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該是命運使然,說起這紫砂杯還有個來歷。這上好的紫砂杯子,正是他師父的師傅,也就是他師爺送給他師傅的。
‘咣鐺’一聲響,頓時驚醒了里屋傻愣了半天的師父。
他回頭一見自己愛不釋手的紫砂杯子竟然被徒弟給脆了,頓時一股來自于心底的傷感,便疼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彪德剛的床上。
這可是他師父送給他唯一的念想啊!
師父走了多年了,還記得那時候自己剛入門的時候就和眼前這個愣小子一樣。那時的自己多嫩啊,簡直啥也不懂。
記得是那年下大雪,自己陪師傅去調查取證,可就是那次,師父開的車在高速上與一輛大貨撞在了一起,走的時候僅僅四十多歲!
他清楚的記得當時自己的師父在彌留之際拉著他的手說道:
“我沒什么可以再教給你的了,不過你要記住,身為一名檢察官,要做的就是對得起人民,對得起百姓。
我們是檢察官,如果我們自己都不能以身作則的話,那么相信這個世界也就不需要什么‘檢察’二字了。
我沒兒沒女,也沒什么財產,工資我每月留下自己必要的一些生活費,剩的都捐了。
就辦公桌上有個紫砂杯子,那玩意還值點錢,也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念想了!
不過你放心,那杯子是我在孤兒院的時候園長媽媽交給我的。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媽媽就送給我了。
記得是景德鎮一名大戶捐給孤兒院的,說將來給最有出息的孩子用。
我知道我算不得我們園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但我卻算得最有良心和最有人心的一個。
因為我知道,我自己是一名孤兒!我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因為黨和人民撫養、教育的結果。
所以我不能昧著良心做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的事情!
你要是有良心,記得我這個師父,你就拿上我那個紫砂杯子。千萬別做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的事情。
我們干檢察工作的,只要身正,自會有一身正氣。只要不伸手,就能永遠保持一顆公正的心。
當然,這樣一來你就變得和我一樣此生注定了與清貧為伍。你年紀還小,還需要成家立業,還需要娶妻生子。
師父沒別的給你,就這一個杯子了。在最困難的時候,你可以賣掉它,他會幫你度過難關的!
但是千萬要記住,要一身清正,能賣杯子也不能伸手,不要誤了一生的好名聲!”
師父只感覺心中疼的可以,這種疼是一種摳心挖膽的痛!直教人痛切骨髓而不能自已。
就這么點念想了,就這么點情由了。可是就是這么點念想讓他一直在堅持著,就這么點情由讓他一直在秉承著。
但是現在!
就連這唯一的念想也破碎了,就連這唯一的情由也失去了。
他的心中何嘗不想風風光光的站在人前,他的腦海何嘗不想居高臨下一揮百諾。
人都是有的,都喜歡自己能力超凡,都喜歡自己被人仰視。
因為這樣不僅僅是一種成功的象征,更是一種被人敬仰的證明。
所以骨子里這位師父也是喜歡做官的,也喜歡自己身居高位,喜歡手握重拳俯視天下的感覺。
但是做官,哪來的那么簡單。他兢兢業業的干了這么多年的檢察工作,到現在自己已經是副廳級別的檢察員了,可還僅僅是一名檢察員而已。
這還是因為自己是在國家最高檢的原因,如若不然,相信這個副廳級別是永遠也沒有可能輪到自己的頭上來的!
z國的干部任用選拔體制簡直是太特殊了,實行的可以說還是‘伯樂相馬’似的流程。
其實本質就是一人選人,一人相人,一人用人,少數人選更少數的人!
這在全社會其實都是一個本質的所在,任何人都無法去更改什么。
甚至早有一首順口溜說得好,那就是一個人能不能做官,會不會得到重用,關鍵要看‘三行’,所謂‘三行’就是:
一是,你得行!
二是,有人說你行!
三是,說你行的人行。
而這順口溜中所謂的要“三行”,其實最后“一行”最為關鍵。
望著跌碎在地的紫砂杯,望著那一地茶水和破裂的碎片,以及自己徒弟那呆呆的眼神,此刻的師父真心感嘆不已。
是啊!
這紫砂杯的破碎是不是預示著什么呢,難道說自己地下的師父現在也想明白了,不想要自己再徒勞的堅持下去了?
看著愛徒那無助的眼神和惶恐不安的神態,此刻的他在無比的心痛過后,腦子頓時清醒了起來!
難道說自己時來運轉,不需要再繼續堅持下去了嗎?這么說順口溜中的三行,現在的自己完全是對應的啊!
