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榮珠?”
即便未經太過風霜寒暑,但青蠻本就好學廣識,自忖天下奇物,即便不盡了解,但總該是聽說過的,可枯榮珠這般天地奇寶他卻極為陌生,便是在號稱無所不知的《山海仙魔志》中也未見過對此物的記載。
“枯榮珠乃是太古時期一位大人物所遺留的本命至寶,其中蘊含有他畢生的修悟心德,只是其下落早在數千年前便已杳無音訊,想要尋到它怕是不容易。”
不容易,這般言語若是從旁人口中吐出,青蠻定是不會太過重視,在他看來,任何事,只要堅定信念,用心去做,都一定能做到。可此言出自獨孤青云之口,便是讓他心頭一沉,“連河圖前輩這般人物亦不知曉其下落,該當從何尋起?素兒的身體已無生魂,若這般置于世間,別說等到尋著枯榮珠,只怕要帶她走出這幽谷都難.....”
“前輩,除卻這枯榮珠,還有何方法能使得素兒身軀完好?”
青蠻微微皺眉問道,可接下來獨孤青云的回答,卻讓他全身一寒,“據本尊所知,并無其它穩妥之法。”頓了頓,見得青蠻全身緊繃,他旋即再道:“不過,你倒是可想辦法尋一極寒之地,將其身體藏入其中,或能安置數載。”
“極寒之地,安置數載!”
這天下之大到何處去尋那極寒之地,而且,他口中所言的極寒究竟是需要多寒?安置數載倒是能夠解得燃眉之急,青蠻相信,數載之后,他再不濟也能探尋出枯榮珠的線索。
正欲詢問,獨孤青云卻好似瞧出他心中所想,遂言道:“你如今身處禁斷深淵,在這之中,便有一處難得寒潭,將其身軀置于其中,倒是可行。”
青蠻眼眉一挑,不想竟得到這般好消息。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這寒潭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即將出世,引來了不少名門修士,你未必能穩妥將她身體安置其中。”
獨孤青云淡淡道,此時,他在青蠻識海中這縷虛影已然十分淡薄,好似隨時都有消散的可能。
果然,他負手一嘆,呢喃道:“時辰到了,本尊這縷分神也該消散了。”
“前輩...你...!”
青蠻還有許多不解之處想要詢問,但見眼前這情形怕是來不及了,他急呼一聲,卻是見得獨孤青云的分神果真開始在逐漸消散。
“前輩,若晚輩尋到了讓素兒重生的方法,該當如何尋你?”
此刻,他只能詢問這最后一個關鍵的問題,只是,那消散的靈體卻好似全未聽到他的詢問,轉瞬,消失的全無蹤跡,只是在青蠻識海中留下一言。
“后生,如今的你已是踏上了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途,身負佛魔道三家真要,又是以妖獸體魄修行,將來如何行事,該當多加思量,本尊亦不能與你指條明路,不過你我有緣,這卷《天劍》便傳授與你吧,好自為之!”
“前輩....前輩....!”
任憑青蠻再如何呼喚,卻是再無回應,驀地,一點璀璨青芒在青蠻識還炸開,以迅雷之勢變幻,頃刻便是入得青蠻丹田之內,心中一驚,急忙凝神內視。
“這便是前輩留下的《天劍》?天下第一劍訣?”
青蠻有些愕然的看著那柄在丹田正中徐徐旋轉,隨后停滯不動的透明劍影,呢喃說著。
天劍河圖,獨孤青云一生,最為厲害的便是他的劍術,而這劍術之真要盡皆匯集在一卷《天劍》之中。
直到那柄虛劍再無奇異波動,青蠻這才松了一口氣,微微凝神,默默運氣體內元力,小心翼翼,只是這心念一動,霎時間,從周身四處涌起一股強橫至極的氣息,全身筋骨驀地一緊,重生后的體魄較之曾今不可同日而語,卻仍舊讓他生出一股難以承受的感覺。
“嘶...!”
