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鳴是一名只有十八歲的少年,他瘦而黑,手腳顯得很靈巧,臉頰上一個傷疤,讓他多了幾分剽悍之氣。
他點點頭,沒有開口,拿起掛在脖子上的骨哨,鼓起臉頰,猛地一吹。
尖厲的哨音,刺人耳膜,無形的音波,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向四周擴散。
砰砰砰!
許多機關觸發,爆炸的亮光,刺破黑夜。
魔笛公子抬起頭,有些訝然:“刺骨哨!”
盲弦老人面色凝重,哨音尖厲沒有半點樂感,但破壞力驚人,充滿了蠻不講理的兇悍。若不是這段時間,他師從魔笛,對音律的理解遠勝昔,這哨音他只怕招架不住。
他全身真力鼓蕩到極致,身下的輪椅啪化作齏粉,他的身體卻宛如鋼鐵澆鑄,紋絲不動。胡弓緩緩顧琴弦上拉動,沙啞悲傷的聲音,如同汩汩流水,從他的二胡流淌而下。
兩股截然不同的聲音,在空中激蕩交鋒。
阿鳴眼睛充血,雙目圓睜,鼓起全身真力,口中的骨哨發出急促的三聲短音。
幾乎同時,盲弦老人手腕一抖,一個極盡纏綿的顫音,低沉得微不可聞。
砰,阿鳴含在口中的骨哨瞬間爆裂,滿臉是血,整個人仰面而倒。
錚錚錚,盲弦老人渾身一顫,手中的二胡琴弦皆斷,他面色灰白,身形一頹,身后的啞仆連忙一把扶住。
“阿鳴!”
中年人失聲驚呼,目眥欲裂,朝阿鳴撲去。
“鬼哨鳴!是鬼哨鳴!他們是流風團!”
“流風團!”
充滿恐懼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流風團,最臭名昭著的匪團之一,他們的實力強橫,縱橫天路!除了黃道十二宮他們不曾染指之外,就連赤道十殿之一的巨蛇座,都曾受到他們的威脅。
他們喪盡天良,手段極其殘忍,屠殺之事時有發生。流風團擁有實力極其兇悍的六名巨盜,鬼哨鳴便是其中之一,排行第六。
中年人身形一閃,出現在阿鳴身旁接住他的身體,手摸了下,心中稍安,阿鳴一息尚存。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一個不留!”
盲弦老人是這個基地最有名的武者,亦是最強的武者,阿鳴重傷,而盲弦老人的二胡音也銷聲匿跡,想必也受傷不輕,如今的青銅基地,再無能阻擋他們的人!
就在此時,一縷笛音,如風一般,鉆入中年人的耳朵。
中年人身形一滯,驀地抬頭。
基地最高的房屋尖頂,一位白衣飄飄的公子,垂目橫笛而立。黃澄澄的銅笛在夜色之中,如一抹光華,耀眼奪目。
笛音渺渺,風華卓絕,如那當年。
“公子魔笛!”
中年人腦中浮起一個名字,滿臉訝然,但是很快,他冷笑:“區區一個魂將,也想擋我流風?”
話音未落,兩道黑影暴起,如同離弦之箭,直撲魔笛。
一人形如大鳥,是老五展鵬;一人如霧如影,是老四霧風。
魔笛恍然未覺,低垂的溫潤臉龐,帶著一絲緬懷。
“一殺千浮空,二殺萬刃絞,三殺笛聲慢,諸君,請聽第四殺,落年華。”
溫暖的聲音,落入眾人耳中,如沐春風。
中年人臉色瞳孔一縮,脫口而出:“一曲七殺!”
魔笛微微一笑,輕撫銅笛,一縷氣息從他的唇間落入笛孔之內。一點綠光,不知從哪里飄來,綠光猶如種子抽芽生長,長成小樹苗,小樹苗越長越大,赫然是一棵桃樹,轉眼間,桃樹開滿粉色的桃花。
優美的笛音之中,一縷霧氣不知從哪里飄來,落在紅蓮之上,霧氣也奇妙,形狀恰如一曼妙的女子,女子扭動腰肢,載歌載舞,清新活潑。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一陣風吹來,滿樹桃花飄落,落英繽紛。
直當粉色的花瓣,飄零而至,眾人才如夢初醒,無不駭然準備閃避。可是,那些桃花花瓣還沒飛近他們,便湮滅在空氣中。
而當大家看清場內景色,不由嚇一跳。
展鵬左邊身體完好無損,右邊身子卻是干枯沒有半分生機,眼見氣息已絕。
霧風的右臂整個消失不見,可怖的傷口鮮血直淌,他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浸透。他臉色蒼白如紙,怨毒地看著魔笛,一言不發。
魔笛有些意外,點點頭,充滿贊許:“年華易逝,無影無形,能從第四殺中掙脫,便在我當年,亦少有遇到,佩服!”
