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抱著吉他,雙目盯著指板,俏臉的神情十分專注,她左手按著琴弦,右手手指輕輕一撥,清脆的吉他聲便在房間里響了起來。
她彈奏的曲子的調子是這樣的:“do——re——mi——fa——so——la——si——do——”
不用懷疑,她彈的是音階!
雖然彈的是吉他彈奏中最為基礎的音階練習,但是月兒卻彈得異常認真,如果不聽吉他的聲音,還真會誤以為她在彈奏一道動聽的曲子呢。
唐小生本來以為情況會有所轉機,結果,月兒連續彈了七八遍音階,一點都沒有要換曲子的意思。
她真的是在練習音階!
如果只是練習音階也就算了,但是她的彈奏音階的音調明顯不協調,聽起來有點別扭。
在聽了三分鐘后,唐小生終于是有點忍不住了,清咳一聲,問道:“月兒,你彈的這首‘曲子’哪有催眠效果?能不能換一曲?”
“不能換。”月兒繼續一邊彈奏,一邊解釋道,“我現在只會彈音階。”
“……”唐小生有點無語,又問,“這吉他你學多久了?”
“才剛開始學呢。”月兒柳眉一彎,望著吉他的指板,不解地問道,“奇怪,為什么我感覺我彈的音階不準呢?好像不太協調的樣子?”
“不是好像不協調,是明顯不協調。”唐小生坦白道。
“唐哥哥也聽出來了?”
“廢話!走音走得這么明顯,只要不是聾子都聽得出來。”唐小生道。“你是不是按錯品格了?”
“沒有啊。”
“要是品格沒按錯,音階怎么會走音的?”
“我也不知道,我真沒按錯!”月兒肯定地說道。
躺了一會,唐小生從沙發上坐起,朝月兒走去,說道:“你再彈一遍,我看看。”
“哦。”說完,月兒又開始小心翼翼地彈奏起音階,為了讓唐小生看清楚她的指法,她彈得特別的慢。
在連續彈了三遍后。月兒停了下來。問道:“唐哥哥,我沒按錯品格吧?”
唐小生眉頭微皺,思考了一會,道:“既然品格沒有錯。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你的吉他琴弦松了或緊了。總之。琴弦沒調好。”
“琴弦調好?”月兒秀眉微蹙,“現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當然是重新把琴弦調好。”
“怎么調呢?”
“你有其它樂器嗎?”唐小生問。“比如口琴、笛子?”
“沒有。”
“有校音工具嗎?”
“也沒有。”月兒搖頭。
想了想,唐小生道:“把吉他給我,我試一試。”
“嗯。”月兒俏臉一陣歡喜,馬上站起身,把吉他遞了過來。
接過吉他,唐小生抱著吉他坐了下來,心頭微微一緊,有點緊張。他今天是平生第一次觸摸吉他這種傳說中的樂器,卻已經要負責幫吉他調整琴弦的重任,挑戰性還是挺高的。
這這種感覺就像是新郎第一次見到新娘時,卻馬上要負責調戲新娘一樣,身上的壓力自然是小不了的。
稍稍平復一下心緒,唐小生按著自己從《吉他三月通》這本書上看到有關吉他調弦的介紹,開始折騰起來。
他時而按著品格,時而撥動琴弦,時而轉動卷弦器,時而專心致志地盯著琴弦的震動。
在唐小生調弦之際,月兒則坐在他身旁,靜靜地圍觀著,眼睛中閃爍著驚奇的目光。
五分鐘后。
“琴弦調好了,你再試一試。”這時,唐小生忽然把吉他遞回給月兒。
“嗯。”月兒接過吉他,然后又重新彈奏了一遍音階。在彈完兩遍后,她欣喜地說道:“音階沒有走音了,真的調好了!”望向唐小生,好奇地問,“唐哥哥,你是怎么調的?”
“用共振原理調的。”
“共振原理?什么意思?”
“你連共振都不知道?”唐小生半信半疑,“這可是物理常識,你的物理是不是體育老師教的?”
“我的體育老師才沒空教我物理呢。”月兒撅起小嘴,“唐哥哥,你教我唄?”
唐小生直了直腰,道:“所謂‘共振’是一種物理現象,兩個相鄰的物體的震動頻率相同的話,當一個物體震動發音時,會引起另一個物體的震動,這種現象就共振。”
“在音樂領域里,頻率相同可以理解為音高相同。根據共振原理,對于吉他上相鄰的兩根琴弦來說,當其中一根琴弦發生振動時,另一根琴弦如果音調與它相近,它就會隨之振動起來。兩根琴弦的音高越接近,振動越劇烈和明顯。”
“因此,我們就可以通過‘共振的原理’,通過觀察兩根琴弦是否會形成震動來確定琴弦的音高。這樣一來,我們只要能夠確定其中一根琴弦的音調,就可以確定其它五條琴弦的音調,調音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頓了一下,唐小生望向月兒,“明白了沒有?”