咬牙終是撐過了一個周天,然而卻是冷汗淋漓,青蠻眼眸中閃現一抹炙熱之感,他感覺到了用之不竭的力量,這是揮手間,便可天崩地裂的強橫威勢。
三脈合一,亙古未有!
青蠻繼續運轉周天,不知覺陷入入定之中,盤膝而坐,雙目緊閉。深青色的真元在體內經脈急速流淌,那是快到了一種肉眼難及的地步,已難分辨出,它是在運轉,還是靜止未動。
入定中的青蠻卻是不知曉,此刻,在他天靈上的虛空,卻是漸漸浮現出一道獸影,這獸影形體不大,只是,面目猙獰,青面獠牙,背負骨翅,四足不一,修長的尾鞭緩緩搖曳。這是一只在任何古籍上都尋不到的妖獸身影,陣陣來自太古的蠻荒之氣從其中滲出。
青蠻哪里知曉,在他血肉重生的那一刻,他的命運才是從根本,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老樹盤根,落葉凋零,這一修行,便是足足數日,對于大多修士而言,或是不過彈指一揮間,但于青蠻而言,卻好似過了好久,好久。
籠罩在全身的濃郁氣息,突兀一震,陡然綻開,從中緩緩步出一個身影,仍舊是衣無寸縷,但白皙的肌膚卻好比初生的嬰孩兒般溫潤如玉,曾今戰斗留下的傷痕,盡皆不見了蹤跡,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在那光滑如綢的肌膚上,卻是有著一大片幾乎覆蓋全身的紋痕,大體以深青為主,其間夾雜赤紅水墨之色,定睛一看,赫然便是那只形體可怖的蠻獸之影。
青蠻緩緩睜眼,一縷清冷幽光自瞳孔中四散而出,那瞳孔亦不復往昔模樣,卻是亦是變作了赤青之色,只是在眼輪之外還仍舊保留著絲絲墨色,一襲長發飄揚,亦是長及腰間,漆黑如墨,加上詭異紋身,整個人透著股邪魅妖異之感。
若非容顏未變,任誰見著他,也不會認得他便是昔年那稚嫩憨傻的少年。
“水墨...!”
清寂的嗓音緩緩從他口中吐出,單手一招,“呼攸”一聲,一道青光劃過,卻是那劍兵水墨,已安然落入其手中。或是感受到昔日主人的變化,劍身劇烈的顫抖不停,發出陣陣劍鳴,但那分明是歡快的。
青蠻并指撫過劍身,似是能察覺它的心意,嘴角輕輕上揚,“河圖前輩所言不錯,你的確非是凡兵,昔日在我手中,的確是埋沒你了。不過...”他略微一頓,“從今日起,定不會再讓你感到憋辱,欺負我們的,阻礙我們的,看輕我們的,我們都要讓他們恐懼的顫抖。”
“素兒,你放心,說過的話,我絕不會食言,此生不隕,言必不廢!”
他將那早已冰涼的軀體抱入懷中,神色愛憐,輕輕挽起她的鬢發一縷,水墨自行飛起,“嗤啦”一聲蕩開一道劍氣,將那縷青絲斬斷。
“喂,小子站住。”
“嘿,說你呢,再不站住,休怪小爺劍下不留情。”
“何事?”
