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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這樣……!
怎么會這樣?!
喃喃自語著,劉晴不由自主地抱著腦袋,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遠方那一抹依稀可見的麗影。
六日……
整整六日吶!
在六日之前,她劉晴便謀劃好了今日的這一切,以往所有的計謀,都是為了服務于今日,都是為了能在今日將長孫湘雨這位智慧近乎妖孽的女人鏟除。
對于長孫湘雨這位協助謝安與李壽平定西境叛軍的真正幕后功臣,劉晴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了解這個女人的性格、脾性,試圖尋找出她的弱點。
然而,就連劉晴也不得不承認,長孫湘雨確實堪稱是一位完美的女子,出身高貴、姿容無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通讀諸子百家之言,兼之心機重、城府深,有權謀、有手段,必要時心狠手辣,倘若用一句話來概括,這個女人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越是了解長孫湘雨,劉晴越是感到心驚,因為她從未想過,人竟然能完美到這種程度。
難道這個女人就沒有一丁點的弱點么?
在仔細研究了冀州戰役與西境戰役這兩回有長孫湘雨經手的戰事后,劉晴終于發現了幾處蛛絲馬跡。
在劉晴看來,想要在智略上戰勝長孫湘雨,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因為這個女人的直覺實在是太警覺、太敏銳了,哪怕是有些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讓她察覺到什么。
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就連劉晴自己也沒有信心在智謀上拼過這個女 正因為如此,劉晴改變了戰術,既然明著無法算計到長孫湘雨,那么故意裝作中了這個女人的計謀不就好了?
從長孫湘雨水淹江陵,到劉晴唆使楚王李彥前往川谷送死,劉晴按照長孫湘雨所設想的那樣,做出了試圖從溪谷突圍的種種舉動。
為了盡量避免真正的意圖暴露劉晴甚至沒有告訴陳驀、楊峪等最親近的人,更何況徐樂、馮浠等人。
所有人,包括眾多太平軍將領在內,都以為劉晴打算著從溪谷突圍 甚至于,就連周軍的將領們也被騙到。
長孫湘雨猜的不錯,劉晴從一開始都沒打算要從溪谷突圍,因為劉晴很清楚,長孫湘雨是絕對不會放任她率領太平軍主力部隊從溪谷離開,前往與秦王李慎匯合。
是故,當劉晴在行軍圖上瞧見這個死谷時她便預感到,她將會在這邊與長孫湘雨展開最終的決戰。更準確地說,應該是長孫湘雨勢必會將她逼到這個死谷。畢竟倘若將她劉晴擺在長孫湘雨那個位置上,她劉晴就會這么做。
在察覺到此事后,劉晴便按照長孫湘雨所希望的那樣,一步步地自主步入死地,無論是唆使楚王李彥前往川谷送死,還是同意衛縐那所謂的建議,派軍襲擊周軍南營,目的都是為了讓長孫湘雨堅信她劉晴的真正意圖在于突圍。
為此,劉晴在假意突圍的過程中不斷地派出殿后軍隊逐步地削弱自己身邊的兵力,故意營造出勢單力薄的樣子,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引出長孫湘雨。
畢竟一般像長孫湘雨這樣的謀士,在大多數情況下是絕對不會輕離中軍帥帳的,除非讓她誤以為此戰必勝。
事實證明劉晴所預料的一切準確無誤,長孫湘雨確實叫馬聃放火燒了山,將她劉晴逼到了絕生谷。
那一刻,相比較身旁太平軍將領面色蒼白的驚駭之色,劉晴真想放聲大笑,因為她早已猜到長孫湘雨有此一招,更準確地說只有長孫湘雨當真這么做了,她劉晴才能率著剩余的四千兵遁入絕生谷進行她真正的計劃。
