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年突然到來原本也只是例行巡視,時間已經過去整整十日,主人要找的那個女子如果沒死也早該逃得不見蹤影,不過才踏上碼頭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
他的目光穿過人群,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嚴棣身上,自然也順道看見了被他摟在懷中的秦悠悠。
秦悠悠戴著帷帽而且臉朝嚴棣方向,夜如年看不見她的容貌,不過就算看見也不認得,秦悠悠從來不是易容就是戴著面具示人,可是她的身形夜如年太熟悉了,他在暗處見過無數次,更親自隨同風歸云追蹤了她整整一夜,只一眼就能確定她定是主人急著要找的人。
秦悠悠也感覺到他的視線,頓時身體僵硬心頭冰涼,一時忘了鼻尖傳來的痛楚,更忘記了嚴棣與自己過度親密的姿勢。
“別怕。”嚴棣的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邊,溫熱的手臂圈住她的肩膀,抬頭漠然望向夜如年。
夜如年面沉如水舉起馬鞭指了指秦悠悠冷聲道:“她是我多麗國皇上親自下令通緝的重犯,閣下請將她交給我們,本官一定會重重酬謝。”
他雖然勇悍過人,但也不想輕易與面前這個看不清深淺的男人為敵,所以說話中留了余地,希望對方可以順著臺階下來,免卻一場激戰。
嚴棣的手掌仿佛無意識地慢慢摩挲著秦悠悠的肩膀,語調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她現在在我手上,就是我相月國的人。”
秦悠悠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該吸口氣,從剛才嚴棣忽然把她拉入懷中起,她就感覺到這個男人想保護她,不管來的人是誰都不會將她交出去的。
可問題是,他有這個實力嗎?
夜如年那邊除了他本人,其余四個黑衣人看上去都不是弱者,很有可能都是三品以上的武者。
修武之人一般分為九品,一至六品都稱為武者,突破晉入七品即被奉為武尊,傳聞九品之外尚有更高的層次,不過那樣的人鳳毛麟角,幾乎都只是傳說。
三品以上武者已經不弱,稱得上是高手,民間有個別號叫“百人敵”,顧名思義那就是有對戰百人不落下風的實力,至于夜如年這類無限接近七品武尊的人物,等閑應付數百人合擊都不成問題。
身前這個男人看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以一敵五外加帶上她這個累贅想安然脫身,可能嗎?秦悠悠深表懷疑。
夜如年沉下臉色道:“閣下是相月國人?未請教高姓大名。”一邊說一邊向他身后的四名黑衣人擺了擺手,四人縱馬將碼頭進出的道路封住,其中一人更向天發出一枚信號焰火。
嚴棣搭在秦悠悠肩膀上的手頓了一頓,秦悠悠敏感地察覺到他似乎在打量她,心里很是莫名:別人問你名字你看我做什么?人家都招呼同伙來這里增援了你怎么一點兒反應沒有啊?
她真的不認得我……嚴棣心里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惱怒。
“痛……”秦悠悠忽然覺得肩頭上那只溫暖的大掌變成了大鐵鉗,捏得她骨頭都要碎了,忍不住失聲低叫起來。
嚴棣怔了一下收回手替秦悠悠把被撞掀了一半的帷帽扶正,然后理所當然拉著她的手臂就往前走去,仿佛完全無視夜如年的存在。
秦悠悠心驚膽戰被他拖著往前走,不過片刻就走到了距離夜如年不足一丈的地方。
“擋我者,殺!”嚴棣語氣平淡如故,仿佛在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甚至腳步都沒有半分停歇。
砰!重物落地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仔細聽似乎是四五件重物同時落地,不過因為同時發生,聽起來似乎只有沉重緩長的一聲。
碼頭上忽然靜得出奇,秦悠悠忍不住好奇稍稍掀起帷帽一角的黑布,結果見到無比血腥的一幕——夜如年左手邊的兩名黑衣騎士被人一刀腰斬,上半身滾落馬下,下半身還在馬鞍上穩穩坐著,鮮血噴涌內臟碎肉飛濺。馬匹旁邊不知何時各多了一名幽靈般的青衫男子,手握長刀,刀光如雪,雪刃上血痕斑斑。
不必扭頭秦悠悠也知道另外兩個黑衣騎士也遭受了同樣的命運。
夜如年猙獰的臉孔慘白扭曲著,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拖住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的男人,似乎連出手攻擊的勇氣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秦悠悠很理解他的感受,換了她在他的位置上,只怕比他更慫十倍不止。
那四個不是普通人,都是修煉多年的強者,竟然連對手的樣子都沒看清楚就被斬瓜切菜一樣全數腰斬,下手對付他們的人境界比他們高了至少三品!
從衣服上看,秦悠悠認得出來這些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殺人的高手,正是剛才在船上站在她恩公身邊的人。
她忽然覺得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掌變得如蛇蝎般可怕,她的恩公很強大而且一定大有來頭,不過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不知道是誰率先驚呼一聲,人們從眼前的恐怖血案中回過神來,尖叫著四散奔逃,碼頭頓時亂作一團。
在江面上巡查的多麗國兵士也反應過來了,紛紛大聲吆喝,卻沒有一個敢將船駛回碼頭來協助緝兇。
“回去跟你的主人說,她是我相月國的人,如果不服,盡管到子夜城來。”嚴棣就這樣拖著秦悠悠大模大樣揚長而去,夜如年直到他們走得遠遠才顫抖著抬手抹了一把冷汗。
附近駐守的官兵見煞星離開,連忙跑過來表忠心獻殷勤,其中一人道:“夜大人,我們是不是要派人跟上去?”
夜如年死里逃生,見了他們的嘴臉更覺厭煩,搖頭道:“不必了,跟上去也是送死,除非我們有七品以上武尊級別的高手坐鎮……”
“武尊?!”吸氣聲此起彼伏,對他們這些普通人而言,武尊跟神仙幾乎是同義詞。如果說三品以上的武者是百人敵,那真正的武尊就是千人敵,壽命據說最長的可以活到兩三百歲,這樣的人他們一輩子不見得有機會接觸。
其中一名官兵結結巴巴道:“夜大人您、您的意思是,剛才那個后生是、是武尊?!”那個年輕人氣勢很嚇人,不過看上去頂多三十歲不到,這樣就成了武尊?不會是夜如年怯戰故意夸大對手的實力吧。
不止他這么想,旁邊的官兵不少也是類似想法。
夜如年哪里不知道他們的心思,氣恨道:“如果他不是武尊,老子會這么慫包看著自己的兄弟被殺了屁都不敢放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