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陸封侯跪倒在地上,用力的拿額頭撞著地面:“將軍,我觸犯軍律理當受罰,但請將軍將我留下,留我這一條命再多殺幾個叛賊。如今叛軍大營已經破了,再拼爭幾天,再努力一點,或許叛軍就不敢再覬覦黃牛河南岸。求將軍給我這個機會,我愿認罰,求將軍不要將我趕出……我……我無顏見家鄉父老啊。”
“求將軍開恩”
與陸封侯同村來的幾十個漢子先跪了下來,緊跟著與陸封侯相熟的人也跪下來求情。
“領兵之人,若是不能讓自己下的士兵聽從命令,是最大的失敗。你們或許會我心狠,心里不定還會罵我,但你們要知道的是如果戰場上都像你們一樣,肆意妄為,藐視軍令,那么下一次廝殺就是你們的死期。”
“人情不能不顧,可軍法不能不尊!”
方解往前踏了一步,掃視了一遍那些民勇:“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到現在還不覺得你們錯了,也不認為這是件什么值得追究的事。但若不究,就還會有下次。”
陸封侯叩首道:“屬下知道錯了!只求將軍不要將屬下逐出隊伍,所有責罰,屬下愿意接受。”
“的如此悲壯,是因為你心中尚且不服。”
方解嘆了口氣:“或許我還是對你們的期望太高了些,覺得你們雖然人少,但都有一份火熱的斗志。我曾經幻想過,黃陽道的困局會因為你們這些忠肝義膽的人而改變。雖然你們沒有經過什么訓練,雖然你們不懂什么兵法戰術,但血性猶存……罷了。”
方解擺了擺:“給陸封侯松綁。”
他對陳搬山道:“把咱們從叛軍大營里冒死搶來的糧草分一批給他們,讓他們自己走吧。這四千人,我帶不了。與其rì后看著他們被人殺死在戰場上,不如現在就放。接下來的仗咱們山字營自己打,黃陽道的漢子們都血氣方剛,他們自己知道要干嘛,不需要我。”
陳搬山臉色一變,想勸,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吧”
卓布衣看了他一眼道:“按將軍的吩咐做。怎么,連你們都不遵從將軍號令了?”
陳搬山連忙搖頭,立刻吩咐道:“把裝著糧草的大車留下一百輛,將軍軍令如山,雖然這些東西都是咱們從虎口里拔出來的,但莫是這些東西,命都是將軍的!山字營的人,你們心里可有不服?”
“沒有!”
千余騎兵整齊的回答,然后將一百輛大車分出來。
方解看了陸封侯一眼:“好自為之吧,這些糧草足夠你們回家的。現在叛軍大營已破,你們也不可能沒有回的辦法。”
陸封侯只是不住的磕頭,不知道什么來挽回方解的心。他的額頭撞的出血,地上都染紅了一小片。
“將軍!我們知錯了!”
本來還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的民勇們,有人先跪下來喊道:“將軍不要丟棄我們了,楊大人逼于無奈不要我們,將軍你若是再把我們趕走,我們這些人哪兒?”
“叛軍大營已經不復存在,黃陽道安全了,你們當然是要回家。”
方解語氣平淡的道。
陸封侯抬起頭,血順著他的臉往下淌:“將軍,殷破山的叛軍大營雖然破了,但叛軍沒有被斬盡殺絕。殷破山的隊伍還在,如今左前衛和叛軍已經撕破臉,叛軍就無所顧忌,不得會從別的地方大舉南下劫掠黃陽道。叛軍的糧草輜重都被左前衛搶走,他們要吃飯,就只能南下!”
“將軍!我知道錯了。我們確實是一盤散沙,已經由著自己的性子做事慣了。但我向您保證,只此一次,絕沒有第二次。羅耀的心思和叛軍其實沒什么區別,都是想將我們黃陽道據為己有。等欣口倉的糧食被左前衛霸占,羅耀也就沒必要再護著黃陽道的百姓。到時候叛軍南下,肆虐家園,我們不保護自己的親人父老,還有誰來?我今天終于知道了,將軍你和羅耀不是一路人。以后我的命就是將軍您的,我愿意唯將軍馬首是瞻!”
方解微微皺眉,看了一眼陳搬山后道:“大將軍自然有大將軍的考慮,左前衛是朝廷的人馬,自然會維護一方,這樣的話以后不要再了。”
他剛完,有飛魚袍從遠處飛騎而來。
“報!”
飛魚袍從馬背上躍下來,單膝跪倒:“大人,屬下有兩件事稟報。”
“第一,殷破山收攏殘兵放棄了大營往北退走,正是咱們所在的方向,還請將軍早下決定,再遲叛軍的潰兵就過來了。第二……黃陽道總督楊彥業,今天在惠陽城上一躍而下,摔死了!”
“什么?!”
方解的臉色一變,心里緊的疼了一下。
“我知道了……再盯著叛軍動向。”
飛魚袍應了一聲,轉身上馬離。方解沉默了好一會兒,撩袍跪倒朝著惠陽城的方向磕了三個頭。他從腰畔將酒囊摘下來,緩緩的倒在地上。
“晚輩最艱困之時,冒昧拜訪大人。大人不以晚輩狂妄不羈而輕視,不以晚輩見識淺薄而不聞,促膝而談,交心而敘,若不得大人相助,晚輩怎敢渡河北上與叛軍廝殺?雖然晚輩與大人只一面之緣,但誠拜服大人品德高義。本想派人將今rì捷報告訴您,告訴您黃陽道的漢子們打了一個打勝仗,誰想那rì一別竟是天人永隔。”
“大人忠心為國,兢兢業業殫精竭慮。事事為黃陽道百姓考慮,時時為黃陽道百姓cāo心。如今一,只留我等心碎悲傷!”
