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希望別人全身心投入工作當中,比如警察、消防員、辦理民事工作的窗口等等,基本上大家都很希望政府職能部門熱心工作,以便減輕民眾的的負擔。不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希望“秘密警察”對工作充滿熱情和干勁的人必定很少。
更何況是如同懸在每個人頭頂上的利劍一般的“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對這個帝國民眾哪怕只是提到都會覺悟“下一個大概就是我”的強力部門,或許有一則黑色幽默能夠充分說明問題。
——想要活命就去警察局自首,被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逮到只有死路一條!動作快,否則連警察都不剩下了!
這多少有些夸張,再怎么說警察系統和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互不隸屬,即便有警官被懷疑“叛國”、“反社會”,基本上也是警察系統內部處理,不然就是交給史塔西,輪不到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來指手畫腳。但起碼這則笑話點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被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局盯上,一般平民,特別是三等、四等公民的人生便等同宣告結束。
再怎么說,那也是將“寧可殺錯,絕不放過”、“健全的思想建立在健全的肉體之上”奉為信條的強力部門,這群勤勉的秘密警察在大眾眼中就是現代的獵巫人員,當代的宗教裁判所。其貫徹保密主義的行事風格更是強化了這種印象。
對普羅大眾來講,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就是“恐怖”、“暴力”的代名詞,這個部門時刻提醒著全體國民不要輕越雷池一步,讓所有人時刻祈禱自己不會犯錯。而在視帝國為畢生之敵,為打到帝國甘愿獻出生命為后來者鋪路的那些人眼里,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是最危險的敵人之一。
僅僅只是之一,真正最危險的敵人是史塔西和直屬皇帝的親衛隊,前者無孔不入且狡猾多詐,后者則有皇帝賦予的特權,動起手來毫無顧忌,哪里有親衛隊的身影,哪里就會變成尸山血海。
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的危險程度僅僅只高于刑警,和史塔西及親衛隊還差得遠。
這一點從他們受訓練的程度上也能充分體現出來,換成史塔西和親衛隊去圍捕什么人,他們一定不會搞“清場”這種會引起對象警惕的畫蛇添足,他們有更有效的辦法。
話雖如此,那也是全副武裝的駐營警察,某種程度上來講,那就是一幫穿警服的職業軍人。
作為名副其實的警察國家,帝國警種之繁多,當時無出其右。學校里有駐校警察,社區有輔助警察,火車上有鐵路警察,公交車上有公共安全警察……光是特別警察就分為十多類,常規的秩序警察更是超過二十種。鐵路、礦山、郵電、財政、軍工生產、森林、農業、水壩、河道、黃金探礦、林場、野生動物保護……所有重要領域都設置相應的警察單位。在這個結構復雜、分工明確、同時具有極高效率的國家保安系統里,隸屬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的駐營警察是武力值最高的一群。
駐營警察實際上就是防暴警察,是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下屬的準軍事部隊,平時完全按照軍隊的模式進行管理和訓練,他們不像普通警察那樣上下班,也不會回家住宿。全體駐營警察集中在營區住宿、生活、訓練(這也是“駐營”一詞的由來),過著半封閉的軍營生活。這支部隊訓練有素,大量裝備沖鋒槍、自動步槍、機槍之類的軍用武器,并且配備輪式和履帶式輕裝甲車輛。專門處理各種民事突發事件、鎮壓在市區發生的群體騷亂與暴動,以及各類恐怖主義事件。
抓捕威脅到帝國的恐怖分子,也是他們的生意。
——真希望他們能惰怠一些,別那么勤勉。
內心吐出全體帝國臣民共同的感想,中年男人和年輕人將手伸向藏匿武器的地方。
中年男人的腋下藏著一支9㎜PPK手槍,標準的警察武器,便攜、小巧,使用空尖彈的話,輕易便能在胸口開個大洞,或是把整張臉打飛。年輕人沒有攜帶槍械,不過在襯衫袖口縫有一塊天晶。
戰斗準備完成,年輕人將手搭上窗戶。
在軍用自動武器面前,閱讀室的防護近乎于零,一次機槍掃射或幾枚手榴彈就能讓整個閱讀室變成屠宰場。可好歹也是聊勝于無,擋擋手槍彈、手榴彈彈片和某些角度打過來的機槍彈、步槍彈還是能做到的。
可這樣一來,也就會把那兩個穿青年團制服的男孩卷進這場無妄的殺戮當中。
誰都知道,面對劫持人質的恐怖分子,只要人質不是一等公民,或是得到現場指揮官的授權,駐營警察的解救方式從來都是先開槍射殺人質,然后由勸降的談判專家高呼“里面的人聽著,人質已經被我們打死了!趕快出來投降!”
