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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漫步死亡禁區(二)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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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豬鬃刷子從抽走了力量的手指間滑落到地面。嘴巴微微咧開卻說不出什么。眼睛瞪得老大,呼吸變得紊亂。

  有些事情沒辦法用笑容來對付過去,所謂讓人難以言語、無從做出反應的事情——13歲侍童第一次見識到。

  嚴格的騎士教育支撐著洛克不作出過分失態的舉動,那些缺乏相關養成教育的普通平民已經有人癱坐在地了。

  沾染各種固液態附著物,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白布蓋在幾輛運貨的馬車上,趕車人臉部肌膚松弛,涂上黑眼圈的眼睛大大張開,下巴上蓬松的絡腮胡須給臉部表情填上一塊更顯神經質的拼圖。白布上的污漬干涸氧化后變成可怖的褐色,縫隙下露出的扭曲甲胄、空氣中的異臭無聲訴說馬車搭載的貨物為何,馬車后面由一張張神情與車夫一般缺失生氣、透著灰暗色彩面孔排列出的行軍隊列給人們的猜測打上注解。

  討伐部隊在付出了慘重代價之后,收獲了——失敗。

  裝備精良;

  訓練有素;

  孔武有力;

  數量眾多;

  魔法師貴族同行;

  有利因素多到不行的人類軍隊。

  敗給了一群尖耳朵的山賊。

  沒有人能說服自己接受太過非現實的現實,

  滿臉喜悅,大聲歡呼勝利的將兵們,馬車上載著的、手里揮舞著從敵軍巢穴中奪回的財寶戰利品,大家灑出慶祝的鮮花,姑娘們穿著煩惱了好幾天后艱難抉擇出來的漂亮衣服和滿身征塵的勇士相擁親吻,父母們為各自歸來的孩子遞上慶祝的美酒,商人們趁著慶典的熱鬧把貨物抬價銷售大賺一筆。

  ——大家期許的、認定的、等待的大軍歸來,應該是這樣子才對。

  寄托著輕松愉快情緒和暢想的那支軍隊回來了,人們預定下的美好幻景被彌漫隊列的頹廢、絕望、不堪的氣息干凈利落地打個粉碎,搶先于思維之前作出正確反映的驚呆表情也成了狀況注解的一部分。

  精靈——

  打敗了人類。

  每個人都感覺像是在做噩夢,最恐怖驚悚的那種。

  以至高全能母神的名義!一群窩在山溝里冒著土氣、傻頭傻腦的精靈!不應該,也不可能是這群異教徒豬玀打垮人類精銳悍勇的騎士們!!!

  粗鄙的阿爾比昂佬、卡斯蒂利亞的下流胚、野蠻的獸人雜種、兇暴的群體危險種……盡管存在輸給這些垃圾混賬的可能性!但,精靈……教會里的教士、城堡莊園里的老爺、四處晃悠的吟游詩人和說唱者嘴里存在某種智力缺陷、武力和瑪那運用能力低下的不堪一擊的精靈,理應無條件接受人類統治的精靈居然重創了一支全副武裝的人類軍隊?!!

  噩夢中的噩夢,連信心和常識也一并動搖的現實夢魘。

  “維克托……維克托!!!!”

  皺紋爬滿臉孔,滿頭蒼白銀發的老婦人沖出人群,撲上陰森森的馬車車廂。從白布下滑落一只熏染成焦黑赤褐的左手,款式色澤并不出眾的玫瑰念珠纏在沒了任何生命活動的手腕上,刺眼的呈現于陽光之下,凄厲的尖叫劈開詭異的停止,撕扯著人群不安而顫動不已的神經。

  “見鬼!快攔住那個瘋婆娘!!”

  白色純**背上的指揮官揮舞魔杖,籠罩鉛灰色的陰鷙面孔粗暴喝罵著。被鞭子調教得如同家犬般聽令的士兵全速沖向拉扯白布的老婦。

  可能是沒有吃夠早餐或是長途跋涉消耗體力過多,士兵們居然無法將哭喊兒子姓名的老婦人從車廂邊欄上拉開,反復拉扯沒有任何效果,耗盡了耐性的士兵提起腳像踢開討厭的垃圾般踹在老婆婆的腹部,在人群憤怒恐懼的驚呼聲中,老婦人緊抓著拒絕松手的布單劃出一道低平的拋物線跌倒在地面。

  悲愴墮落的畫面定格了數秒鐘,女孩極度恐懼的驚叫令圍觀者們再也難以將發聲器官保持在緘默狀態了。

  馬車上堆放的是尸體,每個人都已經猜到了這一點。他們也曾經見過、觸碰過尸體,見過盜竊犯、強盜被絞死、斬首,也有幸目睹過異端遭受火刑的場景。即便是一馬車的尸體他們應該也能承受才是。

  胡亂堆在一起的……尸塊。

  馬車上承載的是超出人們想象和承受界線、曾經稱之為人類的碎塊。

  沒有哪一具尸體算得上完整,缺少肢體、腹腔胸口爆裂、不知名臟器掛在體外或是萎縮焦炭化的殘缺肉塊堆砌在車廂內,這堆肉塊完全看不出存在任何死者的尊嚴,搬運廢棄物、處理垃圾似的隨意、厭惡和濃重的尸臭隨著瘆人的腥風撲面而來,身臨地獄邊沿般的恐怖攪弄人群的漸漸沸騰的不安。

  “維克托!!!!”