月兒如漆的眼珠轉了轉,思考了一會,道:“還是不太明白,唐哥哥能不能解釋得詳細一點?”
“怎么這么笨呢,這么簡單都不明白?”唐小生再次拿起吉他,指著指板,說道,“吉他上總共有六根弦,各弦之間形成了三度或四度的音程關系,這點明白吧?”
“嗯。”月兒點點頭。
唐小生繼續解釋:“既然各弦之間形成三度或四度的音程關系,我們就可以通過品格它來讓兩條弦發出相同的音調。比如,當按住2弦第5品所發出的音高。和1弦空弦的音高是一樣的。相當的道理,當按住3弦第4品的所發出的音高,和2弦空弦的音高是一樣的;當按住4弦第5品所發出的音高,和3弦空弦的音高是一樣的。以此類推。既然音高一樣,它們就會形成共振,剛剛我便是通過這個規律來調弦的,現在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月兒點點頭,用異樣的眼神望著唐小生,“唐哥哥,你怎么懂這個。你學過吉他?”
唐小生解釋:“我出租屋有一本《吉他三月通》。這本書我翻看過。”
“哦。”月兒想起了什么,好奇地問,“唐哥哥,兩個物體只要頻率相同的話。就能夠形成共振嗎?”
“是。”
“如果兩個人的頻率相同的話。會不會形成共振呢?”月兒又問。
“……”唐小生道。“理論上說,應該是可以的。”
月兒又問:“那兩個人怎么才能頻率相同呢?世界上有沒有能夠形成共振的人呢?”
“呃……”唐小生道,“頻率相同的人我沒見過。不過,共振的人肯定有。只要是同c花ng的人,都會形成‘共振’。”
“同c花ng就能共振?”
“對。俗話說得好,‘同c花ng共枕’。”
“……”月兒撇嘴,“我說的不是身體的共振,而是靈魂的共振。”
“靈魂共振?”唐小生道,“世界上哪有靈魂?靈魂只是物質運動的結果而已。”
“才不是呢,人肯定有靈魂的。”月兒肯定地說道,“人死了之后,靈魂肯定還活著,只是它們以人類目前無法知曉的形式存在著。”
唐小生笑了笑,沒有再發表意見,他可不想討論類似“精神和物質的關系”這種蛋疼的哲學命題。
可是,月兒似乎對這個問題十分感興趣,問道:“唐哥哥,你說人類的靈魂會不會形成共振呢?”
“如果靈魂的頻率相同,應該會形成共振。”唐小生道,“不過,前提是靈魂這種東西必須存在。”
“靈魂肯定存在!”月兒道,“如果兩個靈魂共振的話,會有什么后果啊?他們會不會心靈相通呢?”
唐小生道:“他們可能直接混合在一起,形成更大的靈魂共振體。”
“靈魂共振體?”月兒柳眉一彎,“那豈不是靈魂附身嗎?”
“差不多。”
“要是真的能夠形成靈魂共振體的話,只要我們遇到靈魂頻率相同的人的,豈不是就能夠把對方的靈魂吸收到體內,變成一個多重靈魂的人嗎?”
“對。”唐小生補充道,“我們至今沒有發現多重靈魂的人,可見靈魂這東西是不存在的。”
“才不是呢。”月兒解釋道,“世界上可能已經有很多‘多重靈魂’的人,比如說精神病醫院的病人,那些精神分裂癥的人可能就是吸收了其它的共振靈魂,然后才精神失常的。精神病人就是多重靈魂的人。”
唐小生笑道:“按你這么說,我們豈不是隨時可能變成神經病?要是一不小心遇到一個靈魂共振體,立馬變成精神分裂癥患者?”
“是啊,不過,靈魂共振可能沒那么容易呢。”月兒眼珠轉了轉,好奇地問道,“唐哥哥,你說如果有一個人和無數個靈魂產生共振,然后將無數個靈魂整合成一個整體的話,那么結果會怎么樣?”