至于長孫湘雨是否也會像她劉晴那樣提前察覺到她二人會在這絕生谷展開最終的決戰,劉晴也有所預料,她相信以長孫湘雨的智慧會猜到的,因此,在長孫湘雨試圖將她劉晴一步一步逼向絕生谷的過程中,劉晴也在暗暗部署著自己的計劃。
所有的一切都很順利,長孫湘雨果然來了,連帶著她的夫婿謝安這位在朝中權勢甚至還要在八賢王李賢之上的男人,帶著他們南營最后的五千士卒,樂顛顛地趕來了絕生谷,試圖將她劉晴堵死在這邊,卻沒想到,身背后還有一支六神將之搖光神將嚴磊的援軍。
可以說,她劉晴算到了長孫湘雨所有的反應,但遺憾的是,她猜到了了開始與經過,但是卻猜錯了結果…・・・
比起那十架墨家機關連弩與五千弩手,身后山崖之上的數千周軍弓弩手更加讓劉晴感到心灰意冷,因為這意味著,長孫湘雨在六日前非但就想到要將她劉晴逼死在這邊,甚至還想到了她劉晴極有可能將計就計,反過來將她長孫湘雨逼死在這邊。
事實上,正在考慮到后面這個可能性的前提下,長孫湘雨開始了與劉晴的博弈。
一步,長孫湘雨只是比劉晴多考慮到了一步,但是,整件事的所表達的含義卻決然不同了,并非是劉晴在明知長孫湘雨在算計她劉晴的同時反過來算計她,而是長孫湘雨在明知劉晴會在明知她長孫湘雨算計她劉晴時反過來算計她長孫湘雨的時候再反過來算計她劉晴。
看著很是拗口,但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長孫湘雨,比劉晴多想了一層,而這一層,便導致劉晴非但輸掉了整場戰役,而且輸地相當凄慘。
長孫湘雨十分高傲,但是這句話用在劉晴身上也同樣適合。她的胃口太大了,想一口吞掉長孫湘雨,想通過一場戰事決定整個戰役。如若不然,憑她手中五萬太平軍與楚王李彥手中四萬兵,哪怕是正面硬拼周軍,也不至于落到眼下這種幾乎全軍覆沒的地步。
事實上,如果劉晴的心不是那么大,不是那!么有冒險精神,配合楚王李彥的四萬兵,雖然基本上沒在ˇ孫湘雨眼皮底下扭轉勝敗,但是至少不會敗地這么快,敗地這么徹底。
或許・這就是長孫湘雨與劉晴最大的區別所在吧,長孫湘雨喜歡刺激不假,但是絕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就算出戰有五成勝算・這個女人也絕不會輕易出兵。
穩,四平八穩,這是長孫湘雨所奉行的兵法中最關鍵的字眼,倘若無法取勝,她便絕不出兵,積蓄力量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但是劉晴不同,盡管她平時也與長孫湘雨一樣謹慎・但是她會去賭那五成的勝算。當然了,這里所指的賭,與廖立那種只知進、不知退的做法是決然不同的・而是指碰到像長孫湘雨這樣高明的謀士時,她是否會去賭心中那份可能性。
但無論如何,劉晴這回賭輸了,輸地徹徹底底,恐怕連身家性命都要賠上。
倒不是說劉晴差長孫湘雨很遠,畢竟劉晴在一開始就處在絕對不利的一方,她能做到這種地步,已是相當了不起的事。倘若不是有長孫湘雨在,恐怕就連李賢也會中了她劉晴的計謀・在這絕生谷,被陳驀斬殺,從而被劉晴扭轉周軍占據上風的局面。
事實上・就連長孫湘雨方才也已經默認,劉晴恐怕是這世上唯一能與她并駕齊驅的聰慧女子,而這份聰慧・與秦可兒那種聰慧是截然不同的。
但即便如此,事到如今的劉晴,已是無計可施了・・・・・・
前有周軍十架墨家機關連弩與五千弩兵,后有山崖上數千周軍弓弩手,哪怕是換當年漢函谷關主帥秦維這個在長孫湘雨看來就是草包的家伙來指揮軍隊,都不可能再叫劉晴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忽然感覺,贏地沒丁點意思……”望著對過軍心動搖的太平軍士卒・長孫湘雨微微嘆了口氣,小聲嘀咕著。
謝安正關注著戰場沒聽到・可秦可兒卻是一支關注著長孫湘雨,聽聞這位姐姐的話,秦可兒露出幾許詫異,疑惑問道,“姐姐不是一直想贏劉晴么?”
