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雖是威震山東的名將,有著敏銳的洞察力、人所難及的心計,卻與白起有著很大的差距。而且,這種差距不是一星半點,而是很大很大。
秦異人做中軍司馬,與王陵合作,固然讓人震驚,并非不能接受。這次,卻要與威震天下,名動萬古的白起合作,這事實在是太過驚人了,要他們驚訝都不成。
范睢、白起、司馬梗、廷尉、大田令,個個驚訝不置,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要說范睢他們驚訝,就是秦異人本人也是驚訝不已。他知道,秦昭王把他放到丞相府,要他協助范睢處理政務,這是一片好意,是要秦異人熟悉秦國政務。至于入軍一事,只需要時間一到,秦昭王一道旨意就成。
到了軍中之后,秦異人會擔任何種職務?秦異人想過這事,以他想來,很可能是做一些雜事,也有可能領一支軍沖殺,就是沒有想過做中軍司馬。
中軍司馬,相當于現代的“參謀長”,而且是名動萬古的白起的“參謀長”,這事還真的很驚人,秦異人要驚訝都不成。
“呵呵!”就在一眾人驚訝之際,只聽有人發出一陣暢笑聲。
秦異人一瞧,不是別人,是太子贏柱正裂著一張嘴在大笑,笑得那叫一個歡暢,毛細孔都在散發著喜悅勁頭,仿佛這是他這輩子最為歡喜的時刻似的。
對于贏柱來說,秦異人是他的兒子,秦異人如此得秦昭王器重。他也跟著臉上有光。更別說。他一直為自己太子之位不保而擔憂。如今看來,秦昭王這么器重秦異人,這太子之位自然不用再擔心了,還有比這更讓他歡喜的嗎?
“哼!”有人歡喜,就有人不爽,這個不爽的人就是贏煇了,只見他眼里掠過一抹兇光,重重冷哼一聲。
對于儲君之位。贏煇早就盯上了,只是沒有機會罷了。為此,他也在努力,尤其是秦昭王把他派到巴蜀去,他隱隱約約猜到了秦昭王的用意。他很是歡喜,壓根兒就不把贏柱這個病夫放在眼里,自以為儲君之位唾手可得。哪里想得到,秦異人異軍突起,表現很是搶眼,對他構成了巨大的威脅。
秦昭王把中軍司馬一職交給秦異人。這是對秦異人特別器重,他能不忌妒嗎?
若不是秦昭王在這里。他一定會掄起拳頭,對秦異人飽以老拳。只是,秦昭王在,他只能把一腔怨氣憋在肚里。
“會不會憋出內傷?”秦異人沖贏煇一揚下巴兒,意在挑釁,在心里偷笑。
“白起,你不愿?”秦昭王眼中精光一閃,盯著白起問道。
“哦。”白起這才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忙道:“君上英明!臣謹遵君上旨意。”
“嗯。”秦昭王對白起的回答倒也滿意,問道:“你說,異人做得了這中軍司馬?”
你這問題問得也太晚了,都命秦異人為中軍司馬了,現在才想到問白起的意見,有你這樣的人嗎?
“公子精明強干,多謀善斷,是中軍司馬的最好人選。”白起沉吟了一陣,這才道。
“好!”秦昭王大聲叫好,臉上泛著喜色,紅光滿面,比起吃了蜜蜂屎還要歡喜。
白起雖是秦昭王的臣子,不過,這個臣子不得了,是當時天下間最了得的軍事權威,他的話,無人敢置疑。他如此盛贊秦異人,還有比這更讓秦昭王歡喜的嗎?
不僅秦昭王歡喜,就是太子贏柱也是挺起了胸膛,昂起了頭顱,與有榮焉。瞧他那模樣兒,仿佛白起不是在夸贊秦異人,而是在夸贊他似的。
“嗯,本公子原來如此了得!”白起的夸贊是何等的難得?放眼天下間,能被白起盛贊的又能有幾多?拒謙遜是一種美德,秦異人也不缺乏這種美德,此時也是喜滋滋的,有些飄飄然了。
“今兒春耕,你們忙了這么久,也累了乏了,寡人這就設宴,與你們痛飲一番。”秦昭王的心情實在是太好了。
種田方面,有了曲轅犁,糧食會更多,他就再不用為沒有糧草而發愁了。而且,大軍即將東進,秦國一天下的時間就要到了,還有比這更讓他歡喜的嗎?
此時此刻,他真的是想一醉方休!
“呵呵!”范睢、司馬梗、廷尉、大田令、贏柱、贏煇他們無不是大喜,這等事兒太難得了,誰能不喜?
