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嚴峻。女真撻瀨軍,偽齊鎮淮軍,號稱80萬。據說整個淮甸,處處是敵軍,掃蕩整個臨淮地區。
吳央才不相信什么80萬軍,整個中原地區的適齡男子,全部被強行征兵,又有多少?無非是拉大旗作虎皮罷了。然而,也不敢掉以輕心,十幾萬兵馬恐怕還是有的。而楚州朝廷兵馬,不足五萬。好在對方,主要兵馬是偽齊鎮淮軍。她才不信,中原子弟會賣力對付宋軍。無非為了生存,刀槍下面討生活罷了。
山陽城,自從韓將軍駐防后,以淮水為界,在原來的老城外面,又新蓋了一座城,用來抗擊金兵。
“任何一座軍事重鎮,城池皆與城墻、城樓、煤樓、硬樓、軟樓、馬面、甕城、望火樓、鼓樓等分不開。在規模較大的城池之外,還建有羊馬城、鹿腳等。”
紹興元年,韓世忠在朝廷講筵上說得的話,縈回耳際。這座新蓋的城池,就是韓將軍說的“羊馬城”吧。蒞臨城下的吳央,這么認為。
娘子軍數十人,按照老辦法,茶館、酒肆、青樓,最容易獲得消息的地方,挨個打探去。每天晚上子夜,匯合下榻的客棧。各自匯報、匯總所得到的情報。
連續三天,沒有主要消息。直到廿三日,獲報,韓世忠依然在山陽城內,帶傷指揮城防,死守山陽。楊國夫人紅玉,十日前就見出城,不見回城,不知去向。
吳央暗自緊張,連楊沂中、李寶,也不見蹤影。而岳飛,最新任命是:荊湖南北路、襄陽府路制置使。吳蓋,只能先到潭州(長沙),不行再到鄂州(武昌)去找岳飛。能不能找到,能不能及時趕來,只有看天意了。
到了廿四日,依然找不到紅玉。吳央于是要如倩分頭找 萼州(武昌),荊湖南北路制置使帥帳。岳飛,佇立軍事輿圖前。
“爹爹,吳蓋叔叔來了,說有緊急情報。”岳和闖進來。
“那還不快快帶進來!”言罷跟到門口。但見熟悉的名馬汗流浹背,吳蓋一身塵土。一看就知道,連日通宵達旦奔馳而來。心中一凜,難道出什么大問題了?
這匹馬,是黃天蕩戰役中,他親手繳獲的兩匹中之一。當時,他硬是好說歹說,強要吳央不準登記入冊。言明是他要送給吳益、吳蓋兩位弟弟的。最后,幾乎翻臉,才總算讓吳央首肯,讓吳憾帶回臨安轉交。
鵬舉親自倒水,要吳蓋喝了再說。吳蓋沒有接過水杯,而是從長靴中拔出軍刺,挑開身穿的棉衣下擺,取出絲巾交給鵬舉,這才接過水杯,一氣喝下。岳和趕緊再續水,要他坐下,慢慢喝。
岳飛立于案后,雙手捧著這條再熟悉不過的絲帕,一臉走神,往事翩然。
靖康二年,也是建炎元年,濟州大帥府,聞報靖康朝廷滅亡,金人另立偽楚張邦昌朝廷。當金人扒下靖康帝趙桓御披皇袍時,李若水奮不顧身上前護駕而慘死。大元帥趙構聞罷當場吐血灑地。宗澤火急火燎,急于領兵勤王,解救二圣。他也焦急,為要不要隨同勤王,而四處尋找吳央,總算在火房找到她。她正在為大帥趙構熬藥,聽明來意,交談一番后,遞給他一條絲帕。
“鵬舉兄,這個,你好好看看。”
“這個,不是你在我家鄉為它溺水的絲帕么?”