“呵!”長孫湘雨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不得不說,與劉晴斗智,確實給予了她莫大的快感,那種與相同智慧的人較量智謀的樂趣,確實是長孫湘雨從未感受過的。
這跟數年前她與謝安較勁不同,謝安當初之所以能讓長孫湘雨吃癟,那是因為謝安有著層出不窮的怪招。
就好比說,謝安曾經與長孫湘雨玩了個小游戲,讓后者學他的動作。
倒兩杯水,謝安拿起其中一杯喝一口,長孫湘雨也照貓畫虎,也拿起另外一杯喝一口,在對視了十余息之后,謝安將嘴里那口水又吐回了杯子,然后長孫湘雨就徹底傻眼了,因為她已經將那口水給咽了。
這才是長孫湘雨迷戀謝安的原因,因為謝安總是能想出一些世人想不到的怪招,連她也捉摸不透。但是,這跟智慧的高低有什么關系么?沒有!
倘若他夫妻二人真正比試起才學來,十個謝安都不是長孫湘雨的對手。當然了,房事除外,在這件事上,長孫湘雨始終是最先求饒的那位,毫不客氣地說,十個她綁一塊都擺不平謝安,畢竟這個女人的身子骨實在是太嬌弱了,幾乎是風一刮就會倒的類型。
正因為如此,長孫湘雨很珍惜這次能與劉晴較量的機會,而事實上,劉晴也確實沒有讓長孫湘雨失望,但越是如此,此刻的長孫湘雨心中卻愈發失落。
她下意識地會想,如果她沒有遇到謝安,或者說,劉晴一開始的處境并非是那般不利,她是否還能戰勝劉晴。
對此,長孫湘雨并沒有什么信心,畢竟她雖然比劉晴多想到一步,但是真正限制劉晴身旁猛將陳驀與其麾下三百天府兵的,卻是那十架機關連弩,如果沒有這十架機關連弩,恐怕陳驀早已殺過來將她長孫湘雨擒殺。
而打造那些機關連弩的圖紙,長孫湘雨正是在通過其夫婿謝安的幫助下畫出來的,沒有謝安,長孫湘雨根本沒法從那殘缺的墨家書籍中了解什么叫做齒輪、彈簧、轉帶,以及這些小東西在機關術范疇內的重要性,又如何做到還原墨家的機關連弩,甚至將其改進。
“勝之不武啊・・・・・・”微微嘆了口氣,長孫湘雨坐回了戰陣上的軟榻,安撫著依舊有些害怕的小丫頭王馨。
因為她知道・接下來的事,輪不到她來插手了,比如說,誅殺陳驀。
這并非是體貼或者善解人意・而是長孫湘雨很清楚,她的夫婿謝安不會喜歡在針對陳驀的這件事上在旁指手畫腳。
聰明的女人,在處理夫妻關系時也要懂得審時度勢,知曉進退,這一點的重要性絲毫不亞于戰場。
而秦可兒似乎也意識到了一點,靜靜地坐在長孫湘雨身旁,就仿佛她三女是此戰的事外之人一樣。
但相比較長孫湘雨與秦可兒・此刻的謝安心情那可決然稱不上平靜,因為他知道,在太平軍被逼到這般絕境的時候・一定會有一個男人站出來。
而身為主帥的他需要做的,就是狙殺此人,斷太平軍最后一絲希望!
誅殺他那位妻堂兄,陳驀……
深深吸了口氣,謝安冷靜地下達了將令。
“弓弩手上前五十步,引矢不發,連弩車準備更換箭匣・・・・・・”
下令將令的時候,陳驀的雙手死死捏著戰車的木質欄桿,由于太過于使勁・他的手指關節呈現一片青白之色。
也難怪謝安的心情如此沉重,畢竟,如果說那十架機關連弩的前一個箭匣是為了震懾太平軍・打斷這支試圖背水一戰的軍隊的氣勢,那么后一個箭匣,就是為!一個人・・・・・・!
整整兩萬弩矢・只是為了狙殺一個人,一位天下無雙的絕世猛將!