唐小生道:“結果顯而易見,他會成為全世界病情最為嚴重的精神分裂癥患者。”
月兒哧哧一笑,說道:“一個人身體里如果有無數個靈魂的話,那一定很有趣,你說這些靈魂能不能和諧共處呢?”月兒細眉微蹙,眨巴著大眼睛,很認真地自言自語道,“如果靈魂融合后,怎么把它們分開呢?要是靈魂能夠分開的話,精神病患者說不定病情就康復了。”
“月教授,靈魂共振的問題你自己慢慢研究吧,我的靈魂困了,就不奉陪了,準備休息了。”唐小生站起身說道。
月兒嘻嘻一笑,道:“嗯,祝唐哥哥今晚做個好夢。”想起了什么,特地叮囑道。“如果再夢到我話,記得我是叫楊紫雯,不是陳雅夢。”
“你多慮了,我最近沒做虧心事,今晚應該不會做噩夢。”說完,唐小生往沙發上一躺,伸了懶腰后,閉上眼睛,準備休息。
此時是凌晨一點多,他已經十分疲倦。躺下不到十分鐘便進入了夢鄉……
一夜無話。
當唐小生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看了看時間,早上7點11分。工地上班時間為8點,唐小生于是立即從沙發上坐起。
起來后。目光一掃。發現月兒此時正躺在c花ng睡覺。一臉恬靜,小嘴微抿著,似乎睡得很香的樣子。
唐小生沒有叫醒月兒。而是在賓館房間的桌子上找到一只水筆,然后寫了一張留言條,放在月兒的c花ng邊。
寫完留言條,唐小生獨自離開了天湖賓館,搭了一輛9路公交前往工地,開始了一天工作。
工作的任務和往常差不多,壓鋼筋,和水泥和搬磚。
在工作的時候,唐小生的頭時不時會望向工地東側的墻根處,想看一看月兒有沒有再跑來工地。
工地正在施工,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出于謹慎,今天早上離開賓館時,唐小生在給月兒的留言條特地叮囑過,讓她今天別再來工地,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會不會聽話。
幸運的是,月兒今天似乎挺配合的,她真的沒有出現在工地。
傍晚六點,唐小生下班了。下班后,他并沒有去飯館,而是直接搭公交車出位于郊外的出租屋,準備在出租屋里吃泡面。
半個多小時后,唐小生終于來到郊外,只是當他走到距離出租屋約二十米的地方時,不由有點傻眼了。
他發現他的出租屋的燈居然亮著!
這間出租屋只有他一個人住,屋里的燈怎么會亮著?
他昨晚明明有關燈的,不可能是忘了關燈?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又有小偷了?
郊外這片出租屋的治安一直不太好,過去兩年里,唐小生的出租屋就被小偷光顧過七八次。他昨晚陪月兒在賓館過夜,莫非有小偷趁虛而入?
想到這里,唐小生顧不得許多,快步朝出租屋走去,來到屋門口時,便聽見屋內還有一些動靜。
難道小偷還沒走?
唐小生微微定了定神,雖然他屋里沒有并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但是并不代表他允許小偷隨便進入。如果真有小偷,他可不會留情。
余光一掃,唐小生在屋外找到一根拖把,提在手中,然后輕手輕腳地走到出租屋北面的窗戶口,透過玻璃朝屋里瞄了瞄,想看看小偷的模樣。
結果,當看到屋里的場景時,唐小生不由一愣。
屋里果然有人,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一身白色的休閑服,正是月兒。
此時的月兒正站在屋中小木桌旁,用屋內的電磁爐煮著什么東西,騰騰的白色水氣不停往上冒,整個屋子搞得烏煙瘴氣。
月兒似乎樂此不疲,小手握著一根勺子在鍋里舀兩下,放下勺子后,她又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嘟著小嘴喃喃自語道:“都七點了,唐哥哥怎么還沒下班啊?他不會是去飯館吃飯了吧?”
看到這里,唐小生大致明白了情況,看來月兒今晚是煮好晚餐在等他。這個小丫頭今天沒去工地,恐怕是跑到出租屋準備晚餐了。
雖然她把出租屋搞得亂七八糟,但是總算是虛心一驚,至少沒有小偷。
把拖把放在一邊,唐小生回到出租屋門口,敲響了房門,叫喚道:“月兒!”
“來啦!”
幾秒鐘后,房門便打開了,月兒笑著問候道,“唐哥哥,你下班了。”
唐小生挑眉,質問道:“你是進入我的出租屋的?”
月兒答道:“很簡單,先用鑰匙打開門,再用腳走進來。”
“鑰匙?你怎么會有我房間的鑰匙?”
“我昨晚配了一把鑰匙。”
“昨晚?”
“嗯。”月兒回憶道,“昨晚你在賓館睡著后,我就拿著你的鑰匙到鑰匙店配了一把鑰匙。”
聞言,唐小生心頭微微一緊。這個丫頭果然一點都不消停,昨晚居然還三更半夜偷偷跑出去配鑰匙。
“要配鑰匙可以直接跟我說,干嘛半夜偷偷出去配?”唐小生臉色一沉,裝出嚴肅的樣子,教育道,“以后半夜不許出門,有任何事都要跟我商量,聽見沒?”
