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何為父母官?
方解饒有興趣的看著被圍在圈子里的那兩個人,一只手支著下頜眼睛微微瞇著,身后眾將也都站在那里微笑著看戲,倒是博揚縣令于冒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即可找到)他不知道這位看起來依然和善平靜的方將軍是不是真的動了怒意,又或是只覺得那些鬧事的人可惡要給些教訓。
于冒這一年來帶著縣城百姓抗擊賊寇,心腸已經硬起來不少,可他畢竟是個讀了幾十年書的文人,雖然知道這些鬧事的人可惡卻沒有殺他們的心思。此時見方解竟然將那鬧事的就和竇天德圍在一起,也許下一刻就又會橫尸當場了。
“大……大將軍……”
于冒往前走了幾步,陪著笑臉道:“卑職治下出了這等刁民,是卑職執法不嚴教化不當,只是……只是那賊首竇天德武藝不俗,宋二自然不是他對手。萬一……萬一被竇天德殺了豈不冤枉。”
“冤枉?”
方解側著頭看了于冒一眼,笑了笑道:“他叫宋二?我只是在成全他的氣節,此人有心為整個博揚縣的百姓報仇,其志可嘉,其勇可彰,其義可揚,其節自然不能屈,我總不能讓他后半生里全是有心殺賊奈何時運不濟的遺憾,我想他這樣的愿意為百姓出頭的漢子,應該會很感激我。”
此時圈子里的宋二早就嚇得軟了腿,爬著要往外擠卻被黑旗軍士兵一腳蹬回去。他跪下哀求讓士兵們讓開一條路,可哪里有人理會他。
眼見著竇天德拎著刀子走過來,宋二嚇得朝著方解不住的磕頭:“大將軍,小人知錯了……小人再也不敢頂撞大將軍了,求大將軍饒命啊……大將軍,小人以后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小人只是無心之失,不是故意的啊。求大將軍給我一次活命的機會,小人永世不敢忘記大將軍的恩德!”
方解擺了擺手道:“那怎么行,你鼓動百姓沖撞軍陣,讓百姓們撿石頭砸這些賊兵,從這一點我就看得出來你是最熱血的漢子,怎么能慫了呢?以往你慫恿別人的時候,應該不是這般模樣?”
“小人真的知錯了大將軍,求大將軍饒命啊。”
拎著刀走到他面前的竇天德忽然將刀子往宋二身邊一插,噗的一聲戳進宋二身側的土地中。他彎腰朝著嚇得蜷縮成了一團的宋二啐了一口帶血的濃痰罵道:“老子雖然做了許多惡事,但也看不上你這樣的敗類。明明膽小如鼠縮在別人后面鬧事,卻裝作大義凜然。你這樣的慫貨,老子殺你是臟了我的手,呸!”
他轉身走到方解身前不遠處道:“我本意求活,可想了一夜也就明白,大將軍要殺我立威,我是神仙也難救了。既然如此,晚來不如早來,來!”
方解點了點頭道:“昨rì你跪地苦求時候,我便瞧不起你,現在倒是有幾分氣概,那我便先成全了你,殺你之后,我會帶走你的尸體掩埋,不會讓人鞭笞虐待。”
“謝了!”
竇天德對方解抱了抱拳,然后盤膝在地上坐下來往前伸了伸脖子道:“來”
方解指了指宋二:“把這個人押過來就在竇天德對面,他既然想報仇,我給他機會他卻不敢拿刀,那我就再給他機會,讓他在最近處親眼看著竇天德死。”
兩個驍騎校上去一人抓了一條胳膊將宋二拎死狗一樣拎了過來,距離竇天德也就一米左右按住。
竇天德彎著腰伸著脖子對宋二嘿嘿笑了笑:“一會兒爺人頭落地,脖子里的血噴出來也不糟蹋,都會噴在你臉上,哈哈!”
一個驍騎校上前,往橫刀上噴了一口酒,將碗里剩下的酒一仰脖都灌進嘴里,然后橫刀高高舉起后猛的往下一斬,鋒利的刀子從后勁切進去從前面切出來,碩大的人頭立刻就掉了下去。緊跟著,碗口粗細的脖子斷處血如瀑布一樣往外噴。微燙的血液噴了宋二一頭一臉,這個潑皮嚇得嗷的一聲昏死了過去,褲子里傳出來一股臭味。
方解指了指其他幾個鬧事的人吩咐道:“就這樣押著他們去看,那些賊兵一個不剩全都砍了,讓他們就這樣從頭看到尾。這樣以別人生死當戲看的人最惡心,殺人犯有朝廷法度在按罪論處,可他們這些喝人血的家伙卻樂在其中。不是喜歡看別人流血嗎,今天就讓你們看個夠!”
幾十個如狼似虎的驍騎校撲過去,拎著那些人脖領子帶到賊兵們面前。隨著監斬將領一聲令下,一千多顆人頭一個一個的被砍下來,那幾個鬧事的被拎著,看著砍了一個又一個,誰也沒有堅持多久就嚇得昏死了過去,驍騎校的人便用冷水潑醒,讓他們接著往下看。一股一股的濃稠血液噴在他們身上,這些人嚇得連魂兒都沒了。
方解看了一眼同樣嚇得臉上變了顏色兩腿都在打顫的于冒,冷哼了一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做的過了些?”