更換箭匣需要大概數十喜的時間,用后世的話說,大概也就三到五分鐘左右。
在那十架機關連弩射空弩矢之后,會有相對短暫的停頓時間,而這,便是陳驀最后的機會……
除非陳驀能在這短短數十息之內・頂著身前五千弩手與身后山崖上方數千弓弩手的無數箭矢,殺到這十架機關連弩這邊・否則,劉晴、陳驀,三百天府兵,還有此間近四千太平軍,都要死在這里。
投降吧,大舅哥……
謝安在心中暗暗說道。
“認輸了么?”與此同時,陳驀正微笑著撫摸著劉晴的腦袋,因為后者看起來實在是顯得失魂落魄。
“…・・・”劉晴茫然地抬頭望著陳驀,此刻的她,滿腦子都是她輸給長孫湘雨的事,哪里還聽得到陳驀的話。
“沒事的,還有陳大哥在!”重重揉了揉劉晴的頭發,陳驀微笑著說道,“無論如何,陳大哥也會帶著你殺出去・・・・・・”
“…・・・”盡管未曾清楚聽到陳驀的話,但是劉晴依然還是從陳驀那毅然的眼神中察覺到什么,下意識地想伸手抓牢陳驀,遺憾的是,陳驀在說完這句話后,便策馬到前頭去了。
不…・・・
不要去……
陳大哥,不要去……
目視著漸漸遠去的陳驀,劉晴伸出顫抖的右手,張著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是,卻感覺嗓子發不出絲毫聲音。
“公主殿下,準備突圍了!”一名天府軍伯長策馬過來,一手拉住了劉晴坐下戰馬的馬韁。
“我太平軍的兒郎們!”策馬立于陣前,陳驀振臂呼道,“身具南唐皇室血脈的公主殿下,乃我軍之希望!―事到如今,說什么也要帶著公主殿下殺出去!爾等究竟是坐以待斃,最終被周軍射殺,死得冤屈,還是用這一身血肉,誓死護衛公主殿下?!――告訴本帥!”
聽到了陳驀的話,那近四千仿佛被抽去了主心骨的太平軍士卒,眼中再度燃起熊熊戰意。不得不說,陳驀在太平軍中的威望,絲毫不亞于大周軍隊心目中的梁丘舞。
“誓死護衛公主殿下!”
“誓死追隨陳帥!”
“誓死護衛公主殿下!”
“誓死追隨陳帥!”
或許,梁丘家的子孫,當真是天生的將帥之才吧,論在軍中的個人魅力,無人能當。
“很好!那就由本帥親自來當先鋒,爾等緊跟身后・・・・・・天府軍何在?!”
“喔!”近三百天府兵振臂大呼,仿佛根本就沒有被那十架機關連弩嚇到。
虎目一掃四下,陳驀接過部下遞來的兩桿鐵槍,閉著眼睛大口呼氣吸氣調息著。
而與此同時・周軍的五千弩手仿佛也感覺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了幾分駭然之色,手忙腳亂地裝著弩矢,引箭不發・等待即將到下的惡戰。
唯獨那十架無法中途停止吐射弩矢的墨家機關連弩,依舊毫不停歇。
“突突……突突……突……”
終于,那十架機關連弩停止了吐射弩矢,盡管連弩車依舊還在運作,但是已無一支弩矢。
一只箭匣的兩千枚弩矢,終于打光了・・・・・・
而與此同時,閉目調息著的陳驀猛地睜開了眼睛・只聽熊地一身,一團氣浪從他身體四周炸開,那仿佛火焰般的氣・比之在川谷時更加劇烈。
“沖――!!”
抬起右臂的長槍一指周軍,陳驀一夾馬腹,率先沖了出去。隨后,三百天府軍有兩百緊跟陳驀,其余數十人則死死護衛住劉晴。
“殺啊――!!”
四千太平軍亦一起沖鋒。
一時間,太平軍的氣勢竟明顯壓倒周軍,反觀周軍,竟是一個個面如土色,神色慌亂。
“放箭!放箭!”
“機關連弩弩矢射完了・快些準備更換箭匣!”
“守住,守住!――在機關連弩更換箭匣完畢前,一定要守住 也難怪・畢竟看著陳驀那仿佛罩著一團火焰般的兇神惡煞模樣,沒有多少人還能保持鎮定。
而就在這時,周軍一方傳來了謝安冷靜的喊聲。
“不必驚慌!太平軍必敗無疑!――-一隊、二隊準備放箭・其余引弦不發……”
周軍士卒愕然地回頭瞧了一眼謝安,畢竟在他們的印象中,這位性格和善的主帥大人很少親自指揮戰事。
“看本帥做什么?――一隊、二隊……放箭!”
