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毅是病人,他堅持的事,桑桑也不好跟他爭,轉手又把戒指遞給羅大少。
“大哥幫我收著吧。”
“這是父親的私產,股份已經轉讓到你名下,讓你收著你就收著。”一個小畫廊還入不了羅大少的眼。“經營的事,有下面的人管理,你不用操心。雖然你不用靠賣畫為生,但用不上的練習作品,放在知源畫廊也不錯。”
知源畫廊,桑桑倒知道一些,并不是一家普通的畫廊,里面不但出售治愈畫,暗中也做暗黑作品的生意,主要針對中層人士的連鎖畫廊。
桑桑想了想,雖然心里不愿占羅家的便宜,但她給羅大少帶來的好處也不小,便沒有再拒絕,她以后的作品,肯定會越來越多,有個對外銷售的地方是不錯。
羅毅見桑桑收了,高興的拍拍她的手背:“這才是好孩子。”
他是真喜歡桑桑,雖然是因為她的畫。
“這兩天菊花開了,花園里景色還不錯,去玩吧。”
桑桑看看羅大少,見他點了頭,知道兩人是有話要說,便知趣的告別離開書房。
說實話,羅大少沒留她下來旁聽,她心里大松一口氣。
桑桑跟羅旭說了一聲,抱著速寫本去了花園,趁著晚飯前的時光,畫幾幅菊花寫生也不錯。
不管是油畫還是水墨畫,對描寫的事物都需要做到胸有成竹,所以觀察很重要。
油畫有速寫素描,水墨畫中也有白描。
羅家主宅的園子花卉品種很多,不單單是菊花,還有芙蓉、繡球、薔薇、月季、美人蕉等等許多都是當季開放,而且全是基因改良品種,不管顏色還是花型,都十分完美。
花木扶疏,殘紫嫣紅,步步都是景。讓人看花了眼,都不知道畫什么比較好。
桑桑吩咐小鑫把園子掃描下來,到個人空間中建立一個寫生花房,然后選定一叢金絲團菊。
寫生的步驟。先是欣賞,細細觀摩細細吟,方能悟花神,也就是悟神成意;然后是窮理,研究組織結構。特征特點,花瓣的外形轉折,含苞待放怒放凋謝的形態變化,新枝老梗的區別,葉脈走向等等;再就是生像,明了菊花的形態特征、生長規律以及組織結構后,根據勢態布局、賓主虛實、疏密穿插處理,在腦中形成大致定位,最后才是落幅動筆畫。
桑桑盯著一叢菊花看了半晌,也不用凳子。直接蹲坐著,速寫本攤開,就如同一塊畫板。
先大致安排花、枝、葉在畫面上的位置,用輕線以圈或直線表示,然后畫出基本型,比如花團葉子的大致外形,花萼花徑的確定,再分出層次關系,最后從花蕊開始,用肯定的線條描繪花瓣已經莖葉的結構。期間注意生長規律,所有花瓣都要收歸花托。
“你畫得很像。”身后突然響起沙啞的男聲。
桑桑知道那是羅素陽,而且已經站了半晌,只是小鑫判定他沒攻擊意向。便沒有理他。
畫完最后幾筆,擦掉多余的細碎線條,桑桑才站起身,靠著大白狼,看向羅素陽。“四哥有事?”
羅素陽目游移,帶著幾分少年人不好意思的尷尬神色。顧左右而言他:“他們都說你手繪有天賦,原來你畫得真這么好,感覺比實景更好看。”
桑桑合上速寫本:“那是因為做了藝術修飾,突出了菊花的神態。一堆同樣好看的花湊在一起,再好看也不起眼了。”
羅素陽扯著嘴角笑了笑:“好像是這道理,平時也不覺得這花有什么好看,你一畫出來,感覺就不同了。”
桑桑也隨著他東拉西扯:“這世上不缺乏美,只缺乏發現美的眼睛。”
“這就是我看這花只是花,你卻看到了什么堅強、孤傲之類……”羅素陽在花壇邊隨手掐了一簇三色菊:“大概你們學藝術的,眼里看到的東西都跟我們不同。”
“景由心生,你心里想什么,看到的東西就是什么。四哥你繼續賞花,我再去畫幾朵芙蓉。”桑桑發麻的雙腳已經好了,也懶得跟他討論藝術、審美觀、感性理性什么的,拍拍大白狼的頭,走向不遠處的一樹木芙蓉。
有別于古畫上的灌木芙蓉,眼前的木芙蓉樹高達近十米,花有小孩的腦袋大,赤橙黃綠青藍紫白,還有各種淡粉色,一樹找不出兩朵顏色完全相同的花來,是這個花園中最顯眼的景點。
“小五……五妹妹。”羅素陽喊住桑桑。
桑桑回頭,神色間已經露出了不耐,羅素陽既不是羅大少也不是羅毅,沒必要給面子。
“以前的事,我很抱歉。”羅素陽毫無傲氣,更不像以前那么目下無塵,手上捏著三色菊,眉頭皺起,眼中卻是有著歉疚,不過更多的是緊張。
“四哥并沒有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桑桑詫異的瞇起了眼,這人要出招了嗎?
