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燭龍終究是沒敢沖冠一怒為紅顏,青蠻的實力讓他深為忌憚,當下便是拖著受傷的身子,怨憤離去。
“他還會回來。”
“我知道。”
青蠻回答道。
這時,小徊才敢忐忑的走上前來,沒有了北宮燭龍在此,她也失了束縛,張口驚呼,“哇,公子,你好厲害,我家少爺竟也不是你對手。”
她實力平平,亦甚少見得旁人比斗,對于此道亦是霧里看花,不甚真切,瞧不出多少門道,只是見得方才情形知曉眼前這目有暗疾的年輕公子十分厲害。忽的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歉然的看向北宮素兒,躊躇片刻,倒也沒有避諱,徑直吐出了她回到族中所發生的事。
原來她一回到北宮家,便遇得了北宮燭龍,后者硬要她前頭領路,來此尋人,她雖是心向著小姐,卻也不敢忤逆這積威不淺的少爺。
北宮素兒聽罷,卻也沒有怪她,亦是知曉這北宮家的規矩,輕嘆一聲,讓她先退出房去,復又看向青蠻,眸色復雜。
“他是北宮家的少爺,又是玉虛宮的弟子,你惹上的麻煩不小。”
青蠻莞爾,仍是那三個字,“我知道。”
北宮素兒語氣一滯,想說些什么,卻又無從開口。獨自漫步到窗臺,望著支離破碎的窗戶,喃喃道:“你不必如此做的。”
這次,青蠻接著說話,徑直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后者見狀,略一詫異,便聽其溫言細語,“你若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
悲苦十載,郁郁寡歡的女子雙眼朦朧,似有些恍惚,只是片刻,綻開的神采卻又黯淡下去,輕輕搖頭,自嘲苦笑。
“你愛我嗎?”
青蠻一怔,微微凝眉,北宮素兒悵然說道:“你既連這點亦不明了,我隨你何去又有何用?背負枷鎖,做一個東躲西藏受人唾棄的女子?”
“情愛之事,本就非是一朝一夕,素兒姑娘不也同樣不愛他?為何又答應嫁于他?”
青蠻罷了手,聳聳肩,輕松言道。
北宮素兒面露苦澀,輕輕張口,“我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很多時候...!”
“我也有我的道理。”
不待她言罷,青蠻便是打斷道,后者再次抬眉將其打量一番,黛眉緊鎖.....
寬敞的古道上,一襲青衫,一道紫紅身影,二人并肩而立,緩緩前行,這是北宮素兒第一次與人漫步在這長街之上。
街市上販夫走卒不一而足,形形色色,北宮素兒從開始的默然到現在,神色中亦是漸漸露出欣喜之色,饒是淺淡,靈識敏銳的青蠻卻也能感受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你怎么了?”
青蠻笑著問道,北宮素兒遲遲不愿與他答復,是他主動提議要上街走走,也當散心,雖然白日他與齊嘉武早已走了一遭。
“你知道嗎?至踏上這片土地,這還是我第一次與人漫步此間,這般雕花燭龍,游人如織的景象,亦是第一次見得。”
“是嗎?”
青蠻笑了笑,想來,他亦如此,多久未曾這般平靜過。
北宮城的夜里,熱鬧非凡,到處都是引人注目的把戲,皆是身懷修為之輩,擺弄的物事兒自然也非比尋常,比之一重天世俗中的城鎮夜晚要美輪美奐許多,教人目不暇接。
“對了,我還不知曉,你叫什么?難不成我不問,你便一直不會告訴我?”
二人行至未明湖畔,趁著徐徐夜風,北宮素兒攏了攏鬢角青絲,輕笑問道。
青蠻說道:“你還未答應我,既有可能再不相識,知與不知,又有何妨?若是無緣,且不平添一分掛念?待你答應,我再告你知曉亦是不遲。”
他說得一本正經,北宮素兒“噗”地一聲嗔笑,“你這人好不知羞,誰會平添一分掛念?”