隨著謝安右手一揮,周軍第一隊與第二隊那近千弩手半蹲在地,朝著沖鋒而來的太平軍展開一輪激射。
見此,謝安再一次喊道,“一隊、二隊向兩旁散開・裝載弩矢,三隊、四隊上前・三隊準備……放!”
“叮叮叮叮――!!”
同時揮舞著兩桿鐵槍,打落數以千計的弩矢,陳驀有些驚愕地望了一眼那些向兩旁散開的周軍弩手。
弩矢,在中等距離的情況下殺傷力可遠遠不是弓箭可以比較的,但是,弩兵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裝載弩矢需要時間,毫不客氣地說,在弩兵射完箭矢之后,他們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的,此時若是陳驀殺上前去,絕對能夠攪亂周軍的陣型。
但是,謝安卻十分聰明地叫一隊二隊的周兵弩手在射完箭矢后就向兩旁散開。倘若是在平時,這招根本就沒有什么作用,但是在眼下,卻讓陳驀感到十分頭疼。
畢竟,太平軍眼下分秒必爭,試圖突圍的陳驀不可能改變方向去殺掉那些此刻毫無還手余力的弩手,因!真正忌憚的,可并非是那些弩手,而是那十架機關連弩倘若他陳驀去追殺那兩支已射完弩矢、毫無還手余力的周軍弩兵,這勢必會延誤他突圍的時間。
因此,陳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支周軍弩兵向兩旁散開,眼睜睜看著他們一邊散開一邊裝載弩矢。
雖說自己早已知曉,不過,還真是氣人吶!自己這個堂妹夫・……
“聰明・・・・・・”在謝安身后,長孫湘雨瞧著謝安的布陣,輕聲稱贊了一句。
有些時候,就連長孫湘雨也很納悶,納悶自己這位夫君大人明明沒有學過什么兵法,但是對于各種兵種的運用,卻是相當巧妙-到位,尤其擅長中規中矩的攻防戰,就仿佛經驗豐富的老將般。
“三隊退后,裝載箭矢,四隊上前…・・・放!”
“四隊退后,裝載箭矢,三隊上前…・・・放!”
在陳驀死命沖鋒的期間,謝安嘶聲力竭地大喊著,向麾下那些周軍下達命令。
“這回是二段射么?”長孫湘雨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容,在她身旁,秦可兒驚訝地望著謝安的背影。
他……原來會指揮軍隊啊……
見謝安冷靜地下達將令,指揮著麾下弩兵有條不紊地徐徐射殺試圖突圍的太平軍士卒,秦可兒心中倍感意外・畢竟謝安從未向她展現過他指揮兵馬的水準。
不過想想也難怪,當時謝安的大梁軍中,有梁乘這位同樣善于指揮兵馬的主將在,既然如此・何需謝安親自出馬,去奪了梁乘的飯碗?他謝安是文官,是主帥,做好調和將領間的關系、穩定士卒軍心,這就足夠了。倘若事事親為,那還要梁乘做什么?
但是眼下的情況就比較特殊了,原本可以代謝安指揮兵馬的馬聃・已帶兵到后方阻擋太平軍搖光神將嚴磊,因此,謝安只能親自指揮麾下兵卒。
正如長孫湘雨所了解的・她的夫婿謝安擅長守,尤其是像這種中規中矩的防守,幾支弩兵來回支配命令,硬是叫太平軍死傷慘重,這著實出乎秦可兒的意料。
因為在秦可兒的印象中,謝安就是那種純粹坐等功勛的文官主帥,除了個人魅力不凡,能夠叫麾下將士死心塌地外,應該沒有什么出彩之處才對。
不過・即便謝安的發揮十分出色,陳驀依舊還是沖殺到了周軍的三隊前方…・・・
“三隊往兩側轉移!”謝安當機立斷地喊道。
又來這招?!