而正應了那第三行——那就是說你行的人行!
當然,師父知道說你行的人并不是眼前身陷囹圄中的彪德剛,而是另有其人。
但是他知道,其實面前的彪德剛才是最關鍵的,因為只有自己和他達成了某種協定,他身后的那人才會說自己行!
彪德剛已經是一名省部級的大員了,他身后的那人呢,就不必說了吧,人家剛才還送茶葉來著,不是連秦主任都不敢阻止嗎?
看著自己不爭氣的徒弟,看著那手足無措、惶惶不可自已的家伙,此刻的他頓時心中一股怒氣澎湃而出,大吼一聲罵道:
“混賬東西,你個敗家玩意,你砸了什么不好,偏偏就把我的身家性命給敗碎了!
這可是你師爺傳下來的寶貝啊!
唯一的一點念想了!
你知道我徐正恩一生清貧,就指著這點東西將來給我那兒子換套婚房,你倒好啊,直接把我兒媳婦給我摔沒了!
現在沒婚房,誰還肯嫁人啊!作孽啊!”
聽徐正恩這么一說,身為徒弟的尹明浩更加意識到自己的罪過大了。他是想解釋又無話可說,想勸勸師父又張不開口。
正在他急得團團亂轉之時,就聽一聲爽朗的大笑聲,無不諷刺的傳到了自己的耳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當一什么好東西呢,還能換套婚房!
一景德鎮民窯的紫砂杯子而已,要是我估算的不錯的話,也就前清的東西,最多二十幾萬而已。
婚房,在京里恐怕就是郊區,至少也要一萬塊錢一平米吧!你這東西就算是賣了,也不夠個首付的!”
一聽這話,本來被自己師父罵的毫無還口余地的尹明浩頓時就火了。他終于是找到目標了,于是照著哈哈大笑,拿話撩撥的彪德剛就去了:
“夠不夠首付的與你何干,要你多管閑事!
我告訴你彪德剛,給你好臉面那是因為我們敬你原先的身份在那擺著。
但你現在是個犯罪嫌疑人,你還是想想怎么交代自己的問題吧,買不買得起婚房,要你操那么多的閑心!”
不想彪德剛聽了這話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得面部表情更深。彪德剛做了這么多年的領導了,可以說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啊。
先前自己在提出來條件的時候,徐正恩傻呆呆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已經心動了。
剛才徐正恩說出婚房一話,以多年來靠揣摩別人心思上位的他來說,這句話幾個意思,還能瞞得過他?
成竹在胸,一切陶陶啊!
“做檢察工作也是為人民服務,主政一方也是為人民服務。
而把我一個貪污犯送上法庭,你所做的只是懲罰了我一個人而已,即使收繳上來一些我沒有來得及花出去的款項,又能還給老百姓多少。
徐正恩啊,但是主政一方就不同了,你不是自稱一身正氣,被人稱頌為最高檢中的徐黑子嗎?
想那包拯包龍圖人家為官,都坐到了相爺之位,你要是真想比,豈不是手握大權而管的才能更多!
我也不勸你!也不需要你幫我多少,我就一個要求,在合理的時間之內,在合適的場合之中,我想見省委副書記夏博倫一面!
時間最好就在這一小時之內,最晚在一個半小時之內,晚了,什么也不要和我提了!”
彪德剛說完,竟然轉身向陽臺走去,他毅然的在陽臺上的沙發處坐下,竟然悠閑地點起了一支煙。
好像算定了一切的一般,非常自信的朝陽臺上一盆清脆的吊蘭中,吐了一個標準的煙圈 徐正恩此刻的內心是糾結不已的,更是復雜與紛亂不堪的!
彪德剛的話句句在理,自己就是把他送上了法庭,查明了實據又能如何,還不是就是那樣!
以他這樣的人,上面絕不會給他來個死刑的,更何況他身后還有人一直在惦記著什么。
到了他們這樣的級別,只能是查該查之事,要查,但不能查的太多。只能與本案有關,對于其他的,那就只能避重就輕了。
而究竟哪是重,哪是輕,那就需要看背后較量的結果和人家大佬們心中所希望達到一個什么程度了。
z鍋歷來這樣,維穩是大前提,拔出蘿卜帶出泥的事情,那是在需要的時候才可以有的,越是往上,其實就 想想無非也就是這么一個要求嗎,見得還是現任hb省的省委副書記,省委常委嗎,黨內領導!
這個就是自己請示秦主任也不是不能答應嗎!
可是在這種時候,他要見夏博倫究竟所謂何事呢?難道真答應了他這么簡單的要求,他就能幫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