“正是!你好好看看上面繡的‘央’字。將來,見帕如見人。但凡信使攜此為信物見你,那便是我,或者你我重要的人,有劫難。吾兄無論身處何時何地,但見此帕,務必立馬趕來……”
他凝神“中秋云閉日,廿六太陰裁。玉碎山陽境,將軍打馬來。”
——八月二十六,紅玉劫難山陽!不禁一個激靈,渾身發燙般熱血沸騰。
“吳蓋,你姐有沒有說,帶多少人馬合適?”
“沒有!我姐只讓楊沂中、李寶各帶精兵強將三五十人,秘密前往搭救。并且,不許辛永宗、梁如倩,還有我參與,說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也說了,救人是宗旨,不在人多,在精。我一路分析,倘若真的不需要人馬多,就不會要我馬不停蹄趕來找大哥了。原因很清楚,朝廷有內賊。楊、李乃御林軍統領,不能有太大動靜。但是事發緊急,擔心大哥未必來得及趕到,這才就近秘密調動楊、李先行應急。”
“你姐,有沒有說,她會親自前往山陽?”
“沒有說 。但是八月初一,姐傳招我們大家前往西湖午膳聚餐。我高高興興前往,登上畫舫看見的,卻是她哭過很久而悲戚的面容,我當時震驚不已。我姐是個十分堅強的人,我很少見她流淚的。當時在場的,都嚇壞了。大哥,可見情況萬分嚴峻,我們紅玉姐姐,大難臨頭了!”
“紅玉不是在臨安幕府嗎?你姐早就不許她親臨戰場了,怎么會跑到楚州去了?”
“辛將軍說,探子報女真撻瀨與內賊,密謀算計梁紅玉。合計女真大舉進攻楚州,圍困山陽,假傳韓將軍重傷情報,誆騙紅玉前往楚州救護。算計今年仲秋,非取她性命不可。說是殺了梁紅玉,韓將軍不殺也等于殺了。而敵人假情報尚未到,我姐卻聞報梁如倩說,玉姐姐得報,韓將軍右手,又失去一個指頭,正發高燒,所以星夜趕去了。我想,我姐一定是聞此意外惡報,焦急而哭了。我初二就出發找大哥了,先前往潭州,找了好幾處軍營,都沒有找到,才轉到這里來的。”
“好!已經是仲秋十六日了,情況萬分危急!岳和,你替為父緊急挑選、集合五千騎兵。吳蓋不用再說了,先去我房里洗漱、歇息,明天你自己返回臨安。”
吳蓋急得跺腳“大哥,我姐不讓我一同去救玉姐姐,大哥也不讓!你務必帶上吳蓋,我不會告訴我姐的。岳大哥,我一向崇拜你,小弟求你了。”
話落,就是一鞠躬。岳飛不置可否,收拾案臺,落鎖重要文案等。少頃,披甲佩刀。抓起絲帕,揣進懷里。
然后,命人叫來王貴。須臾,王貴到。“王貴,淮甸遭遇大舉進犯,我軍必須火速馳援。這里,你代我坐鎮。”
王貴一個軍禮,肅然道:“末將遵命!”