  老婦人掙扎著從塵土中爬起,從士兵們用結實臂膀組成的柵欄中探出滿是老繭褶皺的雙手,順著不停揮舞的手臂,尸堆中纏有玫瑰念珠的那一具焦黑人形映入洛克不知所措的眸子中。

  大腿以下的肢體消失無蹤,焦黑血紅的斷面中心伸出駭人的白色腿骨。肩胛處留有弩箭的貫穿傷口,空無一物、猶如深淵般的空洞眼窩還殘留著最后求生哀嚎時的余燼。

  洛克忽然想起六歲時非常想要,最后被鄰居家大男孩弄壞后丟棄的玩具兵。至死也未能闔上雙眼的士兵和那個玩膩后丟掉的破爛玩偶,兩者莫名的神似。

  騷動起來的人群叫嚷著親屬的名字,聽不見彼此叫喊什么的兩股人流相互推搡著、叫罵著。其中最響亮清晰的聲音,是那位撕扯每個人心靈的老婆婆。

  “抓起來!把那個擾亂隊列的瘋婆娘抓起來!這個異端分子!她是異端的間諜!!”

  像是指揮官的男人舉起鑲嵌紅寶石的魔杖,四周的瑪那聚攏過來變成大氣的渦流,咆哮的強風即將化作致命的獠牙。

  “像個男人點吧!子爵!母神賜予你驅動瑪那之力,國王陛下賜予你魔杖是讓你向為國家和信仰獻出孩子的母親耍威風嗎?!!”

  有力的怒喝像炸響的霹靂,尖叫著即將失控的人群屏息停住動作,一起轉向望著憤怒的聲音源頭,頭腦溫度偏高的指揮官惡狠狠地扭轉脖子,脫離理性、布滿血絲的渾濁雙眼死盯著敢于公然斥責貴族之徒。

  做出像是找死行為的是個高大強壯的男性,有著比騎在純**身上的猥瑣男人視線稍低的高大身材,撐起亞麻衣料,讓人聯想到巖石、鐵砧的結實肌肉,肌膚表面未曾被亞麻布覆蓋的部分可見到過去眾多戰斗殘留身體上的累累傷痕。濃密的連鬢須和同樣堅硬至難以區分的銀色鬢發給尚算正派的五官添上類似盜匪、山賊的兇悍氣息。

  面目似非善類的男人左手按住騎士侍童打扮的男孩,慍怒鄙夷的冷光從眼中直刺弗朗索瓦.富歇子爵(Francois.Faucher),下一刻就會發起沖鋒般的堅毅表情下完全不將階級、尊卑之類的東西放在眼中。

  “那位失去兒子的母親是不是異端——能裁決這問題權利與能力不在子爵閣下您的身上,有那資格的是至高全能的母神和她在人間的代言人。子爵閣下,您已經連這都忘了嗎?”

  “埃德加.皮埃爾騎士(Edgar.Pierre),你有教訓貴族魔法師的資格嗎?!想想你的身份階級!”

  “沒錯,子爵老爺。我不是魔法師,腦子也不好使。參加了三次拉普蘭邊境獸人防御作戰到現在也只是個空有一身蠻力之外什么也沒有的下級騎士,在老爺您的眼里什么也不是。”

  說著敬語,內容卻毫不退讓。辛辣的反擊從看似粗豪的男人口中直擊快要暴走的子爵。

  “不過呢,在指揮戰斗的您之上還有更了不起的人物在哦。讓等著您老人家回去匯報大捷的伯爵大人久候不至……這樣好么?”

  轉換攻擊方向隨時都能釋放的風牙停止了進一步的動作,街道第三次陷入夜半無人似的死寂。平民出身的冷淡騎士和累積了6代血脈的魔法師子爵一動不動的對峙著。之前還想沖出去保護老婦人的洛克感到按住肩膀的手掌放松了力量,子爵最貼近的侍從發現他們故作鎮靜的主人臉上發熱,雙手正亂顫著。

  對峙最終沒能堅持過一分鐘,因為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譬如如何向阿讓托拉通伯爵辯解這次失敗,平息那位遠房表兄弟的怒火,撇清自己的責任等等——比為了一個瘋了的老女人和無品味、不懂禮儀的卑賤下級騎士糾纏這樣的小事情重要許多倍的事務等著富歇子爵處理。

  冷哼了一聲,子爵收起魔杖,術式隨之解除。扯扯韁繩,聽話的純**馱著神經質的主人再次向伯爵城堡方向邁出受過訓練的步點節奏。毫無士氣的頹喪軍隊也再次開始沉默的行軍。

  耳尖的馬兒和主人一樣看不見身后的情形,和靠近人群的外側士兵一樣捕捉到吐唾沫和小聲咒罵的響動。無法對人類的情感做出反應的馬兒和回避了那些不友善視線聲音的人類們保持著同步的沉默。

  “膽小鬼!”

  “馬屁精!”

  不止一個人低聲罵著這樣的臟話,洛克能聽見眾多共鳴般的話語。

  唾罵聲中也能聽見難以繼續壓抑的小聲抽泣,像是在安慰的話語同樣低沉。被震驚、指責、疑惑、厭惡的情緒包圍埋汰的軍隊拖著長長的黑色背影向伯爵城堡緩緩移動著,

  ——那看起來簡直就像是送葬的隊列。

  心里翻騰的情緒被抑制平復,望著曾經憧憬向往的隊列如今狼狽的模樣,洛克不知該說些什么。

  見識到戰場殺戮回來的敗兵和凄慘的尸體,一貫樂天的騎士侍童再難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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