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葭葭不由唏噓了一聲,當真是恍如昨日啊,一晃她都結丹了。眼角余光一撇,撇到了馬老挪揄的神色,葭葭勾唇淺笑,忽地伸手,不過一晃,便將那小妖擒在手中,也不管它的掙扎,指尖如抽絲一般在她背上劃過,那腳畔方才張牙舞爪的想要絆住她雙足的一株懷紫草就這般定格在了半空中。
發現植物不受控制,那小妖瘋狂的扭動了起來,嘴里嚷嚷:“怎的回事?為什么不動了?”
“我是陣法師,不過在你身上布了個封印法陣而已。”一聲戲謔的輕笑聲自頭頂傳來。
那啟鋈看著葭葭微微一愣,似是一時間還未曾回過神來,半晌之后,那雙目似要噴火一般看向葭葭:“我記得你,就是你當年用網把我抓起來的,就是跟你一塊兒的人帶走了雪兒!”
“蕭璃雪逃離了暴室。”葭葭莞爾,“不在昆侖,你就算再鬧,她也不會出現的。”
那小妖掙扎的更厲害了,奈何在已入金丹的葭葭手中就像鬧兒玩一樣,一點殺傷力也無,“我要走,你放開我。”
“放開你?”葭葭面上笑意不變,“我記得當年不是把你交給執法堂了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莫不是偷跑出來的吧!”不等那小妖說話,葭葭卻已接了下去,兀自點頭,“嗯,應當就是這樣了。一會兒再給執法堂送去。”
聽得“執法堂”三個字,那小妖渾身一抖,再張口卻沒有了先前的囂張,“才不是呢,是那個胖女人把我帶出來的。”
這里是袁老的住處,胖女人還能指誰?葭葭臉色一沉:“好一個‘胖女人’,她將你帶出來,你非但不感激,反而還出口謾罵,好一只小妖。”
“她,她……”那小妖張嘴說了半天,因靠近葭葭身旁,被葭葭的金丹威勢所壓,心中驀地生出了一股害怕之感,卻仍兀自強硬的說道,“關你什么事?”
葭葭冷笑:“你這記性果真不好,方才還說過的話怎的就忘了?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兩次、三次,且不說蕭璃雪現在就算還在我昆侖,也應當被關在暴室里頭,更別說她現在不在昆侖。你且消停點吧,就你這等妖力,離了植物,恐怕一個無靈力的凡人若是身手好一點,也能將你制住吧!”
便在葭葭與這小妖說話的功夫,馬老已經進去喊人了:“老頭子,那丫頭,怎的回事?那小妖跑了!”
幾乎是同時,院中一左一右兩間屋子的房門突然打開,從里頭探出了兩個腦袋,一老一少同時向他看來,眨了眨眼,復又看向院中,確實,哪還有那小妖的影子。
愣了片刻,兩人同時跳了出來,向院門跑去。馬老被這二人一驚一乍的動作逗得反而笑將了出來:“這神情,當真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師徒兩一前一后才跑出了門,便看到了拎著那啟鋈訓話的葭葭,歡喜“啊——”叫了一聲,也不管前頭的師傅,徑自越過袁老跑了過去,如無尾熊一般摟住葭葭的脖子,整個人便這么掛了上去。
葭葭早有所感,是以除了方才放出金丹威勢嚇唬嚇唬那小妖外,倒是提早收了這威勢,便感覺到脖子一沉,下一刻,歡喜整個人便掛了上來,嘴里喜極叫喚道:“葭葭,好生想你。”
葭葭一喜,叫了聲“歡喜”,拍了拍她的手,將手里的啟鋈提到了她面前,那啟鋈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只當沒看見歡喜。
她二人這動作做得輕松,卻叫一旁的馬老和袁老看的心驚膽顫,白白胖胖的歡喜就這么掛在身姿纖細的葭葭身上,且不說她二人到底輕不輕松,可直叫旁人看了一點都輕松不起來。
袁老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喚道:“歡喜,莫掛在葭葭身上了,快些下來,壓的她怪不舒服的。”
葭葭聞言卻是轉頭朝袁老笑了笑,揚了揚手里的小妖,也不管那小妖被這一晃,頭暈乎乎的直翻白眼,阻止道:“沒事,一點分量而已。”她說的可不是什么客套話,可偏偏說出來叫袁老聽的心驚,只當她是客氣,繼續喊道:“歡喜,快下來,莫把葭葭壓壞了。”
一聽“壓壞”了,歡喜倒是立即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松開了手,自葭葭身上滑了下來,有些緊張的圍著葭葭問道:“葭葭,沒把你壓壞吧!”
葭葭苦笑不得,好歹也是個金丹修士,那么容易壓壞,豈不是紙作的?眼見葭葭笑著搖了搖頭,歡喜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看著被葭葭提在手里的啟鋈,有些不忍:“葭葭,你放下它吧,我看它都快翻白眼了。”
葭葭看了眼啟鋈,見她一副精神懨懨的樣子,便將它放了下來。還未開口,歡喜倒主動解釋了起來:“這小妖與我通靈一道有緣,師尊見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會便去求了藏劍峰的秦真人,將這小妖交給了我。只是,它倒也算是有情有義,遲遲未忘記舊主,唉!”