隨著這一聲輕笑,二人之間無形的親切了些許,青蠻亦隨其笑了笑,正要言語,卻忽的傳來一陣笑聲。
“哈哈,想不到公子竟有此雅興,夜游未明湖,怎的不邀上齊某同行。”
出聲之人錦衣玉履,束發高冠,手中把玩兒著一串明燦燦的玉珠,身后跟著幾個修為不淺的隨從,赫然便是與青蠻有過一番接觸的齊家大少,齊嘉武。
他亦是剛至此處,本是邀約一朋友在此相聚,沒想到,這朋友還未至,卻見得個意外之人,此刻他面容大盛,快步迎來,心中卻有著不少疑惑,在走近之后,見得青蠻身側之人,更是不禁掀了一下眼眉,暗自心驚。
“這...這不是北宮素兒?她怎會與他在一起?今日燭龍兄便已去尋她,難不成并未尋到?”只是他轉念一想,卻又覺著不對,依北宮燭龍的性子,不達目的,定是不肯罷休,他今次之所以離去,一是不想插手此事,二亦是想借此機會一探這神秘小子的實力,若被北宮燭龍輕易壓住,那也不值他去苦心結交。
“呵呵,原來是齊公子。”
青蠻側了側身子,微微一拱手,在他身旁的北宮素兒則是皺了皺眉,雖是久未見過,但對于這北宮燭龍的酒肉好友,卻也不算陌生,的確,對于北宮燭龍昔年走得極近的那些個名門子弟,她素來無甚好感。
不過,聽得青蠻與其言語,又好似相識有故,不知其中有何緣故,只因青蠻在此,卻又不好駁了他的顏面,便就微微頷首,淡淡一笑,算是見禮。
齊嘉武如是還禮,只是道了聲素兒姑娘,便將目光看向青蠻,此刻他亦不再花費心思去想北宮燭龍與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只要他今日回去一探詢便也水落石出。
齊嘉武與青蠻相談甚歡,北宮素兒則是安靜的佇于青蠻身側,兀自打量著湖畔風光,好似全都與她無關,而被齊嘉武吩咐在不遠處守候的齊家仆人卻是竊聲私語,不知這從未見過的青衣小子是何人物,以無為巔峰境的修為便能與自家少爺稱兄道弟。
只是這般言語,他們亦只能在私下議論,斷斷不敢詢問的,沒多會兒,他們便將話題從青蠻身上轉移到了今日少爺所要約見的另一人身上。
其中一個跟著齊嘉武沒有多少時日的健仆疑惑說道:“少爺素來都喜好熱鬧,今日為何卻要來這相對清幽的未明湖與人相見?”
年歲稍長的仆人笑了笑,似有談資,胸有成竹道:“若我猜得沒錯,少爺今日所見之人定然是赫連少爺,赫連少爺最是喜歡來這未明湖游玩兒,除了他,還沒有人能讓我家少爺來此地等候。”
那人疑惑,再問:“哪個赫連少爺?”
“笨蛋,哪個赫連少爺?能讓咱們少爺相交的赫連少爺,自然是八荒千軍城赫連家中的少爺。”
除卻出口之人,其余隨從盡皆倒吸一口涼氣,方才壓根兒沒往此處去想,千軍城中的赫連家?那可是不弱于青陽澹臺家的存在。
“赫連大少爺?”
隨從小心翼翼的開口道,音色都不覺有些顫抖,雖是聽聞過此人名諱,他即便在此時亦不敢直呼其名,心有忌諱啊,自覺亦是以自己的身份,不配直呼其名。
那中年隨從則是神色一肅,搖搖頭,輕吸一口氣,方才開口道:”自然不會是那位大少,是赫連家的三少爺。”眾人這才恍然,點了點頭,雖是知曉這赫連家的三少爺,與那位赫連大少的地位相差不下十萬八千里,但終歸是赫連家的嫡系,以他們的地位,不說一生見不得這等人物,但至少數十年,一百載,還是難能見得如此人物一面,當下便是凝了凝神,仔細觀察起四周人物來,生怕其中一人便是赫連三少爺,讓他們給看走了眼。
北宮家。
北宮純陽剛回家門,便見得已經歸來的北宮燭龍,正要言語,卻又未曾見得本該與他一道歸來的北宮素兒,這一詢問,不禁濃眉深鎖,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神色有些凝重。
“你說,他年歲遠不及你,一身實力便已遠遠超出于你?”
不是北宮純陽不信,這話若說放在十年前,他還不會太過詫異,畢竟能入得聽雨閣中的人物,再次也是有些斤兩,天下間奇才輩出,數之不盡,那時的北宮燭龍實力平平,比他年輕,且實力超出于他的年輕修士亦是大有人在。可現在,北宮燭龍拜入玉虛宮已有十載,進境神速,早已非是昔日浪蕩子,如此,竟還被比之年幼之人打傷,那便有些匪夷所思了。
北宮燭龍早已憋得一肚子怨憤,起初回家,正逢北宮純陽有事外出,這等丟人之事,他自不好去尋常其他叔伯幫助,指不定沒有分毫幫助,還會被這些離心離德,嫉恨他父子二人的叔伯們給奚落,至于他的爺爺,北宮家的老祖宗,常年幽閉關中,為了這等事,去尋他老人家,又顯得太過輕率,為此,他一直耐著性子,在此處等著北宮純陽歸來,將聽雨閣之事描述一番,亦是想看看北宮純陽是否知曉那小子來歷,若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便要好生商榷了,此事雖是丟臉,但為了一個女人,而為北宮家招惹一個強敵,卻也是不可的。
“是啊,爹爹。觀其容貌,那小子年歲至多不過一甲子,分明是無為巔峰的修為,卻能在剎那爆發出不若于尋常三虛修士的實力。”
“不及一甲子的三虛修士?”
北宮純陽怔了怔,旋即冷笑,“你多慮了,若他真不足一甲子年歲,斷不會是三虛修士,你當這三虛境如此簡單,說踏入便能踏入了?便是你玉虛宮的天才人物,也斷沒有這等本事,放眼天下,真還尋不出一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