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新元幾年?”葭葭這話一出,那佛修與身旁被喚為“小宋”的修士皆是一愣。
面面相覷了片刻,倒是小宋修士似乎有些隱約明白了葭葭的意思,摸摸鼻子,支著下巴緩緩開口:“這位道友是問現今是何時吧,現下是歸元一千六百年。”
“歸元”二字一出,終于叫葭葭明白了她腳下之處,還是那個世間,卻已不是葭葭所熟悉的那個有昆侖、有蜀山、有師尊、有師兄的那個世間了。
大量的靈石,濃郁的靈氣,隨處可見的古劍修,城中招搖過市的金眼玉花虬,地寶宗、攬月宗抑或藺景門還有眼前這個幾乎不可能出現在葭葭眼前的佛修,無一不在告訴她,這里應當就是數十萬年前早已湮滅在歷史塵埃之中,徒留下數不清的破簡殘書予后人猜測的遠古洪荒。
方才小宋稱喚現今為“歸元一千六百年”,而洪荒亦不過是后人給予那個久遠時代的一個總稱罷了。事實上有關洪荒年代稱喚的記錄,葭葭亦不過僥幸在名無寶殿中得以一窺。原來,年號是由那個時代未曾飛升的修士中修為站至金字塔頂峰,由群雄表決的修士名號來命名的。歸元一千六百年,實則暗含了“一位名喚歸元真人的修士,站在金字塔頂峰已一千六百年了”的意思,也因此,記錄中的遠古洪荒年代名稱輪流交替,叫人難以明辨。
恐怕若非身臨其境,若非清楚的知道這一切并非是幻覺,能得以親眼一觀傳說中的洪荒遠古。觀瞻那等遠古修士的颯爽英姿。葭葭心中無疑是激動的。然而再激動也掩蓋不了一個擔心:如何回到原來的時空?將破碎虛空煉到最高境界。然后真當如那器靈所說嘗試穿越時空?且不說其可能性,也不說那至今仍昏迷不醒的器靈,就算當真有朝一日能得償所愿,想必不是十年、百年便得以成功的。
這等激動夾雜著濃濃擔憂的情緒充斥著葭葭的全身,絲毫不掩飾。
倒是那小宋修士與“小扇子”佛修忽地雙眼一亮,當著葭葭的面便開始互相咬起耳朵來。商量了片刻,似乎總算做下了決定,二人皆面帶笑容的看向葭葭。卻見她唏噓了一會兒,不過片刻而已,便恢復了尋常的模樣,朝兩人一拱手:“多謝二位,告辭。”
眼看她轉身就走,那小宋縱身一躍便躍至了她的跟前,動干凈利落,雖說沒有葭葭那等極快地身法,卻有一招是一招,總有自己的一番不同之處。
“道友且慢。”小宋修士照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這禹伍城趙家的出竅老祖宗近日方才從一個新發現的秘境中歷練歸來。聽說得了不少好玩意兒,便拿出一部分來擺了個擂臺,聽說決出的前十位修士都有所得,而這擂臺開設的時間便是明日。”
見葭葭似是起了興趣,停了腳步回身極為認真的聽了起來,小宋心道有門兒,便繼續說了下去:“可是那趙家的人也忒壞了點了,擺個擂臺,巴掌大小的地方居然要六百中品靈石……”
“六百中品靈石?那還不如去搶。”葭葭脫口而出。
小宋修士停了面上笑的更歡了:“所以眾人皆道趙家這筆生意穩賺不賠,我與小扇子也一早買下了一塊巴掌大的觀看席。算了算,以我二人的體型,當真占不滿那地方,若是加個道友這般體型的便差不多了,所以,道友,你看……”
“你想算我一份?”那小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葭葭若還是不明白那就除了是裝的,還當真想不出別的可能性來了。
“道友果真冰雪聰明。”小宋修士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朝葭葭比了比大拇指,“怎么樣?”
一旁的小扇子佛修雖是滿臉通紅,卻也并未阻止那小宋修士,而是朝葭葭尷尬的笑了一笑,因著半天未出聲,被小宋修士用手戳了一下,這才支支吾吾的開口道:“道友不如考慮考慮,您三靈根的資質雖說比小宋的雙靈根,貧僧的單靈根要好些,可想必這修行起來,也甚是缺少那等資源的,不如一道節省一下,如何?”
“節省”二字當真是瞬間打動了葭葭,上下左右將眼前二人細細打量了一番,直到二人有些招架不住,這才收回了目光,輕輕頷了頷首。
便在那二人得意擊掌相慶之時,葭葭終于笑瞇瞇的開口了,“節省二字甚妙,三人同擠一席這提議很是不錯。不過方才小宋道友既說了體型,以我的體型,若是付二百中品靈石,我覺得虧了,你二人怎么說?”
