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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讓托拉通城正被一種不可思議的氣氛覆蓋。
城中的居民與外來者們都對現狀抱持不同程度難以理解的疑惑,只是出于恐懼、擔憂、迷茫等等各種各樣的顧慮才沒有將疑問脫口而出。
想得到答案卻顧慮難測的后果及附帶效應,來來往往的平靜面孔下盡是患得患失的憂慮。
不分庶民、騎士;人類、精靈;占領者與被占領者胸中裝填的那個疑問是一致的。
——現在究竟是什么狀況?還要持續多久?
“不流血的占領是很好沒錯啦,如果那些家伙端正一下態度的話,我的心情也不會像現在這么別扭了。”
申根按住刀柄,小聲發著牢騷。提爾回過臉,警告的臉色讓好戰分子立即將沒嘮叨完的抱怨咽下肚子,嘴角抽了一下,面無表情的繼續帶著情緒不佳的部下們踩著節拍一致的步點巡視起城墻,在他們的右手邊是阿讓托拉通空無一人、廢墟般的街景。左手則是全副武裝、如同會走路鐵爐一般的騎士,圣堂騎士們頭盔下一張張顰蹙著的臉將惡劣心情與所想全部展現出來。
——都是你們害的,都是你們的錯。
不費力氣就能讀懂騎士們毫不遮掩的想法,精靈們的心情也隨之變得糟糕起來。
實際上,就他們而言,沒有比這種推卸責任連帶立場錯位更令他們火大的想法了。
以受害者自居,忽略長期以來人類對精靈一族的種種迫害,對這次挑起戰火的責任全部在人類一方避而不談,不虐待俘虜、不騷擾住民的克制也視而不見。只是冷冷的、帶著一點蔑視的看著尖耳朵不速之客。
還好,現在掌握局勢主動權的是精靈。要是讓人類們贏了不知道還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等著他們,想象了一下那種后果之后,精靈們的火氣才稍稍壓抑下去了一些。
但騎士們無疑應該盡快糾正他們那種無益于雙方和平相處的態度,否則和平占領的阿讓托拉通城不知什么時候在緊張對峙中發生什么意外,一點小小的火星都能一口氣擴大為全面沖突,把這座安靜的小城變作一座街壘遍地的巷戰地獄。精靈們很樂意當事態演變成那般田地時,實踐一下如何用炸藥拆房子、把街區變成雷場等等課本知識。
精靈小伙子們的精力和郁悶指數已經累積到見著石頭都想炸掉的危險程度,這不是什么好現象,預定中的據點、領地、采邑變成一片廢墟的情景一點都無法帶來暢快的感覺。弄不好還會把其他地方的人類軍隊給吸引過來,那可一點都不有趣。
“總算,我們是贏了。我還真是期待慶祝大會呢。”
轉換氣氛的是沃爾夫.魏斯(wulf.weiss),13歲,上等兵軍銜,剃著少見的板寸小平頭,一臉開心壞笑的樣子把孩子氣全暴露了出來。
“慶祝會耶!大家圍著樅樹和篝火堆跳舞實在是太完美了!”
