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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跟何主任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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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澤滔走出市府大樓的時候,天還大亮,大院里栽的不是梧桐之類的落葉喬木,而是樟樹等常綠植物,顯得生氣勃勃。

  落日余暉透過樹冠,落在人行道上,打在匆匆下班人們的厚實的棉衣上,碎金似的耀眼和溫暖。

  今天的辦公會議原本和杜市長商量還準備挑燈夜戰,但結果比他預想的要順利,而且收獲不菲。

  通過今天的會議,想必自己的倉促赴任,終于有了一個還算完美的開局,在南門市,也開始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金澤滔剛踏出臺階,墨綠色的大霸王豐田商務車披著西下的夕光,從側道滑來,無聲地停在自己身側。

  金澤滔上了車,就閉目養神,小李收拾車輛很勤快,車內整潔干凈,彌漫著金澤滔喜歡的淡淡的茉莉花香,溫暖的空調散發著懶洋洋的氣息。

  小李邊打著方向,邊放著局長愛聽的致愛麗絲鋼琴曲,他不知道為什么局長偏愛這首曲子,而且整盤磁帶錄制的都是不同風格的這首曲子的鋼琴演奏。

  這盒磁帶,局長從來不和他人分享,包括他的未婚妻何悅主任,有時候,小李想想挺幸運的,至少他可以和局長分享這首甜美活潑的樂曲。

  小李早幾個月找了個城市戶口的對象,高中剛畢業,沒考上大學,通過關系招干進了公堊安。

  姑娘相貌普通,本分賢惠,但在小李的眼中,卻是美若天仙,小李是農村戶口,給局長開車也有一年多了,身份沒解決,卻差點沒有進班房。

  姑娘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己,可她父母本來對他的身份就頗有微詞,如果再沒了這份工作,再寬容的父母也會出言反對。

  但幸運的是,新局長不但沒有解聘他,相反還點名自己做了他的專職司機。

  所以,小李對金局長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不僅僅是因為這份工作,更主要的是局長給予他完整的人生,他可以放棄一切,但他割舍不了姑娘的深情厚愛。

  小李不懂音樂,但聽多了這首歡快的鋼琴小品,也慢慢地咂出一些味道。他能從這個旋律中,找到姑娘的影子。

  金澤滔此時什么也沒想,這首曲子,他更多的是能從中感受到寧靜和淡淡的溫馨。

  前世今生,到現在,也已經漸漸地彌合在一起,所有的愛恨情仇,隨著王愛平離奇自戕也煙消云散。

  或許真要找個時間,和何悅一起靜靜地聽完這首曲子。

  車速減緩,最后慢慢地停了下來,金澤滔走下車子,關上車門的時候,說:“出年,局里準備招聘一批稅務代征人員,我跟人事科打過招呼,明天,你去張明傳那里領一份表格填上。”

  金澤滔站在街道上,正巧能看見對面的紀委大樓門口,有幾個干部模樣的人圍著何悅謙卑地說著話。

  何悅目前還任著二室主任,負責下屬縣市的副處級以上干部的違紀案件查處,每次查案時,何悅都能遇到類似的圍追堵截,說情求饒的熱鬧場面。

  身后有背景的,能說動更高層次的領堊導出面,也不會堵在門口說情。

  象這種死賴著大門口說情的,級別應該不會太高,被查處的或者是一般的副處級領堊導,或者是案情較為嚴重的縣市正科干部。

  每次看到這種情景,都讓他生出很荒誕的想法,腐敗分子一邊強調廉政建設的重要性,一邊光明正大地作奸犯科,出了事,紀委上門來了,卻振振有詞地歸咎于政治學習不夠,世界觀改造不力。

  說情的更是光明正大地追到辦案者的辦公室,或者家里,試圖用種種違紀的手段減輕違紀者的懲罰。

  這是不是一個死循環?

  金澤滔還在深思的時刻,小李卻仿佛才回過神來,臉色漲得通紅,搖下車窗,大聲地對著金澤滔的背影說:“局長,我感謝你一輩子。”

  每年財稅局都有一批代征人員轉正的指標,財稅局的臨時工要想取得身份,首先必須被聘為代征人員。

  小李從來沒奢望過開車還能開成正式干部,他只要求有個合同工的身份,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將女朋友娶回家,但此刻,局長卻分明是向他張開了轉正財稅干部的大門。

