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葭一陣沉默,半晌之后,忽地一笑,搖了搖頭:“我還不到那等天才到被認為是瘋子的地步,既然未發生的事,想他作甚?”
那人挑了挑眉,對她的反應似乎有些驚訝,不過卻也并未太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左右是門派精心培養的弟子,若是這么簡單就被輕易說通了,那才叫反常呢!
是以他并未再接著這話說下去,轉而又道:“你的道,我認同。以天生萬物為媒介,已然跳出了那陣法師的框框架架之外,你可知曉歸真子?”
“你是說無我道的歸真子?”葭葭揚了揚眉,對他突然提起歸真子有些驚訝。
那人點了點頭:“不錯,就是他。無我道原本就是主流修仙六藝之外的旁道,因人員稀少,是故并沒有弄出什么大動靜。就歸真子的無我道而言,與前人相比可說有了極大的改變。對無我道其他傳人來講,他們是不承認歸真子的存在的。奈何現今天下,提起無我道,群修所能想起的,除了歸真子,還有誰?”
葭葭對上了那人彎起的唇角,那模樣,就似是在刻意引導她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一般。葭葭對自己這想法感到驚異,不過卻也大著膽子提了出來:“請閣下解惑!”
“很簡單!對歸真子來說,不服從。那便死。”那人面上的笑意不變。似是在說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一般。“修真者所謂的游離六道之外都是假的,以實力為尊,這便是修真界中永遠不變的鐵律。而我不過是在與天下修士的抗衡之中,不小心落敗而已。”
他說的云淡風輕,可或許是這些年在執法堂的習慣使然,葭葭心中不自覺的給他算起了排位。與天下修士抗衡,這在執法堂算來一定是頭號重犯,難怪本尊會被關押在九龍禁地那種地方。
不過他既在此處。難道昆侖、蜀山不清楚他的行蹤么?竟這么放心的讓這樣的人物存在下來。
“我知曉你在想什么,”不成想那人微微一笑,眉峰微揚,“如今的天下修士,修為最高也不過藏神中期,他們殺不了本座,不過是依靠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將本座囚禁起來罷了。”那人說著,微微嘆了一口氣,不知不覺已將稱謂換成了‘本座’,“還是當年的修士厲害啊。當年的修士將本座的真身囚禁在了九龍禁地,不妨本座修出了分身。一路逃到此處,他們知曉以九龍禁地的力量要同時困住本座的本尊與分身,恐怕是不可能的,便將本座困于此地。只是他們沒想到……”那人輕輕一笑,卻沒有再說下去。
沒想到什么?沒想到他自創天地?葭葭不得而知了。見她似懂非懂的樣子,那人又道:“歸真子也可算本座的人,他與你可說是天下小輩里頭,明確活在世間的由法入道的僅有的兩個小輩。”
他這是什么意思?不怪葭葭要多想,她狐疑的看著眼前這修士,卻見他微微搖了搖頭:“本座很看好你,也不想似那等俗人來逼迫你,不過只是想給你留下一條后路。本座的世界堪堪將成,你得天獨厚,擁有本座夢寐以求的空間靈根,若是當真有那一日,本座的世界愿意給你留下一席之地。”
幾乎是想也不想,葭葭便拒絕了:“多謝閣下,只是弟子想來不過庸人一個,還是會在昆侖這般呆下去的。”
“你不必急著拒絕本座,”那人似是一點不在意,“不是你說的么?真正灑脫的人是不會拘泥于外人的看法的,你自修你的道,與外人何干?”
葭葭輕笑:“是極,可弟子不是真正灑脫的人,弟子不過是游走于世間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庸人而已。我修我的道,與外人何干這句話確實不假。不過,若有的選擇,不管是外人的看法還是我的道,我既是庸人,便兩者都想要。即使如今,我不過是失去了陣法師的令牌而已,但我仍然是昆侖的內門弟子,執法堂的精英修士,在我看來,兩者還在我手中。”
那人沉默了片刻,忽地哈哈大笑了起來,連連道:“庸人?在本座看來能清楚本心的又怎會是真正的庸人?可嘆這世上多數是自以為是,庸人而不自知的人。你之成就,在本座看來,全賴一個‘道心堅定’罷了,然而修煉僅僅有這一點便足夠了。”
“多謝閣下。”葭葭回頭,但見玄靈拉了拉她的衣襟,朝她使了個眼色。
眼前這修士是何等人物,自然一眼就瞧出了玄靈的心中所想,是以他笑了一笑:“你是好奇本座為何能將你拉出混沌遺世?”