陳驀頗為郁悶地瞧了一眼遠處在戰車上指揮兵馬的謝安,要知道他原本可是想趁著周軍陣型大亂的時候沖散過去・攪亂周軍整個陣型。畢竟若是前面的周軍轉身逃走,無疑可以令后方的周軍弩兵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傾瀉弩矢・免得誤傷友軍。
可是謝安倒好,眼瞅著陳驀即將殺到周軍第三隊弩兵附近,故技重施,直接叫那近千弩兵向兩旁散開,這就讓陳驀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尷尬地步。
追與不追的兩難選擇倒還在其次,問題在于,第三隊周軍弩兵向兩旁散開后・使得陳驀與周軍第四隊弩兵之間又出現了一段空地,可以讓周軍肆意地傾瀉弩矢。
即便是與謝安關系極好・此刻陳驀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罵娘,畢竟謝安這一招簡直是太無恥了,料定分秒必爭的太平軍勢必不敢追趕散開的周軍士卒,從而延誤突圍的時機。
“四隊退后,裝載箭矢,五隊上前…・・・放!”
“五隊退后,裝載箭矢,四隊上前…・・・放!”
“一隊、二隊、三隊自由射擊!”
不得不說,謝安的風箏戰術給予了太平軍極大重創。
自己摸不到周軍,而周軍卻可以肆意地射殺己方的將士,這使得太平軍士卒承受了極大的打擊。
不過即便如此,陳驀依舊還是率領著麾下士卒沖到了周軍第四隊弩兵的位置附近,而此時,他麾下所率的四千士卒,幾乎只剩下兩千之數。
近了,更近了……
周軍已沒有時間裝載弩矢再來一通激射・・・・・・
計算著距離,陳驀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長槍。
“看你還有什么招!”陳驀頗為郁悶地嘀咕著。
然而就在這時,卻聽謝安大聲喊道,“四隊,五隊,將手中的弩還有箭囊的箭都給我丟出去!――丟!”
“丟……丟?”第四隊與第五隊的周軍弩兵只聽地目瞪口呆。
其中倒是有一位千人將反應快,在將手中的弩與箭囊里的箭矢朝著太平軍丟過去后,當即從蹲下身從靴子中抽出一柄短劍,厲聲喊道,“準備白刃戰!”
聽聞此言,第四隊與第五隊的周軍弩兵們這才恍然大悟,學著那名千人將的樣子,將能丟的東西都丟向了太平軍后,拔出了隨身的短劍。
要知道像冀州兵與大梁軍這種大周的正規軍隊,每名士卒都會帶有一柄短劍,用以應付平日里遇到的緊急事態,不過大多數情況下,這柄短劍也就是吃飯時割割肉、行軍時砍砍路上的枯枝雜草罷了。
“…・・・”秦可兒頗有些意外地瞧了一眼謝安,繼而又瞥了一眼微笑不語的長孫湘雨,心下暗暗感慨。
起不到作用的東西,跟不存在沒有絲毫區別・・・・・・
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啊・・・・`・
真舍得啊,兩千把手弩……
說丟就丟了……
也不知他夫婦二人究竟是誰學誰的…・・・
秦可兒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謝安一招確實高明・在明知麾下弩兵來不及裝載弩矢的情況下,索性就讓他們將手中的丟了,連帶著箭囊里的弩矢一同丟向了太平軍。如此,非但叫太平軍沖鋒的勢頭一頓・更讓這兩千弩兵不再像!方那樣毫無抵擋余力。!
真有魄力……
喃喃念叨著,秦可兒不知為何竟感覺心中有絲絲甜蜜。
“守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住!”謝安振臂呼道。
“喔!”可能是因為方才在謝安的指揮下,以極其微小的損失射殺了大量太平軍士卒的關系,周軍士氣大振,明明只握有一把短劍,竟也敢阻擋在陳驀面前。
“……”隱約間,陳驀眼中泛起幾分不忍。
此時的他・已不再像當年在洛陽時那樣天真,但是,他心中依舊不好受・畢竟他很清楚,兩千名只有一把短劍的周軍士卒,是絕對無法阻擋住陳驀的。
但是此時此刻,他別無他法。
忽然,謝安感覺右肩搭上了一只小手,轉頭一瞧,他發現長孫湘雨不知何時已來到了他身邊,正溫柔地看著他。
“必要時,用兵如泥!―平日里夫君大人厚待麾下將士・從未虧欠,這就足夠了!這便是所謂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望了一眼面露擔憂之色的長孫湘雨,謝安微微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一名裨將的聲音讓謝安面色微變。
“大帥!――十架機關連弩已更換箭匣完畢!”