青蠻并未回頭,因無衣衫,全身皆是包裹在隨意尋來的大木障葉之下,雖是早已發現此處有幾人在此,卻也未曾理會,但不想,就這般悄然行走,也有人要來尋他晦氣。
叫住他的是個中青男子,約莫三十余模樣,只是從其修為判斷,此人修齡應是極淺,未曾超過百載,化脈初期境的實力,放在其它地方興許是個人物,但在這危機四伏的禁斷之淵中,卻是個墊底之流。
若非他身旁有著幾個衣著與他相近的修士在側,他也不敢如此囂張的叫住這個穿著怪異之人,只是見他修為若隱若現,且是繞道而行,想來應非棘手人物,加之這幾日在此間遇得不少高手,心中憋悶得緊,一時興起,便想拿他來發泄一二。
這幾人皆是來自渭水之地一個二流修門的弟子,實力亦在伯仲間,至多也不過化脈中期境,他們略有些詫異的看了青蠻一眼,聽其聲色卻是極為年輕,方才還不想滋生出什么事,卻不想這小子語氣好似比他們還要不耐,當下便生出些許冷意。
“何事?此路已封,若想離開,還是另尋道兒走吧。”
中青男子冷笑一聲,再次瞥了青蠻一眼,卻是驀地眼眸一亮,發現了青蠻懷中所抱的竟是個女子,雖看不大真切,那容貌卻是極為不俗的,眼珠一轉,嘿然笑道:“小子,別怪我沒提醒你,就你這實力,孤家寡人便想來此間尋寶,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了吧?怎么,還沒到寶物出世之期,你便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讓你身邊這小娘子受傷不淺了吧。”
北宮素兒的身體籠罩在青蠻氣機之下,這幾人自是不太能輕易瞧出端倪,只當她是受了傷勢,昏迷不醒。
“嘿嘿,我師兄弟幾人倒是頗通醫術,今日便就行行好,施以援手為這位姑娘療療傷吧。”
其余幾人顯然亦是瞧見了青蠻懷中之人,枯燥的深淵之行本就讓人難耐,而今偶遇這般風情,怎會輕易錯過。
說著,便是不懷好意的緩緩圍攏上前。
“我不喜殺人。”
突兀的一言,讓幾人猛的一怔,在片刻之后,卻盡皆“哈哈”大笑,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
其中一人獰笑道:“小子,就你這實力,還想殺人?你莫不是消遣我師兄弟幾人吧?來啊,本尊今日便要瞧瞧,你有能耐,可放這等厥詞,真不怕閃了舌頭,今日若道不出個所以然,可休怪本尊不善罷甘休了。”
“可有些人偏要尋死,我也無奈何。”
一道略有些飄忽的嗓音再次響起,幾人還未回過神兒來,便見一道烏光在瞳孔中豁然放大,面色驚變,只是速度太快,連驚呼都未發出,甚至連元氣都來不及聚集,便聽一道“噗嗤”入肉之聲,虛空彷佛隨之定格了一瞬。
“嘶...!”
五人瞪大雙眼,面容仍舊保持著最后那絲驚駭,只是那頸間好似泉水般噴涌而出的血跡象征著這幾人已是命歸黃泉。
青蠻回轉身來,神色平靜,掃了一眼“轟然”倒地的五具尸體,微微凝眉,轉瞬,揮手一蕩,其中一人的衣衫便被剝落下來。
在青蠻離去約莫一個時辰后,又是一行人姍姍來遲,同樣是五人,不過這幾人的實力卻是明顯不弱。
“咦...有人死了?”
陳風行在前頭,目光還未落定,卻是先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方才皺眉將目光落在不遠處已然死透的五具尸身上。
異寶出世,定會流血,有人隕落,這早已是不爭之事,但入得這禁斷之淵后,他們卻還是第一次見得有人隕落,一時間也有些愣神兒。
小丫頭小嬋第一次隨大家外出歷練,當下便是嚇得不輕,驚呼一聲,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呵呵,小嬋師妹不必害怕,這般事屢見不鮮,此行你還會見到許多。”
五長老座下弟子江淮淡淡看了眼地上的五具尸身,輕聲言道。
小嬋還是有些不能接受,胸脯起伏了好一陣,方才穩定心神,輕咬薄唇道:“江師兄,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啊。”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幾人看上去也非是什么善類,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該。小嬋,不是師兄說你,似你這般柔弱心性,遲早要吃大虧。”
其余幾位男子亦是紛紛點頭,陳風此言雖是有些不中聽,但事實如此,物競天擇,有時候,心腸太過慈悲,也非是什么好事。
只有實力最高的澹臺青鯉一直皺著眼眉,卻是在打量這五人頸間的傷口,雖是不能瞧出什么,但總能給她帶來一縷淡淡的壓迫感,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要抹去這般極為不舒服的感覺。
“好濃的煞氣,應是魔修出手。”
澹臺青鯉一語論斷,倒是無人反駁。
“嘿,如此正好。我倒是還想會會此人,他既然有本事殺人,那本人殺,想來亦是早有預料咯。”
陳風淡淡笑言,在他身旁的另一個男子似有些反感的看了他一眼,“陳師弟,切莫胡亂生事,師尊可是有言在先,我等只是試煉,并不參與奪寶。”
“呵呵,方師兄,此言差矣。吳長老與你說過此言,可我師尊他老人家卻無這般告誡,你管好你自己便是了。”
陳風對于此人卻是沒有分毫懼怕,雖是名為師弟,但他的實力教之此人卻也差不了多少,再者,亦非一師門下,這聲師兄自然是沒有太多約束力。
“哼....!”