  今晚上,女朋友老家來了客人,姑娘死纏硬磨,未來的丈母娘,總算看在小李被新局長信任的份上,答應他以新姑爺的身份來見見老家親戚。

  而這個消息,無疑使他在邁進女朋友家門時,腰桿更加硬朗。

  金澤滔沒有回頭,小李平時寡言少語,但心思靈動,察言觀色很有一套,短短幾天,就能培養出和局長的默契感,殊為難得。

  金澤滔解決他的身份問題,倒沒有膚淺到要結以恩義,收以人心,小李作為駕駛員,能在原局長身陷囹圄后全身而退,只是這份潔身自好就該得到肯定。

  但小李這句直白得有點夸張的感謝,卻令他的心情格外開朗,他朝后揮了揮手,小李猛踩油門,風一樣離開了。

  此時,何悅正好看到金澤滔朝小李揮手示意,她緊繃著的俏臉,就如花蕾綻放般燦爛地笑了,不說這幾個圍著她說情的干部愣呆了,就連金澤滔都有些失神。

  金澤滔和平時一樣,走了過去說:“大家都不要圍在門口,影響不好,有事明天到辦公室說,現在是下班時間,大家都散了吧。”

  何悅沒理這些人,朝著金澤滔歡快地迎了上去,一把挎上金澤滔的胳膊,轉頭又繃上臉,說:“好了,就這樣吧,有事,明天到我辦公室來說。”

  這些人只好一步三回頭地散了,金澤滔正想離開,其中一人卻猶疑地問了一句:“金主任?”

  金澤滔吃了一驚,叫自己金主任的,一般都是浜海舊識,他回頭仔細一看,卻是浜海公堊安局副局長呂宏偉,金澤滔還曾和他有過幾次飯局,每次都是柳鑫帶著來的。

  呂宏偉看金澤滔也認出了自己,咧著嘴笑,有些激動地上前握著他的手說:“哎喲,真是金主任,柳局長昨天還跟我提起你來呢,浜海少了金主任,喝酒都沒滋味了。”

  金澤滔哈哈笑了:“老呂,你可不會夸人啊,不過你這話,中聽,今天怎么回事呢?”

  呂宏偉看著正小鳥依人一樣靠著金澤滔的何悅,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金澤滔介紹說:“這是我未婚妻,何悅,身份就不用我介紹,這是浜海公堊安局副局長呂宏偉,柳大堊麻子的同事。”

  何悅雖然對這些說情者不假辭色,但此刻,卻也微笑著和呂宏偉握手問好。

  呂宏偉有點受寵若驚地彎著腰點頭,何悅前后判若兩人的態度,讓他尤為感慨。

  地區紀委的衙門,不是他這種副科級地方干部所能輕易涉足的,為了能和何悅主任說上幾句話,他從中午還未上班就開始在大門口等著,一直到黃昏下班時分,望穿秋水他才堵住下班的何悅主任。

  但沒聽他說上兩句話,何悅就堵住了他的話頭說:“我不清楚案情,你要反應情況,可以通過正常組織程序,跟我說這些,是違反紀律的,你問我紀委怎么處理,這更違反紀律,紀委有處理意見,也不會跟你反饋。”

  說得毫不客氣,甚至是毫不留情,他不奢望紀委能接受自己的情況反應,至少也是個辦案參考。

  何悅只要能曲詞說會考慮一下,不管成不成,在心理上,他也當不虛此行了。

  但何悅就是連言辭的客套都沒有,冷冰冰如紀委大樓前那邊匾牌。

  他從未與紀委打過交道,至此,他才明白過來,紀委的大門遠比公堊安更難進,紀委的臉更比公堊安的難看。

  金澤滔看著幾個跟著呂宏偉已經散開的干部,又漸漸地圍了上來,說:“這些人和你一起的?”

  呂宏偉有些尷尬地說:“不太熟悉,他們都是海倉縣的,同一案件引發的。”

  金澤滔說:“那好,老呂,你看,在這兒說話也不是個事兒,明天,你也別上紀委了,直接到我辦公室聊聊。”

  呂宏偉大喜,連連點頭,和金主任說話,他不費神,上紀委跟何主任說話,他心理有障礙。

  最后,金澤滔還是客套地邀他吃飯,呂宏偉腦瓜還沒被夾,看著何悅和金澤滔兩位主任卿卿我我的甜蜜模樣,他真要接受這個邀請,估計明天就見不著金主任了。

  看呂宏偉這些人都漸漸地散去,何悅有些嗔怪地說:“你還真要為這個呂局長說情啊?”

  金澤滔也不明白案情,何悅也不是真的不清楚案情,案件是在她秘密借調南門辦案時發生的,起因是海倉縣一位副縣長被舉報,二室接手了這個案子。

  案情本來也不復雜,副縣長收受了一萬元錢的賄賂,卻是個賴皮領堊導,收錢不辦事,行賄者為籌這筆錢,也是負債累累,多次催促未果,一怒之下就實名舉報了他。

  賴皮縣長一被紀委帶走,舉報他的信件滿天飛,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大多數都是只受賄不辦事的舉報,這一累積,金額竟高達十多萬,少則幾百,多則上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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