“大人就是被羅耀逼死的!”
有民勇哀嚎:“大人死的冤枉啊!”
山字營的士兵們面面相覷,不少人臉色從之前的輕蔑變為愧疚。
方解朝著南邊再拜:“一杯清酒送故人,大人……一路走好!”
黃陽道的四千民勇全都朝著南邊跪下來:“愿大人一路走好!”
“你們都是我的兵。”
方解站起來,看了看陳搬山他們又看了看黃陽道的民勇:“山字營出自左前衛,但他們一直跟著我,不曾做過一件對黃陽道不利的事。你們心中憤恨,我能明白……我心有殺賊之志,奈何中沒有一兵一卒。羅大將軍將山字營給我,我心懷感激。楊大人將你們交給我,我對楊大人的感恩之情亦無法言表。”
“但你們若是因此而憤恨山字營,我想楊大人在天之靈也不會高興。他這兩年唯愿有人能保護黃陽道的百姓,所以才會籌建民勇營。而楊大人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才會把你們交給我。山字營也好,你們也好,如今都是跟著我的人,心里想著的都是如何殺賊!”
“若你們憤恨,我當為山字營負責。”
他走了兩步,從一個民勇腰畔將橫刀抽出來:“楊大人的死,我心中悲痛。本已經打算讓你們離開,但若你們覺著山字營也有罪過,我當給你們一個交代。今rì之后,你們愿回鄉里就回,愿殺敵就多保重。”
他將橫刀反轉,猛的往自己胸口上戳了下。
就在眾人驚呼聲中,那橫刀竟是當的一聲折斷。
“這一刀雖然不至傷害我身,但算我為山字營道歉。雖然山字營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黃陽道百姓的事,畢竟出自左前衛。”
“你們走吧!”
方解擺了擺:“不管以后的rì子怎么過,但記住一件事……不要忘了當初楊大人如何對你們的,不要忘了你們還是黃陽道的百姓。”
沉傾扇她們三個女子站在遠處,心里都有些難過。尤其是方解一刀刺向自己的時候,即便明知道那一刀不可能傷害到他,沉傾扇和沐小腰還是忍不住變了臉色。不了解方解的完顏云殊,驚恐的喊了出來。待看到那一刀崩斷,方解卻毫發無損的時候更加覺著不可思議。
“咱們走!”
方解翻身上了赤紅馬,對陳搬山道:“往正東,走四十里就進芒碭山了。在芒碭山中休整兩rì,再做他圖!”
“喏!”
陳搬山應了一聲,吩咐山字營的騎兵上馬。那些騎兵們之前看到方解那一刀戳向自己,每個人心里都跟著疼了一下。方解的沒錯,山字營的士兵都沒有錯,但黃陽道的那些民勇心里肯定恨他們。所以方解才會給他們一個交代,其實這交代方解完全不必要給。逼死楊彥業的是羅耀,不是他。
已經被解開繩子的陸封侯站起來,朝著方解的背影喊道:“將軍真不要我們了嗎?!楊大人已經死了,你若是再離開,我們這些人早晚不是死在叛軍里,就是死在左前衛里。我們不恨山字營的兄弟們,我們只恨亂世之中自己無能!楊大人是我們的方向,他的指向什么地方我們就什么地方。現在,請將軍為我們指路!”
“請將軍為我們指路!”
所有民勇整齊的喊了一聲,語氣摯誠。
“來人!”
陸封侯往地上一趴:“將軍軍令重如山,以后誰再敢輕視不尊我第一個不答應。三十軍棍,不許少打了一下!許三財,高二寶!你們兩個是我同鄉,這軍棍就由你們兩個來打,不許下留情!”
許三財和高二寶互相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后最終還是拿了兩根長槍上來,用槍桿做軍棍。
“記著吧!”
遠處忽然傳來方解的聲音:“叛軍大隊潰兵就要到了,咱們立刻就得走。那三十軍棍暫且記著,一顆叛軍的腦袋折掉一棍子,等你殺夠三十個叛軍,這棍子就免了。”
“謝將軍!”
陸封侯激動的幾乎跳起來。
“你們他娘的還等什么!”
他朝著那些民勇大喊道:“跟上將軍,咱們雖然是步兵,但也不能被甩開!”
“別急。”
方解回頭看著他淡淡道:“早晚給你們給個人都搶一匹馬來。”
左前衛 羅耀聽楊彥業自殺身亡的時候,眉頭忍不住皺了皺。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緩緩的嘆了口氣:“老狐貍,一命換百命……沒覺得你是我對過,今rì你這一死,倒是勉強能算半個。吩咐下,若是有人敢折辱觸怒楊彥業的家人,殺無赦。弄些紙錢元寶,我要為楊大人上一炷香。”
然后他頓了一下聲音清冷的吩咐道:“讓葉近南把欣口倉拿下吧,反抗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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