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楊第一天上了書院的早課。這早課是例行課,首先是養氣,其次是存神冥思,然后是禮藝課。
圣道六藝之中,禮排在第一位,“禮”指的是律法、禮儀、以及治國韜略,習禮可修身持正,令惡念不起。這是規范一國行為和人心正逆的大事。
圣道修的是正心,這正心也是圣心,圣人之胸懷,圣道中人的夢想就是以圣人的胸懷兼濟天下。
欲正心,先習禮。所以這禮藝課乃是六藝之首。
禮課換了一個儒師,不過同樣還是一個老頭,德高望重,其實但凡是能夠在書院教書的,沒有一個不是德高望重的老學究。這位老儒師手持戒尺,講的是《匡禮》,這是大匡皇朝第五位圣人——周禮所著的圣人經典。
周禮,字定邦,正是這位圣人,書寫了《匡禮》,奠定了大匡禮法的根基,《匡禮》一書,是國之磐石,是國之根基,開了禮法治國的大道。
在呂楊看來,禮藝課有點像歷史和品德教育,十分無聊,不過大匡以禮法治國,沒有這門課萬萬不能。
禮藝課結束,所有圣道弟子都自由了,和呂楊所知的所有學校一樣,整個書院也是亂哄哄的,這些書生們涌出書堂,有的三五成群討論才學,有的談八卦,有的去書院大飯堂吃飯,還有的直殺書院的商街逛街買東西,更有的在仆從的左擁右護下去釣魚或者休息。
“兄臺,現在早課已散,我等請你到酒樓吃一頓飯,可否賞臉?”顧風、俞明跑到呂楊跟前,十分崇拜地說著。
呂楊露出白牙,咧嘴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兩位賢弟,請……”顧風、俞明頓時大喜,一左一右跟在呂楊的身邊,笑呵呵道:“不知道可否認兄臺為兄長?”
“可以,隨便你們吧!”呂楊自然點頭,他現在是初來乍到,最關鍵就是在這書院中交上朋友,越多越好,他沒有想到自己現在名聲初顯,就有兩個小弟自愿靠上來了,這不正好合自己的意嗎?什么是正中下懷,這就是了。
哈哈,發展小弟,在丁科子班左右逢源不成問題。
“兄長這邊請……”顧風一臉諂媚笑著,指引呂楊出了書堂。呂楊這個時候才想起什么,連忙退一步,朝書堂內正在收拾東西的李明月主仆二人叫道:“李賢弟,你要不要一起來,有人請客!”
“不去不去,你們去吧!”李明月搖頭,皺眉回絕。
“有人請客都不去?古怪!”呂楊無奈搖頭,走出書堂。
“小娘子,剛才怎么不去呀,多好的機會,那個顧風和俞明,擺明了就是一對棒槌,咱們不吃白不吃,反正他們家大業大,也不怕咱們吃窮了!”觀硯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娘子。
李明月柳眉豎起,微微不悅:“他們是他們,咱們是咱們,為什么我李明月要占別人的便宜?我寧可每天吃饅頭喝清水,也不要他們瞧不起!”
“可是咱們已經半個月都在吃饅頭了,嘴里邊一點兒味道都沒有,小婢是沒有什么啦,可是小娘子還要修行,頂得住嗎?”
“頂不住也要頂,饅頭給我!”李明月伸手,觀硯連忙從包裹中取出兩個饅頭,一人一個,然后又倒了一杯水,兩人就這么默默的啃起饅頭來了。
“下個月,就買下下品雋永墨條好了……”吃完饅頭,李明月說道。
“那太好了,這樣能節省不少花銷,可以讓咱們改善伙食了!”觀硯大喜。
“你就是廢話太多,饅頭也吃了,趕快坐下來跟我一起存神冥思,你不是也想要入學院修行嗎?修不出雋永之氣,我看你怎么入學……”
“呵呵,知道了,還是小娘子心地善良,奴婢若是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圣道弟子,一定會報答小娘子大恩大德的!”
“行了,忒多話!”李明月盤膝坐下來,閉目進入了冥思之中。
書院商街,這是一條很繁華的商業街,熙熙攘攘,地面鋪著白石磚,兩旁是林立的商鋪,有賣筆墨紙硯的,有賣劍、賣扇、買弓、賣尺、賣琴的,還有賣古玩器物的,更有儒衣鋪子,酒樓、客棧和驛站。
白龍潭書院上千“學生”,放學后一般都會到商街來吃飯,顧風和俞明帶著呂楊上了一家醉人樓,點了四個招牌菜,外加半只羊,三個人一桌子吃得津津有味。
“我說兩位賢弟,你說李賢弟為什么不跟咱們來,咱們又不讓她花錢!”呂楊好奇。
“嗨,兄長甭管那李明月,她就是那個樣,寧肯吃饅頭,也不吃嗟來之食!”顧風撅嘴道。
“她們主仆還吃饅頭,她家的家境不好嗎?”呂楊大吃一驚。
俞明搖搖頭道:“兄長,也不是說她們家的家境不好,她們李家可是秣陵府排的上號的大世家,只是李明月的娘是填房,雖然是書香之家,但是每月能供給的錢有限,而且她家兄弟姐妹也不少,所以月錢就更少的,不過不管怎么說,應該不至于要吃饅頭,或許是因為最近花銷太大吧,估計下個月就好些了……”
呂楊恍然大悟,心想自己家也有幾畝田產,只是自家就自己這么一個人讀書,花銷不太大,若是家中有眾多兄弟姐妹,那肯定是供不起到學院來修行的。
“我看兩位賢弟衣著光鮮,用的都是上好的宣紙,墨條也是上品,是不是家中殷實?”呂楊道。
“呵呵,兄長說哪里話,這書院之中,大富大貴者多的是,我們家算不上什么,就說俞明家,經營的是書齋,又有造紙坊、印書坊,咱們秣陵府就有不少他們家開的書齋,算得上殷實之家!”顧風笑著。
俞明擺擺手,也呵呵笑道:“我家兄弟姐妹也不少,而且我還不是嫡子,往后繼承家業可沒有份,所以情況也不太好,倒是顧風兄,手頭才是真正的寬裕!”