接著,岳飛對王貴交代了一攤子事情。足足交代了兩刻鐘。這才疾步向軍營走去,吳蓋趕緊跟上。牛皋、岳和迎面牽馬走來。岳飛對著他們下令:“牛皋,你率騎兵營,向山陽進發。我隨后趕來。”
說完,對岳和、吳蓋道“你們,跟我走。”
他對跟來的岳和說“祥子,你叔吳蓋請求隨往。他此行的安全,我交給你了,務必確保毫發無傷。”岳和,連連點頭。
吳蓋,難為情地撓撓頭。心想,姐說的沒錯。我在別人眼里,是個拖累人的主。雖然有點兒傷了自尊心,但為了能夠親自參與搭救玉姐姐,什么都可以承受。同時,一路上也隱隱感覺,自家央央姐姐會親自前往,正揪心的不行,哪能顧上個人心態。心下齟齬,我苦練了好幾年武功,同時研讀了好多兵書,尤其水戰兵書,更是反復琢磨。如今好歹也是御營水師中一名統制了。這些,大哥未必都清楚。不禁暗暗發誓,一定好好表現,更不會是累贅。
他們跟進的竟然是一家飯館。吳蓋一見飯館,這才感覺自己還真是餓壞了。
岳飛要岳和多點一些熟食,打包路上吃。岳和清楚,這是為了吳蓋而備。過去,哪會管這。看來,父親也有很細心,很有人情味的時候。于是,多要了幾份,以免吳蓋叔叔屆時不肯獨食,反而不好。
然后坐下,父子倆看著吳蓋,把一碗熱乎乎的面食吃完。這才,打馬上路。
。因為楊將軍的五十人,五十馬,也要夜宿船艙。而且,備足了百人十五日左右的食品。
李小乙剛剛走出船艙,就看見楊沂中向他招手。他將船靠岸,楊正甫便急忙登船。“走,我們進艙商議。”坐下后,正甫道:你們逆水行船,肯定沒有我們騎兵快。但今天正是十六日,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到達,所以在此等候。你還真行,用茅草、樹枝等遮蓋了船身。要不是走近了,看行進狀態,遠觀還以為沿岸草木呢。
說正事,情況十分嚴峻。一路北上,不斷遇到南下逃難民眾。都說,女真要大舉進攻淮水一線。說是組織了七八十萬兵馬,正陸續揮馬南下。我于是一路不斷派遣探子前行打探,各路回報,并無完顏粘罕、完顏兀術,親自南下跡象。依然是撻瀨兵馬,偽齊鎮淮軍,但的確兵馬不斷增加,扼守各個要道隘口。尤其,重兵把守援軍北上的各條要道。我軍還好早到一天,不然也難以靠近山陽城了。
看如今的形勢,山陽城就要被敵人各路兵馬包圍了。而且,更糟糕的情況是,探子獲悉,紅玉在我軍抵達山陽城外的前一天出城,今日還不見回來。
因此,我提議,你我今晚就進城,見韓將軍。
如果他依然是高燒未退,則我們按第一套方案,用迷藥將他迷昏,馬上將他轉移。
如果他重病有好轉,僅僅是手傷未愈,則言之吳監軍拿出金牌傳令,命韓將軍安排副主將扼守城防,即刻返回臨安覲見圣上。然后留在臨安養傷,待傷愈再返回駐地。
你想啊,辛將軍不是說,敵人算計殺了紅玉,韓將軍也就等于被殺心了。反過來說,不是一樣嗎?我想,吳大人雖然沒有這么傳令,但她一定會為此一力承擔的。
李將軍,你說呢?
一直專注傾聽的李將軍,見問才出聲道:你分析的很對,就按你說的辦。今晚進韓太尉軍帳,你我各帶五人就夠。
既然紅玉不在城里,尋找紅玉才是首要的。我軍帶來二十匹戰馬,稍事休整,與你麾下二十人合軍,也好有個整體戰斗力。依然便裝出行,最多被人懷疑,乃一群草莽野寇。遇敵不予正面交鋒,奪路逃跑就對了。
我們的宗旨是找人,救人,哪怕找遍山陽的每一個村落。其他人就近尋找,晚上都返回船艙歇息。
至于今晚結果,無論采用什么手段,也要將韓將軍弄到船上。我估計,這個問題不大。你我同時出現,等于御林軍三都統,除了守衛行宮的辛都統,都來了。無論于公于私,韓將軍都不敢不從的。
他一上船,我命人迅速返航。一路按時給予少量迷藥于飯菜里,讓韓將軍安靜休養。到了臨安,交給留守軍營的吳憾副都統。命無憾軟禁韓將軍,于水軍軍營養傷。
這樣,我們就不致于兩頭牽掛。明天開始,全力以赴尋找、搭救紅玉。
楊將軍,你看如何?
