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心喪若死,我不知道這書是不是出現啥問題了,但總歸是每況愈下,不想求票了,全是無用功,啥都沒念想了。)
何悅年少身居要職,一貫氣度雍容,舉止從容。就他所知,除了在溫重岳書記前略有些拘謹,還從來沒見她如此緊張不安,這或許有丑媳婦見公婆的忐忑吧。
金澤滔目不斜視,恍若未見,免得她臉薄羞怒。
金澤滔這次回家,純粹是因為爺爺的電話而臨時起意,帶著何悅回家,他也沒太多別的想法,只覺得她能留在浜海也是因為自己,把她孤身一人扔在縣招,不太地道。
再說,自己也去過他家拜訪過何父何母,禮尚往來,她去自己家一趟,也不冒昧。
他卻從來不認為,就這樣貿貿然帶著何悅回家,是不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直到他把車子停在大宅院里,才驚動了正準備做飯的母親。
母親也有段時間沒見兒子了,歡喜地抱著金澤滔,上上下下打量個不停,嘴里念念前詞:“兒呀,你咋回來都不打個電話呢,媽都沒啥準備呢,家里不是裝電話了嗎,你不會忘了電話號碼……”
金澤滔笑吟吟地聽著母親的嘮叨,也許是年長了,母親也漸漸地愛嘮叨了。
相反,聽母親說起,奶奶卻變得越來越深沉。
奶奶每天都要把自己和老姑關一個房間里,神神叨叨幾個小時,也不知在訴說什么。
一出這個房門,就變得沉默寡言,不太愛說話對旁人也愛理不理的。
爺爺害怕了,跟父親偷偷說是不是中什么邪,要不要去廟里解一下父親占了一卦,曰:“初九爻動,潛龍勿用。”
爺爺問這啥意思,父親照本宣章說:“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避世面無悶,不見是而無悶……”
還沒等他念完,爺爺就怒了:“你咋不會說人話了呢?”
父親黑著臉解釋說:“卦象表明事物正處于發展變化的初級階段,就跟我們現在正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一樣。”
爺爺臉色不愉說:“我不懂什么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我只想知道后面是不是還有中級和高級階段。”
父親有些尷尬地說:“應該有吧。”
爺爺勃然大怒:“那到共產主義是不是還要等幾百年?讓你算個命,都扯幾百年后的事情,你這不是扯蛋嗎?”
父親掩面敗走,爺爺氣呼呼說:“跟你扯不明白,你要上街擺算命攤,不被砸了才怪。”
父親猶自嘴硬:“這跟迷信算命是兩回事,這是哲學有科學根據。”
爺爺鄙夷:“拉到吧算命這玩意兒就是迷信,還美其名科學,你連騙人都不會。算了跟你說不明白,我還是問滔兒。”
然后他就把電話打給了金澤滔。父親在旁邊先是目瞪口呆,最后捏著鼻子承認兒子的解釋更加科學,難道他能說老姑要幾百年后才能開口說話嗎?
奶奶此刻正出陽臺準備收衣服,看見院子里金澤滔正和母親嘮叨,大呼小叫地大喊:“我家滔兒回家了,心肝肉肉哎!”
一邊喊著,一邊跌跌撞撞下了樓梯。
金澤滔生怕奶奶摔著了,連忙進屋去攙扶,豈料奶奶身手比他想象得還要敏捷,他剛進屋,奶奶已經下了樓梯。
因為生活條件不斷改善,奶奶的膚色也漸漸地有了光澤,干枯的身體也厚實起來。
兩只手顫巍巍地摸上金澤滔的臉頰,卻是越摸越歡喜,到后面笑得連牙床都差點裂開了,開心地說:“寶貝肉這段時間沒吃什么苦,又長壯了,領導對你重用不重用啊,薪資有沒有漲啊?”
金澤滔只好一律說:“領導很重用,工資漲了不少了。”
奶奶就開心地笑,卻隨即又皺起了眉頭:“滔兒啊,你現在啥都不缺,都是公家人,領導又重用,薪資月月漲,還當官了,現在也該找個知冷知熱的對象了。”
金澤滔回頭朝著車內的何悅夾夾眼,何悅只好低著頭出來,奶奶看著車門忽然打開,里面走出一今天仙般的姑娘,連忙把金澤滔扔在一邊,踮著小腳,伸手就去摸人家姑娘的臉。
何悅臉紅得一塌糊涂,卻又不能推開老人家,只好閉著眼,任由奶奶從額頭摸到下巴。
奶奶越摸干癟的嘴巴張得越大,最后開心得差點連剛裝上的假牙都落了出來。
奶奶摸完了臉,就抓著何悅的手不放,說:“我家滔兒的眼光就是尖,這么俊的閨女是哪家仙女呢,你在哪工作啊,薪資高不高啊,什么時候和我家滔兒相好的,你爸是做什么的。”
何悅羞得都快抬不起頭來,惡狠狠地用眼睛余光瞟著金澤滔。
金澤滔連忙拉過奶奶說:“她叫何悅,是我的司事,今天湊巧有事同路,經過西橋,一定要來我們家看看奶奶,所以就一起來了。”
何悅心里哨咕,你臉皮咋哪么厚呢,好象是我哭著喊著要來你家似的,我是被你騙著來的好不?