“那是豐收祭啦,不過今年大豐收,提早搞一下也沒差啦。”
申根掛著拿小鬼沒轍的無奈表情,不過從苦笑中也可窺見同樣對慶祝會的期待。
慶祝勝利,慶祝豐收,慶祝沒有一位同胞在今年丟掉性命,慶祝全族終于遇見了合格的領袖。
——要慶祝的事情有么多,都是令精靈們歡呼雀躍、難以按捺內心激動的好事。幾個最老成穩重的大叔打開了地窖,正把他們寶貝了許多年、只供治療重傷員和祭祀典禮上才使用的的純釀葡萄酒運送到阿讓拖拉通來,姑娘們正在抓緊每一秒鐘裁剪制造新衣服。
“真羨慕,女生們都嚷嚷著要找李林閣下跳舞。我也想被女孩子包圍啊,哪怕一次也好。”
“你鉆進女子浴室就能實現愿望,她們不但會包圍你,還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直至生命終點,記得到時候寫感想告訴我們被女生追是什么滋味。”
申根壞心眼的吐槽噎得沃爾夫直翻白眼,額前涌出夸張的汗水淌過臉頰,沿著下巴流過喉嚨把內衣打濕,臉孔匆忙別向一旁避開申根看笑話的促狹表情。
“別太過分,現在可還是出任務中,把皮都繃緊點。”
停下腳步,再度回過端正嚴肅的面孔,提爾皺著眉,語氣中加入了警告和威嚴,初具雛形的軍官儀態震懾住兩名有些忘形的下屬。
“雖說現在休戰了是沒錯,但誰都無法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李林閣下和主教談妥之前,戰爭都不算結束,明白嗎?”
“是!長官!(Ja.Whol)”
被訓練成為反射本能一部分的身體立即作出反應,靠腿、立正、敬禮。嘻嘻哈哈的少年們立即成為軍校生,愛較真的四級軍士長還禮后帶著隊伍繼續他的巡邏任務。
人類騎士懶散的摸樣,譏諷的偷笑都未脫離以細心認真著稱的提爾感知范圍,將種種會引發激烈摩擦的情緒從腦子里清除,眼角下意識的瞥了一眼整座城鎮之中尤為顯眼的伯爵府邸——充當談判會所的奢華大宅正是決定眼下混沌不清的情勢終將走向何方的關鍵之所。
那位閣下打算如何處置這座城市和居民呢?
帶著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提爾握刀把的手又攥緊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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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倫希爾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肌,竭盡全力不讓內心受到震撼而波動的情緒流露出來。
由于勉強的嘗試太過明顯,拙劣偽裝下的真實想法自然表露無遺、昭然若揭。
實際上,布倫希爾和普通鄉下女孩出入高級會所的表現是差不多的。
激動、興奮、惶恐、拘謹……
盯著那雙局促不知該擺放到何處的柔荑,卡佩勒主教和會所里生理功能正常的官僚一樣露出一個曖昧的微笑。
無禮的舉止當然會招來女性的惡感,布倫希爾被中年人類不懷好意的目光直盯著,皮膚聳起一層雞皮疙瘩,如蛞蝓在身體上爬來爬去的惡心感覺擴散全身。
時間場合實在不允許,否則……
以母神的名義,布倫希爾一定會讓這個中年色鬼得到永生難忘的教訓。
現在還不能閹了他……
暗自嘀咕著理由將拿刀的沖動壓抑下去,短暫蹙緊的眉宇舒緩下來,表情又恢復成不冷不熱、強調距離感的面具模式,不敢松懈的眼神掃過房間每一角。
稱為沙龍的房間里的布局陳設對她并不陌生,透過李林的奇妙羽翼,精靈學生們對房間與其主人都留有深刻印象。
只是身臨其境時,布倫希爾才發現畫面和實際到達之間的巨大差異。
房間設計者兼主人追求奢靡時尚,附庸風雅至不惜耗費萬貫家財的心態;
一屋子價值不菲卻不能填飽肚子的金銀飾品、大理石雕塑、油畫素描堆砌眼前的震撼感;
——唯有將腳踩在房間地板上,雙眼近距離觀察才能切實感覺到這些。
所謂貴族,是把享樂看得高度優先重要,為此不惜制造出品味格調之說來掩飾窮奢極欲本質的人群。
但同時,也是最為道貌岸然之輩。
外間大客廳里陳設的贊頌母神創世和眷顧人類以及查理曼王國為題材的雕像、繪畫、表現魔法師功勛的彩色玻璃占了絕大多數,讓初來乍到者生出進入教會的錯覺。而里間小沙龍內擺放的盡是些缺乏鑒賞美術品知識的布倫希爾也能分辨出來的——鑲嵌滿奢華金銀邊框和寶石的高價嗜好品。
披著虔誠的外衣,追逐低速欲望的陳腐人類……嗎?