楊正甫,微笑地一拳擊向李小乙胸部“真有你的!好,就這么辦。我的人馬就在附近林子里,你先點出二十人,我帶過去。安排好搜索線路后,剩余的人帶過來,明天再說。”
李小乙連錘自己胸口兩下,再擊對方一拳。道“我馬上安排,你稍候。”
于是,水軍集合人馬。少頃,跟著楊將軍登岸,開拔。
。她不敢進村,只能靠近村子背后山地林子里,躍上一棵樹,居高臨下瞭望。
看見了,熟悉的身影,梁紅玉。正在組織村民堅壁清野,男女老幼,拖家帶口,行囊、牛羊豬禽什么的,正在一批批,一群群地,往離她不遠的后山小路上轉移。娘子軍幾十人,正在忙著裝車,一袋一袋地,從屋子里往外搬,應當是四處弄來的糧食集中在這里。
村子附近有小河,可以直通淮水。剛剛之前,沿河岸找來,看見有好幾條小船。應當是準備把糧食搬到船上,漏液從水路運往山陽城。
此刻,夕陽的余輝,照在紅玉身上,格外耀眼醒目。在她看來,正是殘陽如血。
她趕緊下樹,乘天黑前,尋找附近哪里有沒有山洞,或者四周遮蔽密集的山地窩子也行。只要可以臨時藏匿紅玉半天,最多一天的就行。
于是,對著聆駒兒說“寶貝,我知道你有特殊靈性。你現在領著主子我,找到一個可以住人的山洞,或者隱蔽的土窩子也行。但是不能遠,要這個村子附近才行,最好是靠近小河,好嗎?”聆駒兒,習慣性地用它的長頸,輕輕擺她一下。
“好樣的,我們走,你帶路。”于是,牽著馬兒,不如說跟著馬兒,一路尋找。終于在天黑前,找到了河邊一座破舊廢棄的磨坊。
她迅速乘著最后一抹光亮,收拾如何藏匿馬兒,藏匿救命的重要包袱。然后交代聆駒兒,今晚好好在這睡覺,沒有看見主子回來,那也不能去。然后,帶上寶劍返回村子。
既然村子家家人去屋空,今晚不愁沒有地方過夜。她選擇屋外有一棵大樹靠著屋墻的人家,一躍上樹,翻墻進去。點著蠟燭,找到了床,上面有稻草,太好了。
沒有臥具沒有關系,有稻草、秫秸什么的就行。十四歲那年,與紅玉一起燕云行,就曾經這么睡過草垛子。她現在,哪是什么皇帝女人,就一野人差不多。
唉!這才叫周瑜打黃蓋,愿打愿挨啊。而且,周瑜、黃蓋一身兼——自我折磨!
她趕緊熄火燭火,下鋪上蓋稻草,將自己裹起來。將隨帶的幾顆煙花彈、幾顆火彈、煙霧彈的小包袱,擱置一邊,靜靜躺下,分析各種可能性。
如今,只有她一人在這……
。準備隨時探頭往前、往下逡巡,等待時機。絕對不能現在現身,反而陷進敵人的圍追堵截,誰也活不了。
紅玉帶來的娘子軍不到五十人,估計昨晚至少有二十幾人,押運糧船去了。剩下最多一半人,何以抵擋幾千鐵甲騎兵?
她自己,也不能死,不能扔下趙構不管。她要是死了,趙構一定了無生趣,那朝廷怎么辦,社稷怎么辦,子民怎么辦?
