如月虛榮心。
如月眼珠轉了轉，調笑道：你這個小蹄子，才見了一回，就把心給掏出去了。我勸你趁早歇了這份心思。愛慕顧四公子人不知道有多少，哪里輪得到你。”
瑞雪受了一頓奚落，憋足了一肚子悶氣，卻依舊陪著笑臉，磨蹭了半天，如月總算將自己知道事情都說了出來：
“顧公子定國公府這輩里排行第四，上面還有兩個堂姐一個堂兄。他自小天資聰穎，四歲就識字讀書，八歲就能寫詩作畫，十二歲就考取了鄉試第一名，名滿京城。不知有多少貴族小姐偷偷戀慕他。就連羅丞相女兒羅妙音都傾慕于他。不過，他都不為所動，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他喜歡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遠房表妹……”
瑞雪打起精神，豎長了耳朵，將如月說話一字不漏記了下來。
正說興起，知夏過來了，見兩人走廊下偷懶，忍不住笑道：我可捉到你們兩個了，不進去伺候，竟敢這兒偷懶閑聊，看我待會兒不去告你們狀。”
瑞雪心里一跳，唯恐如月說出什么不該說話來，搶著說道：我們這就進去。”隨手扯了如月往里走。
知夏倒也沒起疑心，笑了笑便也走了。
瑞雪懷揣著剛聽來消息，神情不免有些激動。葉清蘭似是察覺到了什么，不動聲色瞄了瑞雪一眼。
瑞雪迅速領會了主子意思，忙垂下頭。心里暗暗盤算著，等出了暢和堂就找時間將此事告訴葉清蘭。
沒曾想，蔣氏今日卻留了葉清蘭等人暢和堂吃午飯。
葉晟中午沒回來，都是女眷。普通家宴沒那么多講究，便也沒分席，老老少少圍坐成了一桌，倒也十分熱鬧。
蔣氏坐上首，身邊分別坐著鄭氏和李氏。葉清寧緊挨著鄭氏，其次是葉清蘭。葉清柔則坐李氏身邊。
崔婉卻沒坐，笑吟吟站鄭氏身邊為鄭氏布菜。
鄭氏笑著說道：好了，你也別站這兒了，些坐下吃口熱菜熱飯，不然待會兒飯菜可就涼了。這些事讓冬雁做就是了。”
崔婉抿唇笑道：還是我來好了。”
鄭氏便也不再說什么了。崔婉一直等到鄭氏擱了筷子，才匆匆坐下，隨意吃了幾口。這個時候飯菜都涼了，味道不免遜色幾分。崔婉卻一直笑盈盈，臉上無半分不滿。顯然早已習慣了。
再看座眾人司空見慣表情，分明也很習慣。
葉清蘭雖然看著心里不舒坦，卻沒資格說什么，心里忍不住嘆一聲：做媳婦可比做女兒辛苦多了。
崔婉出身名門望族，又是長房嫡長女，家中何嘗不是被捧手心如珍似寶？可為人兒媳，卻得守著一堆規矩，做事得小心謹慎，不能有半絲差錯。
從這幾天接觸看來，崔婉這個長媳鄭氏面前規規矩矩，連玩笑也不敢輕易開一句。由此可見，做兒媳實不易啊……
蔣氏習慣了午睡，吃罷午飯，隨意閑談幾句，眾人便都散了。
葉清寧還記著昨天答應葉清蘭事情，笑著說道：你不是說要和我一起練琴么？正好曾娘子今天過來，你現就跟我一起回環翠閣好了。”
葉清蘭笑盈盈點頭應了。
葉清柔耳尖聽到了兩人對話，又羨又嫉看了葉清蘭一眼。她一直羨慕葉清寧有曾娘子這樣聞名琴師教導，不止一次流露過一起學琴心思。可葉清寧總是愛理不理。現倒好，竟然這么輕易就答應了葉清蘭……
葉清蘭對那兩道冷嗖嗖視線視而不見，笑著和葉清寧相攜離開。鄭氏看著兩人不掩親昵身影，一臉若有所思。
崔婉深知鄭氏脾氣，有意無意笑道：自打十妹留府里，清寧可比往日活潑了不少。”
是啊，不管怎么樣，葉清寧比往日活潑開心了總是事實。就算明知葉清蘭是刻意拉攏討好，又何必計較？
鄭氏笑了笑，忽意味深長來了一句：你對蘭姐兒倒是不錯。”崔婉可不會無緣無故就對一個人那么好吧！
崔婉見瞞不過鄭氏，倒也沒有隱瞞，低低笑道：什么都瞞不過您。上次祖父壽宴，母親過來賀壽，見了蘭姐兒，對她頗有幾分好感。我也想著趁這段時間，好好觀察她為人品性呢！”
聰明人說話無需說太過明白。鄭氏頓時聞弦歌而知雅意，無聲笑了笑。她果然猜沒錯，崔婉是為了家里那個尚未婚配庶出弟弟……
“你可得想好了，若是真有這個意思，得早些和你三叔商議。”鄭氏很自然省略了薛氏不提。
以薛氏脾氣，哪里舍得把這么好親事給葉清蘭，只怕一聽到這風聲，就要巴巴將葉清芙捧出來了。
崔婉聽出了鄭氏言外之意，笑著點了點頭。想了想，又低聲說道：說起這個，我倒是有件事情想和您商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