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明華堂的時候,東西兩園的少奶奶們都已經坐在里頭,包括花蕊夫人在內,共有七人。葉楠夕進去的時候,蕭丁氏正跟大家說起娘家那邊的事,因此大家對于葉楠夕的到來,也就沒多注意。
蕭丁氏面上帶著幾分炫耀:“我那侄兒今年也有十六了,正是說親的年紀,人才是一等一的好,昨兒就連城西柳家的媳婦都過來跟我打聽錄哥兒可是已定了親呢。當時知府家的夫人也在,正好知府家的夫人也是想打聽這事兒,結果卻被柳家媳婦給搶先問了。”
蕭慕氏聽到這,就問一句:“城西柳家?我記得他們家如今這一輩差不多都是男孩,近二十個孩子里頭,就兩姑娘,一個才剛滿月,另一個倒是年初及笄,不過去年就已經定下人家了,還是蓉姐兒她姨保的媒,難不成柳家還有別的心思?”她說這話時,還特意往葉楠夕那看了一眼。
葉楠夕進來后,花蕊夫人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卻未讓她上前問話,她心里狐疑,就尋了個最末的位置坐下。此時蕭慕氏看過來的這一眼,她再結合她們此時說的話,心里意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只靜靜聽著。
蕭丁氏笑了:“柳家媳婦自然是受了別人所托過來打聽的,大嫂也真是,事情須得先打聽清楚了,才能下定論嘛。這等事哪能是亂猜的,那柳家雖只是商戶,但到底關系到人家姑娘清譽。”
蕭慕氏淡淡道:“無風不起浪,這清譽自己若不在意,也就怪不得別人怎么說了。前些天馬家不是就鬧出一件丑事來,他們家一個姑娘竟想許兩家人,爭論不休下,結果不僅那兩家人大打出手。馬家也因此顏面盡失。那姑娘當晚就被送去了鄉下,怕是這輩子都回不得俞川了。”
“這事兒,就是馬家做的不厚道。”
“不過我聽說,其實也不全怨馬家,主要是那姑娘自己私相授受,結果才鬧出這樣的事。嘖嘖,最后丟了家里的臉不說,也將自個給陪了進去。”
“可不是……”
“所以說,誰家要是教出個不知檢點的閨女,那可真是……”
似商量好的一般。幾個貴婦人相互議論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往葉楠夕這打量幾眼,唯有蕭丁氏朝葉楠夕淡淡一笑。然后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鬟。這個時候,她就是想幫什么,也無能為力了,只盼著自己這位三嫂別讓她失望才是。
“三嫂怎么不說說話?”此時,西園的六奶奶在花蕊夫人的授意下。忽然開口問了葉楠夕一句。
葉楠夕剛剛一直就是半垂著眼,聽到有人點自己,似驚了一下,抬起眼,看著蕭六奶奶,遲疑了一下才道:“這事我不了解。不好多說。”
蕭慕氏便道:“三弟妹是不好說,還是不敢多說?”
葉楠夕看向蕭慕氏:“大嫂何出此言?”
蕭慕氏忽然冷哼一聲,開口問:“聽說。三弟妹這幾日正為紫竹林的事奔走。”
廳內忽然靜了下去,剛剛一直相互議論的婦人皆自覺閉上嘴,換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首座上的花蕊夫人這才抬起眼,看向葉楠夕。
葉楠夕淡淡道:“大嫂的消息倒是靈通。”
蕭慕氏道:“這么說來,你是真打算租下紫竹林。”
葉楠夕道:“紫竹林是我娘家的產業。我租下來有何不對?”
蕭慕氏道:“已經租下了?那紫竹林既不是鋪面,也不是作坊。你租下何用?”
葉楠夕道:“這事兒,大嫂應該管不上吧,我用的是我體己的銀子,并未動用道公中一分錢。”
這時,座上的花蕊夫人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冷淡得不近人情:“她既問你,你就回答,回了娘家一趟,就把什么規矩都忘了嗎。”
花廳內愈加靜了下去,蕭丁氏目中露出幾分擔憂,今日三嫂若是過不得這一關的話,她就得另覓他路了。
葉楠夕看了花蕊夫人一眼,見花蕊夫人看過來的目光,冷得像刀子,看得人渾身不舒服。于是她停了一會,才開口道:“主要是為著以后辦百善宴所用,所以才租下的。”
蕭慕氏再問:“這么說,租紫竹林的人不是你?”
葉楠夕道:“是我租的,只不過我租下后,丁四奶奶再與我租罷了。”
蕭慕氏點點頭,似了解一般地道:“如此說來,你就是坐在侯府里收租金?”
葉楠夕卻搖搖頭:“也不是,日后參與百善會時,若有需要,會住在紫竹林內。”
她這話說得很是稀松平常,就似在陳訴今日吃了什么一般,然而這話一出口,在座的幾位婦人都吃了一驚。真是,好大的膽子,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
蕭慕氏看了葉楠夕一眼:“三弟妹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種事怎么會是開玩笑。”葉楠夕說著,卻是微微笑了起來,“以后,大嫂若是喜歡,也可以去那里做客。”
“放肆!”蕭慕氏忽然喝了一聲,板著臉看著葉楠夕道,“都已經做錯過一次,竟還執迷不悟,我還當你是已經悔悟了,哪知竟這般變本加厲起來!難不成你想讓侯府和你葉家的臉面全部丟光了,才算滿意!你當真不知廉恥二字是怎么寫的!”
葉楠夕面無表情地道:“大嫂這話我可聽不懂了,什么叫我做錯過一次?我何時做錯了什么,我竟是不知!”
蕭慕氏冷笑:“難道你這么快就忘了,兩個月前自己是因為什么回的娘家。”
葉楠夕輕輕一笑:“這個,大家不是都清楚嗎,夫人為此還特意派人去請了云山道長過來。”
花蕊夫人緩緩開口:“我還當你什么都不知道。”
這話,說得有些模棱兩可,于是聽起來更加令人覺得忐忑。蕭丁氏不知葉楠夕此時是什么心情,她只覺得這事雖跟她無關,但聽著花蕊夫人這樣暗含冷霜的語氣,心臟已禁不住砰砰跳了起來。
蕭慕氏朝旁邊示意了一下,就接過身邊的丫鬟遞上來的一封信,在葉楠夕面前打開,然后道:“都知道三弟妹腹中有墨,更是練得一手好字,想必定看得明白這信上說的是什么。”
葉楠夕瞟了一眼,便道:“嗯,是一首女子對男子思慕的詩,想不到大嫂還對這種詩有興趣,我那邊倒有兩本詩集,大嫂若是喜歡,我可以割愛送給大嫂。”
蕭慕氏盯著她問:“三弟妹不認得這上面的字跡?”
葉楠夕坦然道:“那首詩是我寫的,我怎么會不認得,只是大嫂手里怎么會有我私下寫的東西。”
“是你寫的就好!”蕭慕氏啪的一下,將手里的信往桌上一拍,“既然你有膽子承認,那么也該有膽子說出你這是寫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