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望著從廊庭中走過的陳驀,老人嘴邊白須一顫,渾身微微顫抖。
[那叫飛虎,亦名插翅之虎,能上天入地,比世上的老虎要厲害許多哦!]
[就是我大周開國皇帝陛下,當今圣上的爺爺的爺爺……賜予我東軍的旗幟,意思就是要讓我東軍將士,都當會飛的老虎呀,你看,虎乃百獸之王,老虎會飛,這得多厲害?]
[孫兒日后長大了,也要當會飛的老虎!] [哈哈哈哈,這個自然,我梁丘家的男兒,生來便是猛虎……]
[爺爺,那旗幟上邊,赤色的又是什么?] [傻孩子,那是火呀,怎么連火都不認得?] [是廚房灶爐里的火嗎?]
[唔……是,不過寓意不同……圣祖爺希望我東軍像無情的火一樣,在沙場上與敵人廝殺,將一概我大周的敵人,燒成灰炭,保護我大周!——另外,我梁丘家有一項絕技,叫做霧炎,跟這個火呀,很相似……]
[當然了,那可是只有我梁丘家族人才能施展的絕技!]
[我要學,我就要學,我就要學……] [唔……那這樣,等你七歲生日的時候,爺爺再教你,好么?]
[好好,拉鉤,不過,皓兒,倒時候可不許喊苦、喊累哦!]
[嗯!——孫兒日后要比爺爺還要厲害!] [哦?——爺爺可是大周第一猛將哦,人稱河內之虎!——你又叫什么呀?] [那……那孫兒就叫東軍之虎!]
[東軍之虎?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皓兒啊,快快長大哦,爺爺可是等著將東軍交付給你哦!]
[嗯!]
腦海中閃過當年的種種,老人眼眶微紅,別過頭去望著那片魚池,當陳驀經過他背后的廊庭時,他沉聲問道,“小伙子,你可知這池子中,曾有幾尾錦魚?”
“……”此時陳驀正沿著廊庭經過那位老人背后,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停下腳步,望著三丈遠開外的老人背影。
望了一眼那片池子,又望了一眼老人那似曾相識的背影,陳驀眼中露出幾分痛苦之色,捂著額頭甩了甩腦袋,跌跌撞撞地朝著東公府側門的方向而去。
聽著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老人轉過頭去,望著陳驀離去的背影,他猶豫地抬起右手,似乎想抓住了什么,但最終卻又放棄,在長長嘆了口氣后,目送著陳驀消失在園林的另外一頭。
忽然,老人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神色一凝。
而與此同時,謝安正與廖立、馬聃二人繼陳驀之后,沿著廊庭走來,與這位老人的目光撞了一個對臉。
這老頭誰啊?
說實話,初見這位老人時,謝安心中有幾分錯愕。
要知道,他吃住在東公府也有快一年了,腹內上上下下的雜役、家丁、侍女、幫傭他都認識,雖談不上熟悉,但好歹也混個眼熟,然而這個老頭,他卻從未見過。
這老頭可以啊,大模大樣地走入東公府不算,還明目張膽地站在這里賞魚?
耶?
等等,這老頭的穿著打扮……
紫袍、赤帶、金邊、銀線……
莫非,這個老頭……不,這位老爺子就是舞的祖父,梁丘公?
那一瞬間,謝安感覺自己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渾身一個激靈,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遠在原地。
謝安猜得不錯,這位老人正是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將,人稱河內之虎的梁丘亙,梁丘伯軒,在一年前去了河內梁丘家祖墳,今日這才回到冀京。
見謝安方才還一副茫然之色,轉眼間露出幾分駭然,一副畢恭畢敬之態,梁丘公微微有些意外,暗自說道,這小子倒也機靈……
想到這里,他沉聲說道,“過來,小子,老夫有話要問你!”
“是……”鑒于這位老人的身份,謝安哪敢不從,順著廊庭一溜小跑,沿著花園內的小徑,來到了梁丘公身旁,看得廖立、馬聃二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也跟著謝安走了過去。
見此,梁丘公微微皺了皺眉,淡淡說道,“小子,此二將,莫非乃你護衛侍將?” 謝安是何等人,雖說不如長孫湘雨聰明絕頂,但也是機敏之人,聞言頓時會意,連忙對廖立、馬聃二人說道,“廖立、馬聃,老太爺有話要與本官說,你二人暫且退下!”
老太爺?
廖立與馬聃愣了愣,滿頭霧水地望著梁丘公,畢竟據他們所知,謝安并沒有什么親人,何以如今突然冒出一位老太爺來?