至少累計數百年,為打動觀賞者心靈的技藝杰作在精靈少女心里,獲得的只是一個冰冷的蔑視。
蔑視中參雜入自身亦未察覺的劣等感,憎惡的結論戳子無差別的蓋滿沒有面目、名為貴族的塑像群。
“你的能力讓我驚嘆,齊格菲.奧托.李林。”
咂巴一口茶水,加入檸檬后的芬芳在舌尖擴散,主教快活的睜開歲月侵蝕后的松弛眼皮,送去贊賞的眼神漫不經心,敷衍的意味溢了出來。
無禮之徒。
布倫希爾無法讓表情發作,拳頭死命攥緊,血珠順著指甲縫緩緩滲出。
嘎嘎嘎!!
駭人的鳴叫給采光不足的房間突入幾許陰森的氣息,主教的使魔烏鴉示威般瞪著精靈少女,雙翼大大張開擺出恐嚇的架勢。
“抱歉,我的使魔對惡意、殺意之類的情緒氣氛非常敏感。不管面孔擺出何等逼真的笑容,想殺人、想揍人的惡意是不會變的,我說的對嗎?小姐?”
曖昧的語調下翻滾著險惡的戾氣,湖綠眼睛中隱含閃電般的銳利直直盯住布倫希爾。
下一刻,黏膩的冰寒或許就會化作攻擊術式直刺過來。
“我們不過是山溝的鄉下人,頭一次到高檔場所難免會心情亢奮。您的使魔或許錯把鄉下人的興奮錯認為斗爭氣氛了吧,卡佩勒主教閣下。”
令她安心的少年嗓音第一次在伯爵的沙龍里響起,平靜中蘊含權威的語句讓一度要對卡佩勒主教的質詢做出反擊的布倫希爾重新安靜下來,靜靜側立一旁侍應。
靜溢湖水般平坦的調門沒有上流社會拿腔捏調的抑揚頓挫,也不像平民市井間肆意嬉笑怒罵的輕松。低沉迷人的嗓音讓惡化的空氣為之一變。
“原來如此,我的小家伙確實最近有些過度敏感呢。”
整整法衣,主教重新讓身子沉入塞滿飛禽羽毛的舒適沙發里,訕訕的表情活像惡作劇被拆穿的壞小孩。
在談判桌上玩弄小把戲追求的絕非小孩子般看著別人出糗偷笑那樣低層次的簡單目標,激怒對方導致對手犯下莽撞失誤,既不破壞談判,同時又可以以對方失禮為由,索取實質上的好處,搶走談判的主導權。
遲了一拍驚覺到主教的如意算盤,布倫希爾不禁對中年男人的精明棘手暗暗咋舌。
經驗老到豐富,頭腦清晰靈活。而憨實無用的中年人外表則將危險本性全部遮掩起來,誘導年輕氣盛的對手踩入陷阱后予取予求。
奸詐狡猾的老狐貍,卑鄙無恥的虛偽僧侶;
因為李林的關系,布倫希爾沒有在譴責中加上奸商的頭銜。
談判桌兩邊追求的目標可說一致,手段同樣稱不上光彩,但布倫希爾不認為兩者可以相提并論。
氣度上差太多了。
做出如此判斷的布倫希爾暗暗吐了口氣,注意力轉向容貌比實際年齡老化程度嚴重甚多的卡佩勒主教,額頭深刻皺紋的男人正徐徐拉開遮掩談判正題的幕布。
“黑發的小朋友,讓我們先確認一下上次約定的協議內容吧。”
“您隨意。”
烏鴉盤旋腐尸上空的聒噪歡叫未能挑起餐后休息獅子的怒意,小手段在把持住重點的上位者面前毫無意義。
有如宅邸主人,身著精靈民族服飾的少年伸出手掌,擺出請的手勢。
被不卑不亢的軟釘子頂回來,主教的臉不自在一下后,朝身邊的羅伯特司祭打了個眼色,剛步入中年期不久的司祭攤開羊皮紙,口若懸河的讀了出來:
“基于共同信仰,在慈愛母神的見證下……”
千篇一律、枯燥乏味的亢長開篇在神職人員唱詩般的吟誦下頗有些宗教典籍敘事的意味,只是誰都不當回事的無意義內容再怎么聲情并茂的朗誦,也只能稍稍緩解聽眾打哈欠的欲望,清楚這一點的司祭很快避開空洞累贅的說教進入重要部分,布倫希爾也打起精神開始核對她曾參與的會談成果。
