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來找蕭玄的,婆子們將院門打開的時候,葉楠夕特意出去看了一眼,便見蕭玄的隨侍身后跟著個披著斗篷的身影,雖看不到臉,但瞧著那打扮,絕非府里人。
蕭玄很快從書房出來,葉楠夕轉頭一看,便見他已換上外出的衣裳。他似乎有些急,出來后也未往她這看一眼,就直接往院門口走去。開門的婆子讓開幾步,那個披著斗篷的身影便上前兩步,葉楠夕終于看清那是個女人,只是距離有些遠,她瞧不清對方長什么樣。
蕭玄站在門口跟那女人說了兩句,然后才往葉楠夕這看了一眼,再往旁交代一聲,就出去了。
葉楠夕挑眉,問了綠珠一句:“你知道那女的是誰嗎?”
綠珠正有些遲疑著,紫草不知什么時候也已出來,走到葉楠夕身邊低聲回道:“那是鳳九娘,聽說是三爺在軍中認識的一位姑娘,不知是哪里人,只是三爺回了俞川沒多久,她也跟著過來了。”
蕭玄出去了,院門重新關上,葉楠夕便轉回身,一邊進屋一邊問:“鳳九娘,她是三爺的相好?”
“這個……不清楚。”紫草仔細想了想,才道,“不過應該不是,若是的話,這么些年,三爺也該讓她進門了。”
“那這么晚了,一個女人家竟巴巴過來找三爺,算怎么回事?角門的人怎么還放人進來了!”葉楠夕往榻上一坐,又問,“以前常有這等事嗎?”
鳳九娘她似乎有聽過這個名,但印象很模糊,估計是以前也沒打過什么交道。紫草和綠珠都搖頭,紫草接著道:“那鳳九娘極少進侯府找三爺的,聽說她跟陸九漕幫有些關系,每次一過來,應當都是那邊出了什么大事。”
“三爺是俞川書院的先生,怎么跟漕幫扯上關系?”
“去年三爺籌銀從南往北運糧,陸九漕幫出了大力,估計是那會兒關系走近了。”
“原是這樣……只是一個女人家,什么大事能大半夜的過來找人家丈夫。”葉楠夕嗤笑一聲便不說了,揮揮手,讓她們都回去睡。
這世上,不僅是男人愛面子,女人也是要臉面的。
今夜這事,多少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她卻也沒攔著,一是不想攔,二是知道攔不住。那個男人,從他剛剛自這屋離開的態度看,她就感覺得出,他大約是只將她當成件漂亮的物品,唯一與這屋內桌椅床榻的不同之處,是她身上打著“妻子”的標簽,再有一點不同處,在于她有一個地位不低,并且頗受他尊重的父親。
只是,若剛剛,他是在她被窩里的話,會不會也一咕嚕地爬起來跟別的女人走呢?
難怪之前會有那么大的怨,光憑這一點,就夠她定他的罪了。
葉楠夕心里一聲嗤笑,然后也上床歇下。
今晚,他有他的事要忙,明日,她亦有她的事需要準備。
昨晚,蕭玄果真是一夜未歸,綠珠早上過來服侍她梳洗的時候,面上略帶幾分擔憂,但見葉楠夕什么都沒問,也就沒敢多嘴。昨晚的晚飯送來得很準時,并且菜色很是豐富,今早,情形又急轉而下,葉楠夕都快出門了,那一粥兩菜才被慢悠悠地提過來。
“侯府里的日常雜事都是大奶奶在管,大奶奶底下的婆子個個都會見風使舵,或許大奶奶并未開這個口,但好些人卻是心知肚明的,少不得會有些眼皮子淺的著急巴結迎上。”紫草使左手將食盒里用粉彩小碟盛著的咸肉酸筍和火腿片拿出,擱在桌上后,接著道,“這幾日我不便跟著三奶奶出入,所以院里的吃穿之事,三奶奶就交予我,我會為三奶奶打理清楚的。”
葉楠夕眼皮都不抬,直接點了點頭:“你看著辦,需要銀子可以跟徐媽媽要。”
紫草低頭應下,就輕輕退到一邊。綠珠詫異,想開口,卻看著葉楠夕只專注吃早飯,紫草也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只得將心里的話咽下。
巳時整,葉楠夕換好外出的衣裳,但并不走角門,而是直接往側門走去。
只是不想行到門口時碰上同樣外出的蕭慕氏和蓉姐兒,葉楠夕即著走過去,頷首笑道:“大嫂今日也出門去嗎,不知大嫂是往哪去?若是同路,可以結伴而行。”
蓉姐兒一看到葉楠夕,兩眼就直冒火,再瞧葉楠夕今日穿著一點都不含糊,上著銀邊白底羅綺錦袍,琵琶袖口處有珠光流轉,下著玄色馬面裙,裙擺處開著的虞美人艷麗而妖嬈,耳垂明月珠,發戴八寶金花釵,華麗中帶著清貴,明艷而不流俗。