忽然,他二人好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驚,當即單膝叩拜于地,恭聲說道,“恕末將等眼拙,竟不識梁丘公尊顏!”
要知道,梁丘公可是大周軍方最具權威的代表人物,是廖立、馬聃等將領朝思暮想都想見到一面的大人物,如今親眼見到,也難怪他二人滿臉激動之色。
“……”聽聞謝安所言,梁丘公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眼他,繼而點點頭,心平氣和地說道,“二位將軍客氣了,老夫有些家務事要與你們大人商談,勞煩兩位暫且避退!” “諾!”強忍著心中的激動,二將抱了抱拳,起身離去,自去東公府側門等候謝安。
望著二將遠遠離去的背影,再一瞥不發一語的梁丘公,謝安心中多少有些心虛。
要知道在大周,但凡兒孫婚事,皆由其家中長輩張羅,要不怎么說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呢,然而梁丘舞與謝安這門婚事,卻顯得有些唐突,就感覺好像是謝安私自拐帶了人家孫女似的,更尷尬的是,還未正式拜過天地,謝安與梁丘舞便已圓房了,盡管是因為一個誤會,但終歸這是說不出口的事,尤其在封建教條相當嚴厲的大周。
不妙,不妙啊……
這位老爺子不說話……
不會是思忖著如何處置自己吧?
望著梁丘公的背影,謝安只感覺自己的心跳越老越快,仿佛陣陣急促的鼓聲般。
就在謝安額頭冷汗直冒之際,梁丘公張口了。
“你叫謝安,對吧?”
“是……”
“如今在大獄寺擔任少卿一職……” “是……”恭敬地點點頭,謝安抬起頭,詫異地打量著梁丘公。
奇怪,這位老爺子怎么知道自己的?
而且看他神色,仿佛知道的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謝安心中的想法,梁丘公瞥了一眼謝安,淡淡說道,“你是不是在想,老夫今日才回冀京,何以知道你的身份,對吧?”
“呃……是!”
“哼!”輕哼一聲,梁丘公淡淡說道,“你以為老夫離開冀京,便不知冀京發生之事了?” 謝安愣了愣,繼而恍然大悟。
也是,這位老爺子才是東公府真正的主人,是嚴開、陳綱、項青、羅超等東軍將士所效忠的對象,他的孫女遭遇了那般大事,東公府的人,有豈會不向遠在河內的這位老爺子稟告?
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謝安心中所想,梁丘公淡淡說道,“莫要胡亂猜測了,你的事,乃是舞兒親自寫家書告知老夫……”說著,他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謝安,冷冷說道,“那時,老夫恨不得當時就在冀京,好將你剝皮抽筋!——你身為大獄寺少卿,應當清楚,老夫就算殺了你,也不算觸犯大周刑律!”
望著梁丘公吹胡子瞪眼,一臉怒色,謝安縮了縮腦袋,一副唯唯諾諾之色。
事實上,正如梁丘公所言,在大周,但凡男子與未出閣的待嫁女子發生了關系,女方家中長輩有權利將那名男子問罪,嚴重些,甚至殺了那名男子都不為過,當然了,那名女子的下場也好不了多少,基本上會以敗壞門風的罪名,被執行家法。
或許有人覺得,難道大周刑律不管這種事么?
事實上,就算是大周刑律,也無權插手干涉這種世家家務事,更何況還是東公府梁丘家這等大周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
望著謝安這幅作態,梁丘公沉聲喝問道,“小子,對此,你可有話要說?”
憑著對梁丘舞的了解,謝安大致也推斷出了梁丘公的性格,聽聞此言,低頭說道,“對此,小子無話可說……”
“哦?”見謝安竟然不狡辯,梁丘公微微有些驚訝,皺眉說道,“你可是覺得,老夫不敢殺你?”
謝安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是!——倘若老太爺殺了小子,依著舞的性子,也不會改嫁,如此,梁丘家可就真的斷了血脈了……” 梁丘公聞言雙目一瞇,深深打量著謝安,繼而皺了皺眉,緩緩說道,“你說的不錯,老夫確實不敢殺你……老夫不明白,你既然能想通這層利害,何以在老夫面前依然是這般畏懼?” “這個……”謝安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之色,偷偷望 了一眼梁丘公,小聲說道,“老太爺乃大周第一猛將,虎威太甚,小子如何能承受?” “……”梁丘公聞言愣愣地望著謝安,忽而哈哈大笑起來,搖搖頭說道,“有趣有趣!——果真如舞兒所言,是個有趣的小子!”說著,他望向謝安,輕笑說道,“放心吧,倘若是數月之前,老夫恨不得將你剝皮抽筋,不過這數月里,舞兒在信中替你說了不少好話……再者,眼下你二人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就算老夫不應允又能如何?”
