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桿長槍迎著方解的胸口刺了過來,握著長槍的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精壯漢子。這人身上穿著甲胄,顯然在叛軍隊伍中有些身份。赤紅馬的速度飛快,幾乎是一眨眼那長槍就到了方解近前。
方解卻連看都沒看一眼,視而不見。
麒麟從方解左側伸出手來一把攥著槍頭,電光火石之間向外一掄,那個叛軍別將竟是被麒麟掄起來扔了出去,慣性的作用下,他被戰馬的速度帶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剛要站起來,后面上來的戰馬前蹄就狠狠的踏在他胸口上。
噗的一聲,他胸口立刻就塌陷下去一個深坑。斷了的肋骨從后背刺出來,位置正對著心臟。這別將向后仰倒,后腦重重的磕在地上。
山字營的騎兵風一樣卷過去,等人馬過后地上只剩下一灘黑乎乎的肉泥。
叛軍大營里空虛的讓人驚喜,山字營的一千多騎兵在留守叛軍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沖了進來。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明明隋軍已經撤離,誰會想到有一支騎兵突然殺過來?負責指揮留守叛軍的是鄭多金,孟萬歲手下一員勇將。可此人性子粗俗好酒,他以為大營絕不會出什么意外,昨夜醉酒到現在還沒醒。
他手下親兵連喊再搖才讓這個酒鬼睜開眼,鄭多金被擾了好夢立刻就破口大罵。
“將軍,不好了!”
親兵挨了一腳被踢的生疼,卻哪里還顧得上這些:“隋軍騎兵突然殺進來,咱們的人防備不及已經快闖進中軍了!”
“什么!”
這一句話把鄭多金的酒嚇的醒了七分,他一把攥著親兵的前襟把他拉過來:“多少騎兵!”
“看樣子人數并不多,應該不足兩千人。只是這隊騎兵來的太突兀咱們的人淬不及防,因為昨夜……昨夜將軍喝的太多了些,忘了安排哪個營的人馬換崗,結果昨夜當值的士兵沒等到換防的人,困乏之下大部分都睡著,隋軍騎兵從正門沖進來,一路放火。”
“廢物!”
鄭多金再次一腳把那親兵踹了出去:“兩千人不到的騎兵,竟然能一直殺到中軍!你們這些廢物,我留你們何用!”
那親兵忍著疼勸道:“將軍還請快起來,那支隋軍騎兵的速度奇快,并不戀戰殺人,只是一口氣的往前沖,已經在前面大營里殺了一個對穿,若是再不組織人手防御,只怕就要沖破中軍了!”
“拿我的斧子來!”
鄭多金將靴子登上,顧不得穿甲就往外跑。到了外面的時候往前面營盤看過去,只見濃煙已經冒起來老高,也不知道有多少帳篷被點燃。能聽到喊殺之聲,看樣子隋軍的騎兵確實距離中軍大帳已經不遠了。鄭多金立刻就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孟萬歲離開大營的時候,讓他緊守大營不許懈怠。可他卻覺著既然隋軍要撤,怎么可能來偷襲營寨所以根本就沒有在意孟萬歲的交待。孟萬歲離開大營這兩日,他夜夜醉酒,一天之中幾乎沒幾個時辰是醒著的。
隋軍輕騎突然沖進來,鄭多金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若是被孟萬歲知道了,自己這顆腦袋只怕保不住。
“斧子呢!”
他回身喊了一句,一把將他的板斧從親兵手里奪過來,拉過一匹戰馬躍了上去:“吹角,讓后營的人立刻集結,往中軍這邊支援,長槍兵在中軍大帳前列陣,樸刀手都給老子往前沖。騎兵呢,騎兵都他娘的去哪兒了?!”
那親兵心里也氣惱,心說你醉的人事不省,下面人哪里還有人約束,這兩天也不知道多少將領跟你一樣喝的昏天暗地。騎兵營在后營,那些眼高手低的家伙們只怕這會還沒起床!
鄭多金又驚又怕又怒,醉意已經去了大部分。他上了戰馬之后帶著自己的親兵往前沖,一路上收攏人馬跟在他后面,等看見隋軍那支騎兵的時候,他身邊已經聚攏了數千人。
“列陣列陣!弓箭手,都給老子上去,放箭!”
鄭多金大聲的命令著。
可還沒等弓箭手集結列陣,前面大營里的潰兵先一步逃了回來。這些潰兵已經喪了膽氣,手里連兵器都沒有只顧著往前跑。在他們后面,隋軍那支騎兵狼趕著羊群一樣,不停的逼著叛軍潰兵往中軍退。
“控制住速度,黏在叛軍屁股后面往前頂!”
方解一刀將面前叛軍的后背劈開后大聲喊了一句,隨著他將赤紅馬的速度控制住,后面的騎兵也逐漸將速度放了下來。騎兵們驅趕羊群一樣驅趕著叛軍敗兵沖擊中軍,鄭多金的弓箭手全都愣住,不知道該不該放箭。
“射!”
鄭多金怒吼道:“什么都不要管,放箭!”
在他的催促下,叛軍的弓箭手開始將羽箭送出去,前營的潰兵首當其中,立刻就被放翻了上百人。可惜倉促集結起來的弓箭手太少,難以清理出一條隔離帶。方解讓山字營的騎兵跟在叛軍后面,肆無忌憚的劈砍著叛軍暴露出來的后背。
“陳孝儒,回去看看陳定南上來沒有。咱們的兵力太單薄,如果再往前沖一旦被叛軍纏住前功盡棄!”
“喏!”