他就像落幕的舞者,一絲不茍躬身行禮致謝。
只可惜,自己還沒有完全恢復,只恢復到第四殺……
魔笛有些遺憾,體內的真力消耗殆盡。當他抬起頭時,臉上依然是溫潤如玉的笑容:“我這一關已過,大家請便。”
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都被魔笛鬼神莫測的落年華給震住。
夜色中,公子纖塵不染,飄然消失在夜幕。
在三魂城另一個角落,幾雙眼睛在關注這場戰斗。
“沒想到能親眼見到公子魔笛的風姿,果然不虛此行。”一位身著長袍的男子滿臉感慨:“傳說中一曲七殺,神乎其技,今日一見,此生無憾!”
“沒事,等我們抓到魔笛,你可以慢慢領教那什么一曲七殺!”一名神色陰冷的青年男子冷哼。
如果唐天在這,一定會認出來,這位年輕人就是當年他搶劫過的富家公子。他的臉色不是太好,本來以為可以十拿九穩的流風團,竟然處處受阻。
他忍不住罵道:“流風團就是一群廢物!”
長袍男子輕笑一聲:“怎么?等不及了?不過說起來,你有耐心等到今天動手,還策劃出這么一個行動,讓我對你刮目相看啊。”
富家公子對于自己的這位兄長做派十分不喜,但是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不僅實力比自己更強,重要的是比自己更受父親喜愛。
不過說起這個計劃,他還是有些得意:“哼,也好,流風團損失越大,我們得手就越輕松。說好了,你不能和我搶!”
“哈哈!”兄長大笑:“放心,你好不容易做點正事,我豈會拉你后腿。”
弟弟心中暗喜,他最怕兄長知道這個基地的價值,這樣能落入他手中的就要少得多。自從上次被打劫,他就一直盯著三魂城。而了解得越多,他就愈發明白這個青銅基地的價值。如果能掌握在自己手上,那自己的實力,就會迅速膨脹。
但是他的身份卻讓他不好亂來,平時欺男霸女這樣的小事沒什么大不了,但是若是引起爭端,說不得他就要麻煩了。
于是他想到一個絕尸計,悄悄把三魂城的繁華和機關魂甲,透露出流風團。他知道流風團團長野心勃勃,早就對永安城的機關兵團垂涎欲滴。只不過礙于永安城主是黑魂長老的身份,還是不敢亂來。
而他會以追擊流風團的名義,出現在三魂城。由于擔心自己的力量不夠,他還特意去求了自己的哥哥。
當關于三魂城的情報送到流風團團長手上,他立即被吸引,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位能夠制作機關魂甲的機關大師擄走。
哪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若是弟弟能好好經營這個基地,對你大有好處。”長袍青年若有所指。
富家公子看了兄長一眼,充滿戒備口吻:“我會好好經營的!”
長袍青年也不著惱,笑道:“我忽然有種預感。”
“什么預感?”富家公子問。
“預感流風團這次的行動,很有可能會失敗。”長袍青年笑吟吟道。
富家公子哈哈大笑:“你也有走眼的時候啊!這么一個破基地,又沒有什么高手坐鎮,能夠抵擋流風團,你這個說法實在太可笑了。”
“沒事,我們靜觀其變就是。”長袍青年也不爭執,微微一笑。
唐丑立在隊伍的中間,他的機關魂甲非常不起眼,看上去作其他人沒有半點區別,誰也不會想到,這么不起眼的機關魂甲,里面竟然是對方主將。
魔笛為他們贏得寶貴的時間,唐丑很清楚,若是自己的這些學員遭遇突襲,必然會很快崩潰。但是現在給他們喘息之機,讓他們有時間,來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戰斗。
一架架機關魂甲,整齊站立。
青銅的光芒,就像勇敢而沉默的士兵,沒有聲音,卻有鋒芒的凜冽。
唐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然而心中的那縷火焰,卻仿佛沒入他血肉深處。他的眸子,光芒亮得駭人。
雖然自己是參謀型的武將,但是,這一戰的渴望,他卻不輸給任何一個人呢!
舞臺已搭好,舞幕已拉開,等待的,是英雄的登臺!
視野所及,黑影不斷從外墻跳下來,如同潮水般朝他們涌來。他們猙獰的表情,愈發清晰可見。
唐丑毫不猶豫下令:“出擊!”
墨子魚和墨無畏身軀同時一震,和平日里的訓練一樣,兩人齊聲怒吼。
“甲組準備!”
“乙組準備!”
咔咔咔,密集的青銅關節聲同時響起,匯集成一股洪流,但是緊接著洪流驟然消失,重歸寂靜。
每一架機關魂甲完成姿勢的調整,如同蓄勢待發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