“是遲遲不肯配合罷!”葭葭眼珠一轉,看了眼歡喜無奈的神情,與那小妖下巴高高抬起的模樣,出口點破。
葭葭自還記得當年這小妖控制花草阻撓執法堂辦事的情景,以及它那蔑視人的神情,當真與現在相比一點未變。
想到這里,她摸了摸鼻子,將那小妖拎了起來,給歡喜使了個放心的眼色,看向那小妖:“你到底是真的顧念舊主呢,還是只拿蕭璃雪當個擋箭牌,以貌取人,看不上歡喜?”
那小妖一愣,一雙綠色的眸子在袁老、馬老、歡喜與她之間來回打轉,最后放到了葭葭的身上,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你就是最近那個風頭正盛,二十二歲便結丹,還練成神通的天才女修?”
“那又如何?”葭葭皺了皺眉。
那小妖卻是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扭捏的動了動身子:“算了,看你長的還不錯,比起雪兒也差不了多少,我便跟了你好了。”
歡喜張口欲言,葭葭卻朝她使了個放心的眼色,真被它氣樂了,不通人情世故而傷人從來不是傷人的理由,眼高手低,自恃稀少,根本未把這里的人放在眼里。葭葭冷笑:“你是把我們當成貨物評估了一遍,這才選我的吧,且不說我的道與你無關,‘人往高處走’這一條你倒是跟著人學了個十成十啊!”
那小妖表情疑惑,似是一時半會兒未曾反應過來,只呆呆的看著葭葭,半晌之后終于將她的話一知半解了,有些惱怒的鬧起了脾氣:“那又怎樣?你們要是找到的另一只啟鋈就盡管去啊!我啟鋈一族可是快絕跡了,讓我跟著這個還未筑基的胖女人,有什么前途?我不干!”
一口一個“胖女人”,一旁的歡喜倒是只不過臉色微紅的摸了摸腦袋,低下了頭,可馬老與袁老臉色卻俱是不太好看,這啟鋈如此囂張,恐怕不能為歡喜添得一絲助力,反而添得麻煩還差不多。
葭葭拎著啟鋈的手突然一松,那啟鋈一個不防備腦袋朝下摔了個正著,吃了一口土,惱極的抬頭,一雙綠眸憤怒的盯著抱臂冷笑的葭葭:“你做什么呢?”
“你既然曉得‘人往高處走’,那我今日便再教你一句‘別太把自己當個寶’,沒了你,我昆侖不會失去什么,歡喜的道依舊在,如今歡喜亦不過二十出頭,總有一日會成就她的道,不需你的幫助。你要離開就快走,不說旁的,我就看你能不能安全出了明定城。”葭葭看著它輕笑了一會兒,從鈞天破月指環中,將睡得天昏地暗的小獸拉了出來。
那踟躕的不肯說軟話的啟鋈只覺忽地渾身一軟,雙腿竟是不由自主的往下一彎,雙膝跪地,馬老身后的小丹一個哆嗦,躲到了馬老的身后。
馬老與袁老雙雙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詫異,幾乎是同時開始思索起神州萬獸錄里頭可有關于這小獸的記載。
“它是什么?”小妖一雙眸子中帶了些許恐懼。
葭葭看了它一眼,她也不知,看來這小獸果真是個厲害事物,卻不知白澤從哪里弄來的。那小獸打了個哈欠,腦袋動了動,在葭葭懷里尋了個安全的位置,繼續入睡。
小妖哆嗦了一會兒,要它一人去離開昆侖,當真是連出不出得了明定城都不知道,眼前這個胖女人對自己那么好,下一個誰知道會是什么樣子的呢,若是性子像面前這個,外表像那胖女人,它當真是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了。
踟躕了一會兒,那小妖漸漸向后退去,輕哼了一聲,拍著翅膀回到了歡喜的身后,眼見歡喜沒什么反應,它又只覺自己做出了這態度,歡喜還沒反應,當真是有些不適應,忍不住出口喊道:“喂,我不跑了,哼,便宜你了!”
就在眾人以為歡喜會笑著接納它之時,歡喜卻突然抬頭,圓圓的臉蛋里頭滿是認真:“不用便宜我了,你走吧!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還未筑基的修為,看不起我這個胖女人,不管我怎么說,你都不理我,我放你自由,你去尋你那雪兒也好,尋別人也罷,我不管你了,原先將你從執法堂手里找來不過是因為我通靈一道與你有緣,現下,既是如此,我也不強求了,左右,沒了你,我依舊修煉我的道,慢一點而已。”
眼見歡喜態度陡變,一向被好言好語相加的小妖勃然大怒:“你是什么意思?既然不需要我,那為何又把我從執法堂那里帶出來?”
歡喜苦笑了一聲,不大眼睛里頭熠熠生輝:“我愛吃包子,我愛做包子,長的像包子,可不代表我人就是個包子。你既然看不上我,我又何必稀罕你呢!你要留下我就重新把你送還執法堂,你要離開,我就把你送出昆侖,這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