然而,掃秦昭王興的人出現了,不是別人,是白起。
只見白起上前一步,沖秦昭王見禮,道:“臣啟君上,臣欲要趕赴軍中,不敢與宴。”
“嗯。”這也太不識趣了,竟然在這時節提出要閃人,還有比這更讓人無語的嗎?秦昭王臉色拉下來了,眼中精光閃爍,打量著白起。
“這個白起,還真是……掃興!”秦異人也在心里暗自腹誹。
范睢微微搖頭,倒不是他認為白起不對,只是他對白起為人處事的性格有些無語。
秦昭王勤于政事,難得有如此好的興致,飲一頓宴,又擔誤了不了幾多時日,何必太過計較呢?
“君上,兵諺云:朝受命,夕引道,臣既已受命,當立赴軍中。”白起卻是昂昂而言,仿佛壓根兒就沒有發現眾人怪怪的眼神似的。
“你……”秦昭王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指點著白起,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范睢、司馬梗他們很為白起擔心。秦昭王難得有如此好的興致,白起偏偏不識趣,掃了秦昭王的興致,秦昭王倒不至于把白起治罪,數落幾句,罵一頓,總是可以的吧?
若秦昭王真要數落白起,罵一頓,訓斥一通,誰也不能說個不字,畢竟白起太過了。
“啪啪!”就在眾人為白起擔心之際,只聽有人擊掌贊好:“久聞上將軍用兵如神,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我今日方明其因。上將軍如此勤于軍務,豈能不百戰百勝?”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秦異人,只見秦異人眼中精光閃爍,一雙手不斷輕擊,贊不絕口。
“你你你……既讓寡人恨,又讓人寡人喜歡。”秦昭王憋了半天,終于說出話來了,道:“有你這樣的臣子,既是寡人之幸,又是寡人的不幸。寡人之幸者,可以把軍務托付于你,不用擔心有失。不幸者,寡人連一刻歡娛功夫都不能有。”
這話道出了秦昭王矛盾的心情,如此難得的好興致,是個人都不會掃興,白起偏偏就掃興了,還真是讓人又喜歡又恨。
“滾吧。”秦昭王一揮手。
“諾!”白起卻是昂昂而言,一個“諾”字,如同雷鳴似的。
“等下。”秦昭王又叫住了白起,道:“上將軍打算何時發兵?”
“稟君上,軍中之事早已準備妥當,只等君上旨意。”白起想也沒有想,脫口而答。
秦異人看在眼里,對白起更加佩服了:“這才叫將軍!朝受命,夕引道,不是夸贊之詞,而是他真正做到了。只要有白起在,隨時可以發兵,大秦何憂?”
“明日發兵吧!”秦昭王想了想,道:“到時,寡人將親到軍中,為將士們送行!”
這一戰關系重大,是百年戰國頭一遭滅國良機,以秦昭王那心情,恨不得立時出兵,把山東之地給滅了。
“諾!”白起大聲領命。
“去吧。”秦昭王揮揮手。
然而,白起并沒有立即走人,而是來到秦異人身邊,道:“公子,既已受命,就不能有片時擔擱。請公子在半個時辰后與我匯合,一道趕赴軍中。”
“半個時辰?”秦異人好一通詫異。
半個時辰,就是一個小時,能做什么?收拾一下東西,與家人道個別,都不夠用啊。
“要是公子嫌時間長的話,那就一刻時辰。”白起臉一肅,大聲道。
“你……”秦異人徹底領教了白起號令森嚴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蒙驁那樣的猛將對他是怕得要死。
“公子如此勤于王事,那就立時出發吧。”白起的臉色越來越冷了,語氣越來越嚴厲。
“好!立時出發!”秦異人一咬牙,道:“你以為本公子真是個公子哥了?出發就出發!”
在白起的再三相逼下,秦異人也有些火性上騰,出發就出發,你白起能做到的,我也做得到。
“請!”白起側身直請。
“上將軍,請!”秦異人道。
兩人并肩而出,來到王宮前,白起早就準備好了,看來他是打算春耕事兒一完,立時赴軍的。對此事,秦異人既是不爽,又是佩服。
二人上馬,帶著一隊人,疾馳而去。
“這個白起,他……”秦昭王望著二人消失的背影,不住搖頭:“莫說異人,就是寡人進入軍中,都得按照軍令行事。”
“君上,軍中不得兒戲,應當時刻準備。”范睢為白起開脫一句,道:“正因為如此,上將軍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呵呵。”秦昭王撫著額頭,竟然笑了,道:“丞相多慮了,寡人能有如此勤勉的上將軍,又有何憂?此次東進,定能踏平山東,一統華夏,成就偉業!”
白起這種情格,若是只想著歡娛的話,他該殺一萬次;若是想要追求功業的話,可欽可佩!秦昭王雖然有些不爽,畢竟是一代風云雄杰,以追求功業為務,哪會因為一點小小的不爽就記恨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