陳孝儒撥馬要往回走,才轉過身就看見后面黑壓壓的一片騎兵下了山的猛虎一樣沖了進來,將山字營丟在后面的叛軍徹底的碾壓了一遍。那些北遼地的寒騎兵一個個都如同嗜血的野獸一樣,刀子見了血立刻就瘋了。他們手里長達一米半的馬刀能夠輕易將人劈成兩片,在寒騎的絕對速度下,隨便一刀下去就能收割一條人命。明明是風一樣的輕騎兵,可這些北遼地的漢子竟然殺出了重騎橫掃的氣勢!
方解看到陳定南持槊沖在最前面,心里終于放松了些。
“吹號角,讓陳定南帶著寒騎兵往左側兜過去,叛軍的防御都被咱們吸引了過來,讓他從側翼過去把叛軍的陣型給我碾了!”
陳定南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興奮過,即便在沖進叛軍大營之前他也沒有想到過今天的戰事居然能這么順利。山字營的騎兵已經將叛軍前營撕開了一條血淋淋的口子,他帶著的三千寒騎兵沖進來,如楔子一樣將這口子撐的越來越大。
他手里的長槊鳳凰點頭一樣,每一擊都將一個叛軍送進地獄。精工打造的馬槊韌性十足,刺穿一個叛軍的前胸之后槊桿彎曲,從小就勤學苦練的陳定南雖然很少有這種實戰殺人的機會,可當長槊送出去的那一剎那那種熟悉感就從手心里蔓延到全身。他下意識的收臂然后往前一送,槊桿繃直之后將掛在槊鋒上的尸體立刻彈了出去。
那尸體狠狠的砸在一個叛軍的身上,沒來得及站起來的叛軍一瞬間就被寒騎兵吞噬了進去。
聽到山字營那邊傳來的號角聲,熟悉大隋軍隊號令的陳定南立刻撥轉戰馬往左側沖。跟在他后面的寒騎兵騎術精湛,隊伍兜了一個漂亮的大弧線之后朝著叛軍中軍的方向浪潮一般往前卷。而此時叛軍布置的防御都在山字營那邊,突然被寒騎兵沖進了側翼立刻就亂了。
鄭多金倉促之間組織起來的人馬本來數量就不多,后營的騎兵沒有上來,已經成型的槍陣要想變幻方向哪是那么容易的,還沒等變陣,寒騎兵就從槍陣側面狠狠的撞了進來。
這一個月來,叛軍沒少和完顏重德的寒騎兵交手,在他們看來那些北遼地的蠻子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見了血就發瘋的野獸。對于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蠻子,叛軍從心里被打怕了。以往,只要是看到寒騎兵,叛軍幾乎不會直接面對面的交鋒。可今天,他們想躲都躲不開。
一米半長的馬刀暴雨一樣往下落,槍陣側翼的士兵立刻就被撕下來一層。那些高大的寒騎戰馬天生就是戰場的主角,速度提起來之后連撞再踏很快就把槍陣從一側撕開一條口子。以陳定南為首,前面細后面寬的馬隊不停的往叛軍陣列里面鉆,馬刀硬生生殺出來一條血路。而隨著進入叛軍陣列的寒騎兵越來越多,沒多久槍陣就被劈開。
陳定南一槊橫掃,也不知道切開了幾個人的咽喉,然后他放低長槊催馬往前沖,槊鋒上立刻就掛上了兩具尸體。他雙臂一較力,將尸體掄起來朝著叛軍人群里砸了過去。
“樸刀手,上去!”
鄭多金見側翼被撕開立刻就急了,大聲的呼喊著變陣。可叛軍士兵們的膽氣已經喪失,本來又不是訓練有素的隊伍,這種時候再想變陣早就晚了。
寒騎兵的馬刀形成了一片刀光,劈出來一片血泊。
方解見寒騎營的人已經將叛軍本就不嚴整的陣列撕開,立刻下令山字營往前沖:“別給叛軍松口氣的機會,叛軍留守大營的人馬不會少于五萬人,不能讓后營的援兵列好陣勢。往前頂,跟在潰兵后面!”
隨著他的命令,山字營的騎兵們開始加速,再次追上了前營退下來的潰兵。那些叛軍哪里還敢反抗,只顧著低著頭往前跑。這些人早就忘了,在戰場上將自己的后背亮在敵人面前,就等于自己將命獻給了閻王一樣。
“換刀!”
方解大聲下令,讓騎兵將手里的馬槊換為橫刀。
追在叛軍屁股后面,用刀比用槊更有效。
叛軍的潰兵沖擊了中軍,本就已經散亂的叛軍陣列立刻就崩潰了。根本就沒用山字營的騎兵沖進去,叛軍潰兵就把防御方陣撞了個七零八落。
方解一眼就看見人群中那個穿鐵甲騎著高頭大馬的叛軍將領,他將朝露刀掛在一邊,從馬鞍上將硬弓摘了下來,抽出一支破甲錐,略作瞄準后一箭射了出去。他和那個叛軍將領之間最少隔著一百步,這個距離,要想射中對方,羽箭放出去先是向上然后慢慢下墜,在半空中畫了一道漂亮的弧度。這么遠,風對羽箭的運行軌跡影響就很大,力度,風向,包括目標人物的移動都必須計算在內。
噗的一聲,破甲錐竟是精準的鉆進了鄭多金的左眼眼窩。
正在催促叛軍反撲的鄭多金啊的叫了一聲,身子向后一仰從馬背上跌了下去。
“砍帥旗!”
方解往前指了指那面高高飄揚著的叛軍大旗:“砍了那旗子,重賞!”
山字營的騎兵們立刻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呼喊,隊伍再次加速,踏著血肉往中軍大帳那邊沖了過去。前后四千騎兵,竟是硬生生將叛軍大營攪的支離破碎,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