方師兄淡哼一聲,顯然亦是預料到他會這般言語,也再多言語,知曉,便是說得再多,陳風也不會放在心上。
“就你這般爭強好勝,不尊長幼的魯莽心性,也想讓青鯉師姐對你心生好感?當真癡人說夢。”
他暗道一聲,對于陳風愛慕澹臺青鯉之事亦是心知肚明。當然,他也是玉虛宮內愛慕澹臺青鯉的一份子,只是他素來內斂,很少有所表現罷了。
“嘿嘿,這人怎的衣衫被人褪盡?莫不是殺他之人還有那龍陽之好不成?哈哈哈...!”
見得方師兄退讓,陳風自覺臉面大增,心下亦是快活不少,瞥了眼其中一具被褪去外衣的尸身,開起了死人玩笑。
“青鯉師姐,我們現在如何行事?是在這兒等待桑師兄他們,還是....!”
“唉,不用等了,這般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我們帶有傳音符,也不怕桑師兄他們尋不到我們,既然來都來了,此處距那秘藏之地亦是不遠,不若趁此時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得到什么意外的好處。”
陳風打斷了方師兄之言,后者面有慍怒,但終是忍住了,道:“掌教至尊可是嚴令不可插手此次秘藏,若出了差池,你來承擔?”
搬出了掌教至尊,陳風便是再不將他放在眼中,也不敢當著之面造次,面色略微一沉,冷笑回道:“差池?能出什么差池?我說去那兒,也沒說一定便要插手秘藏之事,既是試煉,自當去這蘊含風波之地,難不成在這谷底默默承受這深淵煞氣便作歷練?你若害怕,便自個兒留在這兒,沒人強迫你。”
“別吵了。”
澹臺青鯉忽的出言,音色雖是不大,卻讓陳風陡然噤聲,他無所謂的聳聳肩,怪笑著看著隱有怒容的方師兄。
澹臺青鯉顯現出領頭人的威壓,淡望了眾人一眼,最后卻將目光落在小嬋身上,柔聲問道:“小嬋,你意下如何?”
陳風卻沒想到澹臺青鯉竟向自己那小師妹詢問,當下便是急忙暗中向其使眼色,更是傳音入密,“小嬋,你知道該怎么說吧。嘿嘿,你若是胡說,你擅養寵獸之事,可別怪師兄我告訴師尊他老人家。”
小嬋生性怯弱,連見得這死人都是有些不適,更遑論去拿爭斗定然激烈的秘藏之處,聽得師姐詢問,本是想回再次等待桑師兄他們,可陳風一句傳音入密卻又讓她心中一驚,眼中掠過一絲異色,躊躇片刻,終是吶吶開口,“師姐,小嬋第一次下山試煉,也未見過這般熱鬧的情形,不然,咱們便去那兒瞧瞧?只要不插手便好了。師姐,你覺得可行么?”
她有些遲疑的問道。
澹臺青鯉略有些詫異,接著微微皺眉,有意無意的望了眼一臉無辜的陳風,沉吟片刻,方才道:“那好吧,卻見見世面也好。”
言罷,她轉身看向陳風,清冷說道:“到了那兒,切不可生事,否則,別怪本師姐不講情面。”
“曉得,曉得,師姐你放心吧!”
陳風一臉笑意,拍著胸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