沒有正式稱呼的密約有著類似合同的文本形式,不過具體內容更接近戰后各方勢力經歷洗牌后的利益分配契約。
具體內容總結起來共4條。
其一,精靈方面不得在阿讓托拉通駐留一兵一卒,阿讓托拉通之行政權由教會代行;
其二,伯爵的府邸交由精靈接手,伯爵名下的財產九成轉入卡佩勒主教名下;
其三,尼福爾海姆之瓷器、棉布產業由卡佩勒主教認購70%股份,上述商品對查理曼王國南部地域的銷售由卡佩勒主教負責;
其四,精靈可派代表常駐阿讓托拉通,駐點為阿讓托拉通伯爵府邸,不能攜帶武器,維持運營之費用由精靈承擔;
上述條款看上去明顯是精靈們和李林吃了大虧,主教白撿個大便宜,實在很難想象會是那個精明到滴水不漏、永不犯錯的李林沒有多想就一口應允的東西,連布倫希爾都覺得匪夷所思。
拿到大把好處的主教可不這么看。
從頭到尾都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
坐在沙發里的主教心中反復回蕩著這個郁悶的聲音。
對自己簽下的那一紙文書,主教曾以為自己十分清楚其中意義。
精靈們需要集中精力應對最大的危機,卡佩勒主教覬覦阿讓托拉通的實際支配權,兩種訴求交匯在一起時,有個人物擋在那個利益訴求的十字路口正中間。
——阿讓托拉通伯爵。
主教自己想要踢開伯爵,徹底掌握阿讓拖拉通伯爵領并且獨吞尼福爾海姆金礦的想法不必多說,精靈方面因為生存受到現實的直接威脅,他們對干掉伯爵這件事情有著非同尋常的急迫性和熱情。清楚掌握這種狀況,主教才敢于和尖耳朵異教徒合作的同時。趁機索求正常情況下會非常麻煩、幾無商量可能的單方面獲利條件。
代表精靈方面談判的黑發小子,也就是眼前端坐自己對面、面含微笑的齊格菲.奧托.李林沒有猶豫一秒鐘,一口應承下了全部的苛刻條件。
那時候,主教僅僅只是認為對方太過年輕無見識,同時手中缺乏討價還價的資本才任由自己予取予求。在李林和布倫希爾從教堂離開后笑了又笑,差點就這么笑到背過氣去。
真是可笑。
主教對那時輕蔑一笑的自己吐著辛辣無比的槽,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看來完全是給自我感覺良好的主教打臉。
主教被自己和李林反反復復的打臉,直到把臉打腫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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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時間 布倫希爾:話說伯爵府真是超有錢的呢,雖說我看不懂藝術品(—-—b)
李林:沒關系,反正馬上全都是我們的了。
布倫希爾:……您該不會想要全部打包帶走吧?
李林:……怎么知道的?
布倫希爾:解釋一下您身后的大小箱子和包袱皮吧……
李林:口胡!我只是怕藝術品發霉受潮損壞,所以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布倫希爾:好吧,今天的有獎競猜題目是我們占領的城市——阿讓拖拉通,請各位考據出這座城市名字的由來,以及理由。猜對的書友可獲得加精加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