“顧賢弟,你家是做什么的?”呂楊好奇。
“不瞞兄長,我家是做硯臺的,上百年的老字號,家中現在就我一根獨苗,所以……嘿嘿……”
“這一頓就顧風你請了,下次換我來請!”俞明順勢笑著。
“應該的!”顧風大笑。
“那兩位知道我的情況吧?”呂楊道。
“知道知道,兄長沖撞公主的事情不但是書院,就是秣陵府都傳遍了,兄長家的情況咱們也聽說了,聽說兄長還是黃儒師的弟子?”顧風瞧了呂楊一眼。
“呵呵,真是什么都瞞不住啊,這些消息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傳的,怎么一點隱私也不我留呢?”呂楊笑罵。
“呵呵,有錢人家,消息都靈通得很,更何況兄長和公主殿下撞上了,這還不得讓那些有錢人家打聽清楚?”俞明也笑起來。
“我老呂家也就是貧寒之家,沖撞了公主,那是意外,公主能夠不計較,那是公主氣量大,今后若是再惹公主不快,只怕再沒有這般運氣……呵呵,你們還和我稱兄道弟,不怕殃及池魚嗎?”
“兄長說的哪里話,兄長能夠在公主殿下和院主、院監面前慷慨激昂、七步成詩,這樣的壯舉可是羨煞旁人了,就沖這個,咱們也要尊您一聲兄長不是?”顧風真誠道。
“好,兩位賢弟我認下了!”呂楊拍拍兩人的肩膀。
“師兄原來在這里,害得我好找!”一個少女走了過來,呂楊轉頭看去,原來是黃乙乙。
“師妹,你怎么來了,找我有什么事?”呂楊詫異。
黃乙乙有些氣喘,定了定神,遞上來一個包裹,道:“今天早上太匆忙,現在姐姐讓我給你帶文房四寶,說是你要用的!”
“文房四寶,我自己買就可以了,不用師姐費心的!”呂楊連忙道。
“哼,我不管了,你拿著就是,反正我已經提來了,可不想再提回去,再說了,這或許是我爹爹吩咐下來的,你確定不要嗎?”黃乙乙手叉腰,氣鼓鼓地,煞是可愛。
“要,怎么會不要?”俞明連忙笑嘻嘻接過,放在呂楊手上。呂楊無奈,只好道:“那就多謝師妹了,你去幫我師姐,就說謝謝啦!”
“這還差不多……”黃乙乙笑呵呵地走了。
呂楊翻開包裹,發現是文房四寶,一樣不缺,筆也是書院中特制的狼毫筆,墨條是中品雋永墨條,一共有三根,每一根都有食指粗細,仿佛羊脂白玉一般,至于紙張,是一卷上好宣紙,正好五十張。
“果然是黃儒師的弟子,兄長手里的四寶價值可不菲,嘖嘖……黃儒師的女兒黃道蘊可是咱們書院有名的才女,而且秀色可餐,被稱為秀色、畫藝雙絕。兄長能夠得黃家小娘子這般照顧,真是有福了!”顧風和俞明頓時露出向往之色。
呂楊哭笑不得,看了兩人一眼,笑道:“兩位賢弟年紀還小,這男女之間的事想必你們也不懂,莫要跟別人亂起哄!”
“誰說我們不懂,兄長太小看我們了,我去年就已經去過一次秣陵府最撩人的青樓了,你怎么能這般小看我們?”顧風拍拍胸脯,向呂楊訴說他的青樓簡史。
俞明也不甘落后,插嘴進來,一手握雞腿,一手執酒壺,眉飛色舞訴說自己將家中美婢“吃”了的事,兩人說完,一齊得意地大笑起來。
“你們毛都未必長齊,你們爹娘就讓你們這般胡鬧了,不怕糟踐了身體?”呂楊目瞪口呆!
“切,兄長,這可是韻事,不知道有多風雅,我爹娘才不會管呢,而且事后還給了我銀子讓我買龍精虎猛湯補補身子呢!”顧風笑著。
呂楊無語了,從這一刻起,他才有些明白這些個讀書人,果然有諸般優越之事,怪不得一個個這么有優越感了,原來世道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