她,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也不容她往下想,數千鐵甲騎兵,紛紛踏馬抵達。村子前面不遠處,全是敵人。果然,人馬皆披甲,完整的一隊“鐵浮圖”組合。
還真是,非取紅玉性命不可了。
突然,紅玉一伙全部跨馬沖出門外,列隊組陣,果然只有二十幾人。而且穿戴一致,組成燕形人字隊陣。除了吳央,敵人恐怕根本無從辨別,哪位才是紅玉。
“姐妹們,先投火彈,再砍馬腳!”紅玉壓聲命令。
敵人,只沖過百來人,大概以為區區不足數十娘們,用不著全軍壓進。
“梁紅玉,我們只取你的人頭。只要你乖乖赴死,我便不殺其她娘子們。不然,我不僅全部要了娘子軍的性命,還會屠村,一個不留!”一位立馬遠處的女真首領,高聲喊道。
“撻瀨王爺,不能心慈手軟。這些娘子軍,沒有一個是容易對付的。”
撻瀨?原來撻瀨親自上陣了!吳央深感事態無比嚴峻。對話的,肯定是漢人,才會叫王爺。
他們一唱一和,剛剛話落,百余鐵甲騎兵已經眼前,就在距離紅玉隊陣十幾步時,紅玉抬手就是一顆火彈,砸響列隊陣前的鐵甲騎兵。接著,一顆顆拋出,一顆顆砸響。
雖然,敵群騷亂了須臾,也倒下了幾匹馬,仍然無以阻擋鐵甲騎兵壓過來。紅玉她們依然穩立馬樁,雙手緊握戰刀,靠近一馬,斬一馬腳。盡管如此,還是被沖散了。
近數十娘子,眼看就要被包圍。就在此時,搭弓射擊的紅玉,冷不防被一個,從側面靠近的鐵甲騎兵,一刀捅過來,她仰身平馬,無情的彎刀,還是捅進了她的腹部。
吳央迅速點燃一顆煙霧彈,拋向敵群。敵群中,立馬火光四迸,繼而煙霧彌漫。乘著煙霧,不辨投彈方向,她連續拋出三顆。
這是敵人從未見過的煙霧彈,一時被嚇懵了,也被煙霧嗆的睜不開眼,趕緊迅速退去。
待煙霧散盡,吳央不敢再探頭。伏下頭,附耳靜聽。
“別忘了你們是百戰不殆的鐵浮圖,真替你們的四太子丟臉!百余人,對付不了幾十娘們。乘南蠻子援軍未到,取紅玉人頭簡直千載難逢。還不趕緊給我換一批人馬,再沖過去。我許你們,誰取紅玉人頭者,連進三階,賞銀萬兩。誰取紅玉一手一腳者,晉升一階,賞銀千兩。敢于奪賞的,站到前面,待本王挑選五十人,多了反而沒用。”
重賞之下,一片嗷嗷叫,紛紛驅馬列前。
吳央爬下屋頂,守候門外。正在撻瀨點人馬時,隔壁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吳央探頭一看,紅玉已經用汗巾裹扎好腹部,血透重甲。
棗紅馬立于門外,紅玉落鎖大門后,朗聲慷慨道:“今日得以報國報君恩 吳央遭意外襲擊倒地,迅速爬起來奔出,門拉不動,既然如此……
原路返回的吳央,依然登上屋頂,看看有沒有機會救人。
當她放眼望去——天哪——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無頭、無手臂,無腿腳……
一截軀體,不僅亂箭香燭般插滿,還被砍得縱橫交錯糊爛……
淚水奪眶而出的吳央,喃喃自語:吳央,你堅強些……
悲憤而哆嗦的手,探進懷里,取出三顆煙花炮,并排放好,同時點燃。美麗的煙花劃破長空,炸響烏云密布的天宇,五彩斑斕,恍如血肉造就……
“不好啦,煙花升空啦,吳央來啦!”鬼哭狼嗥。
“不好啦,岳飛來啦!”狼嗥鬼哭。
爭相蹂踐,相爭遺體的金人,再也不要砍爛的軀體,紛紛散去。然而,各得紅玉手腳的野獸,依然不會放下,進一階加千兩銀錢。尤其搶到頭顱的,跑的最快。
只聽“咣當!”一聲巨響,娘子軍投宿的那間大門,終于被撞開。隨即,一片驚呼。
“紅玉……紅玉都督……楊國夫人……”
“楊國……護國夫人……姐姐……”
“撻瀨,你不得好死!”
“撻瀨,狗娘養的,總有一天血債血還!”
血債血還!血債血還!血債血還……
吳央,依稀聽到了吳蓋的聲音“煙花!大哥,快看煙花!”
又似乎聽到岳飛高喊“是吳央!就在前面不遠。快,快跟上!”
吳央,站在水缸旁,彎腰掬水,不斷將寒冷的水,撲上自己的臉。
只能借此冰冷,強行讓自己安靜下來,艱巨的“善后”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