葉楠夕這個年紀,正是慢慢脫去少女稚氣,開始顯現出女人的成熟風韻來,因此她對處于豆蔻年華的蕭蓉嫣來說,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每個女孩在小的時候,心里都會有一個向往的目標,恰恰,葉楠夕就曾是蕭蓉嫣的目標。只是,令蕭蓉嫣想不到的是,如她這等身份,屈身去親近一個無論身份地位都不如自己的人,對方卻沒有因此對自己另眼相待,待她甚至還沒有待那幾個丫鬟親密。再后來,她所仰慕的人竟做出那等下作之事,簡直令她倍覺屈辱。
“昨日才回來,今日就迫不及待要出去,難怪連三叔都受不了你。”不等蕭慕氏開口,蕭蓉嫣就搶著道,“娘,這里臭熏熏的,我受不住,趕緊走吧。”
“蓉姐兒不可無禮。”蕭慕氏對蕭蓉嫣溫聲道了一句,然后才笑著對葉楠夕道,“我去公主府,三弟妹若想給夫人請安,也可一塊同往。”
蕭慕氏看葉楠夕時,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客氣,雖不親密,但也不見慍意,就好似昨日不曾發生過什么事般。這笑里藏刀,綿里含針的本事,正是這侯府里的女人最為擅長的。
“哦,大嫂可是要幫夫人準備十五那日的百善會之事?”
“正是,怎么,三弟妹也有此意?那就一同前往吧,想必夫人看到三弟妹有這份心,心里會多幾分欣慰。”
蕭蓉嫣正要開口,葉楠夕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便道:“先不用了,我今日是想先去看看我姐姐,已有好些年沒見了,前些日子她剛隨我姐夫回俞川。”
蕭慕氏點頭:“這可是好事,那我就不耽擱三弟妹的時間了。”
葉楠夕頷首:“大嫂慢走。”
坐上馬車后,蕭蓉嫣擰著脖子恨恨地道:“娘,你怎么總跟她那么客氣,她昨兒打了我一巴掌,到這會都還沒消呢!”
蕭慕氏轉過蕭蓉嫣的臉,仔細地看了兩眼后,才道:“夫人既已開口接她回來,那她就依舊是你三嬸,你這孩子,就是炮仗脾氣,平日里說你多少都聽不進去,昨兒可不就因此在她那里吃了虧!”
蕭蓉嫣極度不服,依舊恨恨道:“若非娘趕過來給她撐腰,我昨日能吃這份虧,今日她能好好出門來。”
“還賭氣,娘那是給她撐腰嗎?”蕭慕氏無奈地搖搖頭,“蓉姐兒,如侯府這樣的人家,真正讓一個人吃虧的方式,永遠不僅僅是只在表面上讓你痛那么一兩下。你想想,你三嬸當時是怎么被送回娘家去的。”
蓉姐兒撇撇嘴:“那有什么用,如今不是好好回來了嗎。”
“世事無絕對,誰也想不到還真能回來。”蕭慕氏的聲音低而緩,“若三嬸也是你這樣沉不住氣的性子,她能好好回來嗎。很多時候,不忍,就尋不著路。”
與此同時,葉楠夕這邊,綠珠終是不解的問道:“三奶奶,紫草,您真的還讓她留在身邊?”
葉楠夕抬眼:“怎么,你不愿她留下?”
“我……”綠珠遲疑了一會,才道,“我是希望她留下的,可是,可是我沒想她竟是夫人安排的人,我擔心她是為著取得三奶奶的信任,故意這么說,以后若還有個萬一……”
葉楠夕沉默了片刻,才看著綠珠道:“你知不知道,你和我,都是漏網之魚。”
“啊?”
綠珠不是牙婆子送來的,是她以前一次外出,無意中碰到,順手買下來的,所以她可以確定綠珠不是花蕊夫人安排在她身邊的人。這丫頭不似紫草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平日里話不多,有時看著還有些木,但很多事,其實心里都門兒清。所謂扮豬吃虎,就是指著她。
葉楠夕笑了笑:“花蕊夫人將我身邊的人都拔除干凈,如今我回侯府,那院里剩下的人都是些不怎么抵事的,我目前已無人可用。紫草目前既然能給我方便,就且先留她在身邊。若她依舊還是花蕊夫人的人,那我更不能不收下她,免得花蕊夫人再起他意。”
綠珠想了想,便嘆氣地點頭:“那我會替三奶奶好好看著紫草的。”
“等著就是你這句話。”葉楠夕笑了,正好這會兒也到了揚宅,只是她一掀簾,就瞧著門口旁已停了一輛很是氣派的馬車,也不知是誰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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