“老太爺的意思是,您答應了?”謝安小心翼翼問道。
梁丘公聞言淡淡一笑,說道,“老夫數月前在回復舞兒的信中便應了此事,她沒有告訴你么?”
“耶?”謝安愣了愣,回憶了一番,猶豫說道,“舞只說要辦婚事,別的倒也沒說……”說到這里,他恍然大悟。
也是,依著梁丘舞的性子,若不是請示過了家中唯一的長輩梁丘公,又如何敢私下與謝安喜結良緣?
這時,梁丘公又問道,“婚禮之事籌備地如何了?”
“婚……婚禮?什么婚禮?”
梁丘公聞言微微皺了皺眉,略有些不悅地說道,“當時舞兒在予老夫的信中言道,說婚禮籌備之事太過于倉促,是故延后些日子……”說著,他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四周,對謝安說道,“方才老夫就想問,何以府上未見絲毫端倪?”
見梁丘公眼神愈加不善,謝安心知這位老爺子誤會了,遂將當初為了掩人耳目之事悉數告訴了梁丘公。
“原來如此,”梁丘公聞言釋然地點了點頭,說道,“你起初是顧忌到太子或許會猜到襲擊他的人正是你,是故才將你二人的婚事延后,對么?”
“對!”謝安點了點頭。
見此,梁丘公瞥了一眼謝安,淡淡說道,“可據老夫所知,你如今與太子已勢如水火,如此,還有延后婚期的必要么?” “誒?”謝安愣住了,張張嘴半響說不出話來。
望著謝安這般目瞪口呆的模樣,梁丘公哪里還會不明白,搖搖頭說道,“大事機警,小事糊涂!——罷了罷了,總好過大事糊涂……這樣吧,從明日起,府上開始著手籌備你二人婚事,選個吉日良辰,你二人先成婚再說,似眼下這般名不正言不順,徒惹人恥笑!——有什么話要說么?”
“不,一切皆聽老太爺做主……”謝安畢恭畢敬地說道,心中如釋重負,盡管他知道,梁丘公這是看在他孫女梁丘舞的面子上,這才饒過了他。
見謝安對自己這般恭順,梁丘公滿意地點了點頭,忽而,他長長吐了口氣,語氣復雜地說道,“小子,既然你即將做老夫孫婿,有些話,老夫要向你交代幾句……我梁丘家的事,你了解多少?”
謝安聞言愣了愣,訕訕一笑,頗有些尷尬地說道,“倘若老太爺指的是那件事……舞與小子已商量過,日后待她誕下子嗣,倘若是男兒,便過繼于梁丘家,延續血脈……”說著,他抬頭偷偷望了一眼梁丘公,卻意外地發現,梁丘公滿臉難以捉摸的詭異神色,小心說道,“老太爺,有什么不對么?”
“唔?哦……”不知為何,梁丘公的表情十分古怪,如夢初醒般點了點頭,語氣莫名地說道,“這件事啊……這個倒是不急,你二人尚且年輕,日后有的是日子,不必急于一時……”說著,他頓了頓,猶豫問道,“至今,你二人行過多少回房事?”
“……”見梁丘公竟然問起這么的問題,謝安實在有些尷尬,不過礙于這位老爺子的身份,他又不好隱瞞,如實說道,“那個……十余回……”
“十余回……”在謝安詫異的目光下,梁丘公喃喃自語了一句,繼而,他好似是注意到了謝安那古怪的表情,咳嗽一聲,沉聲說道,“老夫的意思是,你二人尚且年幼,莫要過多沉迷于男女之事,就拿你來說,平心而論,老夫實在不喜你,不過老夫不得不承認,你亦是個人才,尚未弱冠便得以入朝為官,擔任大獄寺少卿這等要職,日后前程不可限量……舞兒也尚且年幼,她有些話,你也不必事事聽從,你二人還小,倘若有子嗣拖累,反而于前程不利!” 這……
什么情況?
謝安呆呆地望著梁丘公,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他看來,梁丘舞可以說是怕不得替謝安剩下一兒半女,然后將兒子過繼給梁丘家延續血脈,然而看這位老爺子的態度,他似乎并不著急……
想到這里,謝安小心翼翼地試探說道,“老爺子的意思是,眼下舞還年幼,生兒育女對她身體有害?”
梁丘公愣了愣,連連點頭說道,“對,對,老夫就是這個意思!”