“…・・・”聽聞此言,謝安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
終歸,還是沒趕上啊……
大舅哥……
“夫君大人!”長孫湘雨握住了謝安的手・用相對比較低沉的口吻提醒道,“若是夫君大人開不了這個口,妾身愿意代勞!”
“…・・・”仿佛是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話,謝安深深望了一眼長孫湘雨,眼眸中幾分慍意,叫長孫湘雨心中微驚。
“呼・・・・・・”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謝安長長吐了口氣・在歉意地望了一眼長孫湘雨后,抬起左手猛地一揮。
“對準沖鋒那人……放!”
久違的聲音・再度響起。
“噗……”
一聲弩矢入體的聲響,陳驀手持雙槍奮力廝殺的動作一頓,驚愕地望了一眼自己胸口處那支沒入體內的弩矢。
這一分神何其致命,只聽突突兩聲,陳驀的胸膛上再次多了兩枚弩矢,沒入體內,弩矢的尾部猶顫抖不止。
“大帥!”
“陳帥?!”
周圍的太平軍士卒面色大變。
卻見陳驀哈哈一笑,狠聲吼道,“區區幾枚弩矢,也想取本帥性命?!―太小瞧人了!”
說著,他一槍將一名周兵抽打擊飛數丈,奮力吼道,“就差一步了,諸位,沖過去!”
“陳帥・・・・・・”陳驀身旁百余名天府兵呈現出詭異的寂靜,在半響后,忽然爆發出一陣震天般的吼聲。
“保護陳帥!”
嘶聲大喊聲,百余名天府兵將陳驀圍地嚴嚴實實,竟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替陳驀擋箭。、
那十架墨家機關連弩毫無停歇地傾瀉著弩矢,一時間,陳驀周圍那些天府兵竟是個個帶箭,尤其是沖在最前的那十幾位,竟是身中數十箭,整個胸膛幾乎被箭支所插滿。
可盡管如此,他們依舊咬牙堅持著,死死捏著馬韁。
“撲通……撲通……”
盡管沖在最前的天府兵陸續有人倒地斃命,可每折一人,便又有一人義無反顧地策馬上前,用自己的身軀替陳驀擋箭。
“殺過去!――無論如何,亦要帶公主殿下殺出重圍”
振臂高呼,陳驀的聲音依舊是那般轟響如雷,很難想象,這竟是出于一位被射中了心口致命部位的悍將之口。
“喔!”剩余的太平軍齊聲高呼,在氣勢上徹底壓倒周軍。
但是,謝安已不忍地轉開了視線。
百步・・・・・・
陳驀距離那十架墨家機關連弩大概還有百步的距離,雖看似是一眨眼的距離,可是……
真的沖地過去么?
眼瞅著陳驀身邊替他擋箭的天府兵士卒越來越少,謝安只感覺嘴里發苦。
人的血肉軀體,如何能與機關連弩這等集墨家精華的產物抗衡?
終于,陳驀的身旁,再沒有剩下一名天府兵士卒了・・・・・・
十架機關連弩依舊傾瀉著弩矢,而陳驀,依舊揮舞著手中的兩桿鐵槍擋著弩矢,細數他身上所中弩矢,竟已多達十余支・・・・・・
“轟!”
終于,一架機關連弩被陳驀搗毀了・・・・・・
第二架……
第三架……
在謝安與長孫湘雨一臉震驚的目光下,陳驀硬生生將最后一架機關連弩搗毀,盡管他的全身已插滿了弩矢。
“已沒有・・・・・・阻礙我等的障礙了!”在附近無數周兵士卒驚恐的目光下,渾身浴血的陳驀依舊牢牢跨坐在戰馬之上,虎目掃視著四周戰戰兢兢的周兵。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望著四周驚駭而不敢上前的周兵,陳驀放聲大笑著,在此期間,竟沒有一名周兵敢上前阻攔。
“走了,弟兄們!殺出去!本帥倒是要看看,誰還敢阻攔我等!――有吾坐鎮,所向披靡!”
“喔――!!”
殘存的數百太平軍士卒激動莫名地大吼著,反觀周軍,卻是面面相覷,滿臉駭色。
一個人,在死光了護衛軍后,猶殺到數十敵軍之中,搗毀了所有的機關連弩,為后方劉晴的突圍掃除了所有障礙・・・・・・
這,真的是人能辦得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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