暗殺?還是陷害?又或者想通過她對羅大少求和?
“雖然沒做過,但以前,爸爸讓我好好照顧你,我還很不高興。我心里對五妹妹有些看不起,甚至還有些排斥,覺得你丟了羅家臉,讓我在朋友跟前很沒面子。”羅素陽無意識的扯著三色菊花瓣,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
“我管不了別人心里想法,你一沒殺我,二沒害我,這就夠了。”桑桑心里警惕,羅素陽這是在剖析自己,好讓她放松,然后尋求必殺一擊?
“我就知道五妹妹不是睚眥必報的人,年齡不能代表一切。”羅素陽長呼口氣,扔掉手里的三色菊。
“四哥你找我只是為了道歉?”
桑桑抱著速寫本,走到芙蓉樹下,羅素陽亦步亦趨。
“不止這個,我還想謝謝你。”
桑桑又驚訝了,轉頭掃視羅素陽,半個月沒出門,這個世界已經變得快不認識了,什么時候傲嬌戀父少年都這么謙虛有禮了?仔細回想自己的《白狼圖》有沒有收好,是不是被這人不小心看到了。
“我是說謝謝你送畫給爸爸,我都知道了,你從小就跟著二嫂學畫,吃了很多苦。”羅素陽的眼中滿是憐憫,而后又變成感激:“其實家里也養了好幾個畫師樂師,幾年來找了不少有治愈異能的人,早幾年對爸爸還有一點用,從五年前開始,就沒有效果了。你的畫能讓爸爸平靜安穩的睡著,很特殊……”
桑桑一心二用,觀察著芙蓉花枝的形態特征,邊聽羅素陽說話:“我現在是羅素雪,既然知道畫治愈作品,送給爸爸也是應該的。”
“雖然是這樣,但還是謝謝你,你今天送的畫我也看了,爸爸說他很久沒這么輕松舒服過,而且用藥劑恢復的精神力損失速度也變慢了,如果畫里的治愈效果再強一些,說不定能治好爸爸的傷。”羅素陽說著,辣手摧花,折了一根花枝摔打花樹,吸引桑桑的注意力。
“嗯,你的謝謝我收到了,沒其他事的話,我要畫畫了。我的畫技越好,對爸爸的傷也越有幫助不是嗎。”桑桑奪過他手里的花枝,基因改良花卉夠結實,被他那樣摔打,竟然只掉了幾片花瓣。
“我也這么想。”羅素陽左右看看,回頭望了望,從空間紐出拿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芯片,遞給桑桑,小聲說:“這是記憶芯片,來自一個治愈大師。”
桑桑睜圓了眼睛。記憶芯片,需要抽取別人的記憶,對大腦傷害極大,代表有個治愈大師很可能變成了白癡。
羅素陽聲音更小了:“我知道你手繪的天賦很高,只是沒有老師教,而且拜師學習也不確定他們會不會藏私,記憶不會說謊……”
桑桑問:“為什么?”
羅素陽回答:“我希望你早點學會治愈畫,幫爸爸治傷。你放心,被抽取記憶的治愈大師我已經處理了,星城每天都會死人,他死得一點也不引人注意。就算有人發現,那也是我一個人的事。”
桑桑低頭撫摸著手中的芙蓉花,沒人看到她瞳孔深處飛過一串串數據:“我該相信你嗎?玉夫人的事跟我有關。”
“我對母親沒感情。”羅素陽說:“你知道,我跟三姐都是育嬰室里出生的,小時候是保姆帶,十天半月也難得見她一次。四歲的時候,因為不小心弄灑了別人送她的香水,她想要掐死我,是爸爸救了我……在我心里,只有爸爸才是最親的人,她就算死了,又跟我有什么關系?更何況,如果要恨,我也只會恨大哥。大哥對爸爸來說,不一樣,因為那是他跟他愛人的孩子。”
桑桑疑惑問:“玉夫人不是說,爸爸喜歡男人?”
“是旭爺爺告訴我的,那時候祖母還在,逼著爸爸結婚生孩子,不過爸爸只喜歡迦伯伯,剛好那年有三級文明的移動醫院路過星城,爸爸就暗中培育了大哥……”后來,祖母害死了迦伯伯,自己也生病去了,羅君寧是爸爸一手帶到大的。
羅素陽聲音越來越低,最后一句話滾動在舌尖,卻沒有吐出來。
他妒忌羅大少,卻也害怕,同時因為父親的愿望,不得不低頭。
桑桑微微皺眉,她對羅君寧是羅毅跟誰的孩子不覺好奇,只是奇怪三級文明的移動醫院,想起一件事,一件十五年后爆發的丑聞,所謂三級文明的移動醫院,其實是被驅逐流放的實驗室,他們打著醫院的招牌,利用下級文明的人做實驗品。
如果羅君寧真的是移動醫院中培育,也許體內烙印了小白鼠的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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