“……”謝安聞言釋然般點了點頭,不過,他總感覺梁丘公話中有話,好似隱瞞著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猜到謝安正胡亂猜測著此事,梁丘公忽然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道,“話說回來,小子,方才那人……是你領進府上來的?”
“方才那人?”謝安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梁丘公,繼而面色微變,因為他他意識到,梁丘公指的正是陳驀。
一想到陳驀曾拜托自己隱瞞他的行蹤,尤其不要透露給梁丘家的人,謝安猶豫一下,小心翼翼說道,“回稟老太爺,那個人……呃,他……哦,他乃小子一位好友,說是沒見識過東公府,是故,小子斗膽領他進來觀瞧一番……”
由于謝安低著頭,他并沒有注意到梁丘公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好友……么?——好友,就領此人去我東公府后院的小祠?”
“……”謝安啞口無言,作為梁丘舞的夫婿,他自然清楚,東公府后院竹林深處的小祠,對于非梁丘家的人來說是禁區,換而言之,除了梁丘家的人以外,至今也只有謝安與伊伊有資格出入那里。
怎么辦?
腦內盤算著,謝安額頭冷汗嘩嘩直冒,低著頭不敢看梁丘公面色。
“……”望著謝安這般神色,梁丘公微微皺了皺眉,在思忖了一番后,忽而問道,“實話告訴老夫,此人叫什么?”
謝安百般為難,一邊是老太爺的問話,一邊是大舅子的叮囑,他夾在當中,好不難受,半響之后,他這才猶豫說道,“陳……驀……”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希望梁丘公還未得知此事其中具體。
“怎么寫?”
“……耳東陳,草日大馬的驀……”謝安的頭壓地更低了,額頭冷汗嘩嘩直冒。
“哦!”梁丘公釋然般點了點頭,喃喃說道,“叫陳驀么……”說著,他深深望了一眼如臨大敵的謝安,微笑說道,“你與此人,交情不淺?”
“呃……是!”謝安硬著頭皮說道。 “好,好,”梁丘公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拍了拍謝安肩膀,微笑說道,“日后得空,多叫你那位好友來我梁丘家坐坐……”說著,他轉身朝著前院走去。
“……”謝安聞言抬起頭來,略帶幾分驚愕地望著梁丘公遠去的背影,受寵所驚之余,他心下暗自詫異。
莫非,這位老爺子看出來了?
笨啊!
舞是因為當時年幼,這才沒有關于那位大舅哥的印象,而這位老爺子,那可是撫養大舅哥的長輩,縱然十余年未見,又豈會認不出來?
等等,這么說來……
想到這里,謝安試探著說道,“老太爺,小子那位好友,恐怕日后不會再來了……”
話音剛落,遠處的梁丘公便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微笑說道,“你不是說,你與他交情不淺么?——就盡量請他多來我東公府坐坐吧!”
聽聞此言,謝安哪里還會不明白,心中暗暗說道,果然,這位老爺子已認出來了!
想通這一層,謝安倒也釋懷了,似心照不宣般笑著說道,“老太爺放心,小子定當竭盡所能!”
望著謝安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梁丘公微微一笑,深深打量了謝安幾眼,點點頭說道,“確實聰慧……”說著,他顧自朝著前院正廳而去。
梁丘公這一走,謝安這才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叫什么事啊!
看這位老爺子的神色,他分明是認出了大舅哥,只不過怕過于唐突,因此才沒有直言相認,多半是打著循序漸進的主意,想與大舅哥打好關系,問題是,看當時大舅哥的態度,他已不打算再回來梁丘家啊……
更要命的是,這事還要瞞著舞,倘若舞得知她的堂兄梁丘皓已混入冀京,嘖嘖,后果不堪設想。
嘆息著搖了搖頭,謝安沿著廊庭來到了東公府旁側的小門,畢竟廖立與馬聃還在這里等著他。
而出乎謝安意料的是,陳驀竟然也沒離去,正環抱著雙臂倚在東公府府墻外側,滿臉凝重地思索著什么。
見此,謝安走了過去,好奇問道,“大舅哥,想什么呢?”
只見陳驀側頭瞥了一眼謝安,長長吐了口氣,說道,“四十五條……大概!”
“什……什么?”謝安一臉莫名其妙,詫異地望著陳驀。
“不,沒什么,”陳驀搖了搖頭,眼中露出幾分惆悵,說道,“兄弟,為兄心中煩躁地很,陪為兄去酒樓喝幾杯……”
見陳驀似乎心情不佳,謝安多少也猜到了幾分,聞言點了點頭。
一時之間,謝安竟是忘了他與梁丘舞等三女有過約定,要陪三女去冀京的一干金鋪看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