玄靈臉色發白,對這人忌憚到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到此刻,這個總是在葭葭面前自稱“老夫”的器靈才發覺看似柔弱的葭葭現下卻正為自己筑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城墻。
似乎是察覺到他心中的害怕,葭葭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動作,若是往日葭葭做來,定會讓他惱怒不已,一個小丫頭這般似是待小孩一般的待自己,可現在,他只覺心中一定,同時暗暗慶幸起了當年的決定:最初尋找可能開啟空間靈根之人,不得不否認,他雖說嘴上不說,但更喜歡如蕭璃雪這等言聽計從的。在葭葭這里碰到軟釘子,他原先心中可說對她是極為忌憚的,甚至當年還成后悔過。當然這后悔隨著之后二人的相處早已不見了蹤影,直至如今后悔早已變成了慶幸。器靈尋主,不就是應當擇真正的強主么?他原先不明白。現下卻是深有體會。不消看外表。也不消看一時的時力。只有內心真正強大的人,才能擔得起“強主”這個名號。
“這個世界是本座所創,自然不受天地規則的約束。自然也能將你拉出那混沌遺世。”那人笑瞇瞇的說道,而后挑眉問玄靈,“我這世界比混沌遺世如何?”
“雖大卻空空蕩蕩,不知所謂。”玄靈拽緊葭葭的衣裳,這話雖然犀利,確是事實。
眼前此人當年也是梟雄一般的人物。自有容人雅量,更何況一個器靈,是以他不過微笑點頭:“說的好!我這世界還缺些事物,”他說著看向葭葭,“空間靈根的妙用,即使你得到了昆侖那本有關空間靈根的功法,學會了第一重。天下之間若你愿意,沒有困得住你的地方?不過,你且告訴本座,為何你千里迢迢去東海之時。卻被無邊渡海與正反旋風所阻?”
葭葭沉默了,當年不得已與梁莫道一道走水路的原因還在于幻影四象無法施展。只因幻影四象與一般的幻象不同。其在于撕裂周圍的空間,一瞬間同時出現的四道人影盡是出現在周圍空間里頭的實體,也因此,她才能放出那句“天下沒有困得住我的地方”那句狂話。可是要撕裂空間,那么要撕裂的空間必須是在她的周圍。
面對正反旋風,她如何撕裂空間?正反旋風不是薄薄的一層,而是厚厚的一片,即使撕裂空間,周圍還是正反旋風,有什么兩樣?至于連續撕裂空間?如她現下的身體和修為根本無法使出,即便使出,也只短短一瞬間的時間。
而據那本功法上所記載的,即使她修至藏神、出塵甚至飛升亦不過是讓使出的時間更長久罷了,要連續撕裂空間或者撕裂遠在千里之外的空間是做不到的。所以幻影四象只是第一重,還有第二重、第三重。
“即使你修至第三重,那本功法也不過是拘泥于空間的變化而已。本座冥思苦想了十萬年,終于讓空間靈根得到了真正的突破,”那修士眼中閃過一絲喜意,轉而問葭葭,“鎖妖塔六層到七層的寶塔之中那個傳送陣感覺如何?”
葭葭大驚失色,卻聽那修士笑道:“本座動的手腳。你去過鎖妖塔的事情本座已得知,今次又發現了你有空間靈根,想來是觸動了吧!如何?去了十幾萬年前?可有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人?”
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修士,葭葭不知道別人若是面對這等情況會是什么樣的反應,不過對她來講,卻是忽地明白他那句‘天才與瘋子沒什么兩樣’話中之意了,有這么一個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的存在委實已超出了天地規則之外,怪不得前輩大能要將他囚禁起來,這樣的人存在世間,只要他愿意,當真整個世間恐怕就會天翻地覆。
“看你這臉色,”那人平滑的濃眉一挑,“看來當真碰到了什么人,”他說著,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幾幅泛黃的畫像,笑瞇瞇的遞給了葭葭,問道,“你碰到了誰?看看這里頭可有相識的?”他說著從里頭挑出一副以靈力供養,除了微微發黃,竟恍若嶄新的畫卷,指著上頭那容貌傾城的女子,“可曾碰到過她?”
葭葭搖了搖頭,不待看那人的臉色,按下心中的忐忑,向剩余那幾幅畫像中一掃而過,也不知他是有意無意,竟在他隨手抖出的幾幅畫卷之中一眼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人循著葭葭的目光看來,面上笑意更甚,打趣了起來:“你倒是與昆侖有緣,怎么?竟是碰到了宋遠山?”
還有善無畏,將若說原先是存疑,那么葭葭現下心中已然肯定,她碰到的應當就是宋遠山與善無畏兩人了。
不過只打趣了兩句,他便將畫卷收了起來,葭葭注意到對那女子的畫卷,他似是格外小心,單獨放在了一只明黃色的儲物袋中,他向葭葭看過來的目光一片坦然:“你既被發配至此地,也算你我有緣,本座就將對空間靈根研究十萬年所得盡數教于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