“下官……下官沒有……”
于冒話沒說完,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方解冷聲道:“這些帶頭挑唆鬧事的刁民,我若不如此整治,他們rì后還會這樣做。那些百姓們被慫恿沖破我麾下士兵的阻攔,投擲石塊的時候故意打在士兵們身上,無非是要激起事端。到時候我若下令將傷了士兵的百姓都砍了,你覺得誰可惜誰可恨?”
于冒額頭上一層冷汗,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看方解的眼睛。
博揚縣城外一場好殺,一千多賊兵的人頭落地,方解故意為之,非但立了威,只怕rì后博揚縣城的百姓們再提起今rì之事,都會有所畏懼。殺賊兵,是為了讓百姓們看到黑旗軍的立場,而教訓那些潑皮,則是讓百姓們知道黑旗軍的威嚴。
一直到過了晌午,一千多顆人頭才砍完,那幾個鬧事的潑皮竟是有一個活活嚇死,其他幾個只怕rì后連走夜路的膽子都沒了。
方解掃了于冒一眼,語氣平和問道:“博揚縣城內還有多少百姓?”
于冒愣了一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俯身回答:“回大將軍,自從竇天德聚眾造反開始,本縣百姓死了不少人,又有不少人因為害怕賊寇洗劫而舉家搬離,沒有外縣親戚可投靠的百姓就都涌入了縣城,總計不下兩萬人。”
方解嗯了一聲道:“糧食可還夠吃?”
于冒猶豫了一下如實回答道:“下官有罪……下官見城中百姓無衣無食,實在不忍坐視百姓餓死,所以便私自開了官倉派糧,不過縣內官倉存糧也不多,勉強還夠維持三個月的。現在已經過了夏季,田里顆粒無收,下官還不知道怎么應對。”
方解道:“我不會去過問你私開官倉的事,你組建民勇死守縣城對博揚百姓有大功,就算有些小過也可忽略不計。稍后我會派人送來種子,按人口計算分發,現在就種下去的話,大秋之后還能收些粗糧,勉強可以過冬。然后種下麥子,種子也由我黑旗軍分發,到了明年夏天糧食打下來,缺糧的情況也就緩解。”
“你告訴博揚縣百姓,我為朝廷大將軍,既然帶兵在黃陽道駐扎自然要造福一方,明年夏糧打下來之后,百姓們只需將借走的種子如數歸還,不再多收一分賦稅錢糧。非但是你博揚縣,附近郡縣皆是如此。你既然是博揚的父母官,就要多cāo持些,若是逃難的百姓回來,你要登記造冊,按戶發糧。若是有外縣百姓來博揚開荒種田不可阻止,也一并登記造冊。”
“下官……”
于冒撲通一聲跪下來:“下官代博揚百姓謝大將軍救命之恩!”
“起來”
方解淡淡道:“你我吃的朝廷俸祿,但說來說去百姓才是衣食父母。我領兵只為守護一方,自然不會看著百姓吃苦而不管。短rì之內我也不會離開黃陽道,直到肅清所有賊寇之后。我與本地官吏并不相熟,你可以寫信給四周郡縣的官吏,若想有我黑旗軍庇護,就到朱雀山大營來登記報備,我同等對待。”
“下官謹記!”
于冒連著磕了幾個頭才站起來,他猶豫了一下后問道:“大將軍,可要對信陽動兵?”
方解道:“我初到此地,待大軍休整一些時rì之后自然不會容忍信陽城內羅逆的賊兵繼續作亂,這也是我要告誡你們這些地方官的,我知道你們這些地方官多和信陽城田信有來往,也會往信陽繳納稅賦。但是自即rì起,若是讓我知道你們這些地方官吏再有人和羅逆所部勾連,休怪我大軍鐵蹄無情。”
于冒嚇得哆嗦了一下:“下官記得了……大將軍明察,下官等和田信有所來往,都是為了百姓著想,不想讓百姓遭受兵禍之災啊。”
“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才只是告誡。”
方解道:“以后再有什么賊人作亂侵擾百姓,可直接派人到朱雀山大營里求救。若是信陽城里有人來,也要派人來報。我不計較你們以往的事,是因為深知你們也是逼不得已。但現在我黑旗軍到了,這里就由不得再有什么魑魅魍魎橫行無忌!”
“下官……銘記在心!”
于冒垂首道。
方解將與其緩了緩說道:“這幾年,我知道你們地方上的官吏也過的清苦,為了百姓做了許多事,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但這本就是為官者要做的事。我問你,都說地方官吏是父母官,你可知道父母官是什么意思?”
于冒搓了搓手心里的汗水小心翼翼的回答:“為官者當將百姓視如己出,如父母疼愛子嗣一樣關護百姓,不能有所偏頗,不能懈怠。俗語說愛民如子,便是這個道理。”
“你錯了。”
方解淡淡道:“剛才我已經說過,無論你做多大的官,百姓都是你的衣食父母。所謂的父母官,不是做官的為人父母,而是做官的要如孝敬父母一樣對待百姓。不是你將百姓視如己出,而是當如子孝父母一般奉養。愛民如子……同樣的道理,這個子不是指的百姓,而是指的你自己。愛民如子孝敬父母一般,這句話你可記住了?”
于冒心說這話怎么這位大將軍全都給反過來了,可偏偏還有些道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驍騎校過來貼著方解耳邊低聲道:“陳將軍派人送來消息,虎口澗那邊查出些端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