月兒一點都不害怕,粉嫩的嘴唇抿了抿,裝出無辜的樣子。嬌聲說道:“好啦。我已經知道錯了,唐哥別生氣了。看在我今晚煮了一鍋排骨的份上,唐哥哥就原諒我一次吧?”
唐小生沉了沉,道:“下不為例!”
“嗯。”月兒臉蛋頓時露出笑意。拉著唐小生的手。“唐哥哥。趕緊進屋吧,嘗嘗我的廚藝。”
“廚藝?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會煮飯的,你的廚藝該不會也是體育老師教的吧?”
“才不是呢。我體育老師只負責教我音樂,廚藝是我自己學的,嘻嘻。”
幾分鐘后,唐小生和月兒一起坐到出租屋的沙發上,在兩人身前的桌子上,擺放著幾道菜肴:一鍋排骨湯,一盤炒排骨,一盤西紅柿炒蛋和一盤炒空心菜。
看著桌面上的菜,再看在坐在身旁的月兒,唐小生心里不由有些感觸。對于普通人來說,和家里人吃飯或許是一件極為普通的事,但是對于唐小生來說,這卻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從小到大,他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家,更不知道什么叫親人。特別在高中畢業后,他遠離了學校,遠離了同學,獨自在這陌生的城市的里打工,這種漂泊感越來越明顯,平常吃飯時,基本上都是一個人。
而此時此刻,當和月兒一起圍坐在餐桌旁時,唐小生心里突然有著莫名的觸動,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說中家的感覺,只覺胸口暖暖的。
“唐哥哥,先喝碗排骨湯,開開胃。”
正想著,月兒已經盛了一碗排骨湯,端到唐小生身前。
望著冒著熱氣的排骨湯,聞著飄蕩在房間空氣里的肉香,唐小生怔了怔,片刻后,望向月兒:“月兒。”
“嗯?”月兒抬起頭,小鹿般純凈的眼睛閃了閃,“唐哥哥,怎么了?”
“這鍋排骨湯太多了,我一個人喝不完,你也得幫忙喝。”唐小生說道,他本來想對月兒說聲“謝謝”的,只是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
之后,唐小生和月兒兩人便開始吃起晚餐。
月兒的廚藝似乎真的不錯,至少唐小生覺得今晚的菜肴都特別合他的胃口,他總共吃了兩碗米飯、一喝排骨湯、半盤的炒花菜和整盤的西紅柿炒蛋。
月兒吃的倒是不多,只喝了一小碗排骨湯,米飯也只吃了半碗,她說她正在減肥。
晚飯過后,兩人一起收拾房間,把鍋、碗、筷子、盤子都清洗了一遍。折騰完后,已經是晚上十點。
唐小生本來想送月兒回賓館,但是他又擔心月兒晚上四處亂跑,最終決定讓月兒今晚繼續睡在出租屋里。
對于他的這個決定,月兒表示沒有異議。
收拾完房間后,月兒沒有閑著,她獨自坐在沙發上,捧著吉他又開始練琴。她今天離開天湖賓館時,特地把這把吉他帶了過來。
“唐哥哥,這個和弦怎么按啊?”在練習了一會吉他,坐在沙發上的月兒忽然問道。
“哪個和弦?“
“g和弦。”月兒柳眉一彎,臉蛋露出為難之色,說道,“這個g和弦的指法好難啊,需要左手無名指按六弦第3品,中指按5弦第2品,小指按1弦第3品,這個動作難度太高了,我的手指根本張不開,小指按不到1弦呢,怎么辦?”
唐小生道:“怎么會按不到1弦?”
“真的按不到!”月兒左手握住琴頸,給唐小生展示一下g和弦的指法,說道,“你看,我的小指根本張不開呢。”想了想,道,“唐哥哥,不如你幫我把手指掰開,行不?”
唐小生想了想,道:“我試試。”
說完,唐小生坐到月兒身旁,握著她左手的小手指,然后“強硬”地將她的小手指“掰”到吉他1弦的第3品位置上。
“成功了,嘻嘻!”月兒欣喜地說道。
唐小生暗自抹把冷汗,說道:“雖然成功了,但是這并非長久之計,你以后彈吉他時總不能老讓我給你掰手指吧?”
月兒笑了笑,道:“沒關系啊,我不嫌棄的。”
“問題是我嫌棄。”
“那怎么辦?”月兒抿嘴問。
唐小生思慮片刻,道:“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