奶奶不悅地說:“你這孩子咋這么不懂事呢,人家姑娘臉皮薄,都主動上我們家了,這不是相好的能來見你長輩嗎?你現在這官是越做越糊涂,難道非要人家姑娘說跟你處對象嗎,再說,這么好的姑娘你打著燈籠都難找,疼都來不及,你卻要往外推,你是不是想氣死奶奶啊……”
金澤滔低頭誠懇受I,一聲不吭地任由奶奶口沫唾面,只是拿眼角看何悅,期望她來美言幾句。
何悅笑瞇瞇地看著金澤滔被老人家教訓,還得做出欣然受教模樣,想必心里很委曲吧,卻對他求助的目光視而不見。
何悅雖然司情他的遭遇,但想及剛才被奶奶摩面摸骨的情景,就覺得金澤滔帶他回家沒按什么好心。
金澤滔還在被奶奶教訓時,母親卻過來拉住何悅的手說:“何悅姑娘,你在哪兒上班?家里住哪兒?和滔兒什么時候開始處對象的?家里都有幾口人?”
何悅又羞又急,忍不住扭頭看金澤滔,金澤滔卻果斷地低頭,恍若未見,繼續對奶奶做誠懇認錯狀。
此時,爺爺和父親也出來了。
鄰居也有人聞訊圍了上來,何悅俏臉越漲越紅,她如何經歷過村民圍觀新媳婦的盛況,只恨不得地上裂個大縫,她好溜之大吉。
爺爺看人越圍越多,姑娘越來越忸怩,連忙喝斥說:“老太婆還在念叨啥呢,滔兒還不領著人家閨女進門。”
兩人終于同時被爺爺解救了出來,都長長松了口氣。
金澤滔剛準備進房門,卻忽地說:“對了,小悅帶了些禮物,我去搬一下。”
何悅正要張口說話,金澤滔跟她眨了眨眼,她只好和金澤滔又折了回去,打開后備車廂,里面塞滿了東西,有吃的,穿的,也有用的,不一而足,金澤滔搬了一半留一半,何悅奇怪,怎不全搬了呢。
金澤滔賊笑:“這是送丈母娘的。
何悅臉就紅了,卻不敢再問,你問一句,他后面有十句讓人面紅耳赤的話等著你。
金澤滔又帶著何悅看了老姑,老姑還在靜養,身體機能恢復得很快,此時已經能坐能站,靠著拐杖還能走上幾步,但還不能開口說話。
何悅也跟著金澤滔叫了聲姑,就低眉順眼地站在一邊,看金澤滔和老姑嘮叨。
老姑的眼睛還有些混濁,眼神有些飄忽,但也能表達一些情感。
她緊緊地抓著金澤滔的手,哆嗦著嘴巴,咿咿呀呀地發著短促的音節,老姑要表達的意思,金澤滔基本能猜個明白。
兩人就這樣用這奇怪的方式交流著情感,奶奶看得很新奇,卻十分的欣慰。
金澤滔撫摸著她干瘦的手臂,說:“老姑,你別急,很快就會好的,雨亭和念西都很好,你不用擔心的。”
老姑就流眼淚,又咿咿呀呀地說,金澤滔拍著老姑的手:“他們兩人都很乖巧的,老姑病的時候,他們吃了點苦,現在也算是否極泰來,能安心讀書,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的,老姑你就放心吧,我會看著他們的。”
老姑這才點點頭,又咿呀了一會兒,金澤滔說:“雨亭馬上就要考研究生了,她愿望到北京上學,我給她物色了外經貿大學,學的還是英語,和小海一個學校,姐弟以后也好有個照應。”
老姑高興地咧開了嘴,但隨即臉色又陰沉下來,急切地想表達意思。
金澤滔側耳細聽,說:“老姑,你別著急,雨亭也是我妹,京城我有許多朋友,能照顧到她,再說,雨亭不會和亂七八糟的社會上的人來往,應該不會招惹麻煩,你放心好了。”
兩人又說了些別的,何悅看直了眼,這兩姑侄是如何交流的,她都快拍碎小腦袋都想不出所以然來。
下樓吃飯的時候,何悅提出了疑問,金澤滔看了她一眼,說:“不要說我,就連上帝都不懂她的話,我剛才其實是一問一答,自言自語。只要你在意一個人,用心體驗她的喜怒哀樂,你就能做到連上帝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沒注意到,剛才一直是我挑著話題,我只是設身處地按她的想法回答我的問題。”
何悅忽然有些感動,輕輕地拉過他的手,金澤滔反手牽著她的纖手,說:“你不用擔心的,老姑很快就會開口說話。謝謝你,今天就是想回家,一路綁架著你一起回家,讓你受委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