一番討價還價之后,終于敲定,按體型大小,葭葭付一百五十中品靈石,小宋修士二百中品靈石,那小扇子佛修個頭最大,付二百五十中品靈石。
對于這個決定,三人一致通過了,因明日就是那擂臺開設日,熟門熟路的小宋修士帶著二人,終于熬過第一聲雞叫,第一個沖進了場內,尋到了個不錯的觀看席坐了下來。
見葭葭一坐下來便開始打坐,小宋修士不由嘆了一聲:“連道友好生努力,倒顯得我二人有些疲懶了。”
自葭葭報了個姓,那二人便齊齊喚她為“連道友”,葭葭則喚那二人為“小宋道友”、“小扇子大師”了。
葭葭聞言卻是笑了笑,并未答話,只心中暗嘆:洪荒遠古這等濃郁的靈氣怎的不會叫她珍惜呢?幾十萬年之后神州大地的靈氣稀薄無比,便是太阿峰那等地方的靈氣亦不過只能堪比此處。
見葭葭似乎無暇顧及他,小宋修士也不以為意,看了眼一旁也緊隨其后閉眼打坐的小扇子,兀自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支三角小旗慢慢把玩了起來。
終于隨著修士們的陸續進場,觀看之席再無虛坐,一聲震耳欲聾的鼓聲響起,打坐的葭葭與小扇子總算睜開了眼,看向那如同一個巨大鼓面的斗法臺。
而通向斗法臺最高處的那個位置上設了一層黑色幕簾,隱隱有人影在其中晃動,想必,這就是那位趙家的出竅老祖宗吧。
一位滿臉笑意的中年修士躍上了斗法臺,如此如此說了一通之后,便有一股十分強大的威勢瞬間壓來,如洪潮般席卷全身,不過剎那又悄然退去。這一放一收的強大威勢,無疑是來自那位坐在最高處的出竅修士。威勢收放過后,一道沉沉的聲音響起:“膽敢胡亂挑釁者,先從趙某的尸體上跨過去。”
自家老祖宗敲山震虎了一番,那中年修士才笑瞇瞇的宣布:“斗法開始!”
首先躍上斗法臺的是一位灰衣古劍修,面容冗長,額頭之上生著幾道額紋,雙唇緊抿,看上去十分嚴肅,他的對手是一位背負一把幾可與葭葭身高體型相當的大刀,足踏草鞋,短襟打扮,只腦上箍著一圈麻繩。比起那灰衣劍修的嚴肅,這人雖是面無表情,卻因著體型巨大,看起來微有些兇狠。
二人雙拳一拱,齊齊后退了兩步,幾乎是同時,一刀出手,一劍出鞘。不過片刻,便過了數招,比起后世,古修士無論是刀法抑或是劍法無疑都更為簡單。然那一招一式干脆利落,雖然沒有那等賞心悅目的美感,卻叫人憑空生出一股熱血,恨不得代替了場中修士,好好比劃一般。
葭葭看向那看的分外激動的群修,便連那不停誦著“阿彌陀佛”的小扇子都雙眼發亮,目光炯炯的看向場中。
一剎那,眼前場景似乎同數年前那次門派大比重合了起來:無論是古修士還是昆侖修士,無論是那簡單干脆的招式還是那繁復延綿的功法,對于不斷變強的渴望,對那條通天之路的追尋都是一樣的。
現下所踏方寸之地,不知幾十萬年光陰之后又是哪里?眼前驀然升起數張修士的臉,有眼前小宋道友與小扇子佛修神情激動的臉,有師尊與師兄默默注視的模樣,有展紅淚得意驕傲的大笑,有燕長老顛倒眾生的回眸……無數相熟的,不相熟的在她面前閃過,最終定格在眼前的是那張熟悉無比的臉,正是她――連葭葭。
從初入昆侖清心峰上的青澀,到明昭峰上數年如一日鉆研陣法的堅持,再到藏劍鋒上練了數萬次的萬葉飛花訣,一步一步從滄海樓走向名無寶殿,每一步皆是為了同一個目的。
一瞬間,“我要飛升”那四個字終是揭開了層層面紗,清晰的出現在了眼前。自修煉之始便不再懷疑,終有一日能夠飛升!若是連自己都不信,那又有何人來相信。
問心本我――我要飛升!
自葭葭額間開始,似是亮光一點徐徐展開,一旁神情激動的小宋修士無意一撇,卻見那連道友此時整個人仿若蒙著一層奇妙的光芒一般,神識、心境已率先一步沖破筑基與金丹那道門檻。
他似有所覺的抬頭望去,那縹緲的云層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慢慢的結合在了一起。這是,天象伊始?小宋難得的斂去了笑容,自那連道友身旁傳出的靈氣已然開始輕微波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