他們不喜歡對一切都麻木的同胞,那些戴著帝國的項圈卻自得其樂,甚至引以為傲的家伙更是令他們惡心。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想把無辜之人卷進因為自己的戰斗中,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和“復國陣線”之類的恐怖組織沒有區別了——無論是否出于主觀,都是將手無寸鐵的平民卷進殺戮的暴徒。而且在年輕人看來,讓那些被帝國圈養的家伙卷進自己的戰斗是一種難以容忍的玷污行為。這是他們的戰爭,熱衷被帝國圈養的家伙不配參與。
這是年輕人的矜持,也是底線。
術式已經在腦內描繪完畢,一發強光術式,一發爆音術式,還有一發強風術式,足夠讓沖進來的駐營警察喝上一壺,同時讓他們沖到外面,伺機逃走了。
全部準備就緒,只等不速之客進門了。
一秒一秒過去,預想中頭戴防毒面具,身穿戰術背心的駐營警察始終沒有沖進來,就在兩人琢磨到底是怎么了的時候,一陣激烈的爆炸和槍聲傳來。
沖鋒槍清脆的連射聲幾乎近在咫尺,兩人差點就采取行動,拜積累的豐富經驗所賜,就在采取行動前一刻,他們分辨出槍聲是從其它方向傳來的。隨即收起武器,抱頭蹲下。
目標不是他們,是別的什么組織,還是其外國間諜 帶著疑問,年輕人鉆進了桌子下面,正好與一雙驚惶的眼神對上。
與年輕人的鎮定相比,馬賽和李卡多就顯得有些不堪了。
穿制服的并不全是軍人,接受過準軍事教育也未必是一名合格的戰士,不可能和那些身心都被磨礪成殺人機器的老兵相提并論。在槍聲中瑟瑟發抖,抱著腦袋縮成一團什么的……老實說并不算什么,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突然近距離聆聽真正的槍聲和爆炸,沒有尿褲子已經值得夸獎一番了。很多新兵都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然而。
——那,那個家伙……!!
全身顫抖無法停止,牙齒上下撞擊發出“咔咔”聲響,一股難堪和懊惱的激烈情緒卻在馬賽心中翻騰,生生將小腹里膨脹的尿意給壓了下去。
一言以蔽之,這就是所謂的“惱羞成怒”。
隔著幾張桌子,之前留下某名其妙話語的年輕人正看著自己,眼神一如之前冷漠,嘴角卻多了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
就算不說出來也能明白,那是看別人出丑時特有的輕蔑笑容。
光著一點就足以讓馬賽感到懊惱了,更可惡的是那人似乎察覺到了馬賽的狀態和想法,臉上挑釁的笑容變得更深了,還故意豎起大拇指然后指向地面。
——這個可惡的家伙!!!
被徹底引爆了的馬賽剛要起身駁斥,一陣更為激烈的槍聲傳來,緊接著幾聲劇烈爆炸把半蹲著的馬賽直接嚇得跪倒在地。
仿佛是對這滑稽的一幕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年輕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羞又怒的馬賽一下子愣住了,一抹紅暈飛快的爬上臉頰。
以母神和皇帝的名義起誓,穿過槍聲和爆炸,鉆進他耳朵里的,像小鳥啼鳴一樣的笑聲。
是女孩的聲音。
槍戰最終持續了一刻鐘左右,咖啡廳滿是窟窿的大門重重砸落在地時,最后一名活著的倒霉鬼也被抬了出來,送上姍姍來遲的救護車。整個行動中一共有十五名市民死于槍戰,兩人重傷,三名恐怖分子中有兩人中彈身亡,一人在腿部和兩臂中槍后見逃跑無望,咬碎了藏在嘴里的氰化物,經搶救無效后死亡。經官方宣布,三名恐怖分子全都是隸屬于“復國陣線”的干部。
同一時刻,呂德斯特別行政區多處爆發槍戰,有人數不等的恐怖分子和市民在交火中喪生。
應該說從這種事情里可以充分展現出帝國的辦事效率吧,中午時分發生的事情,到下午兩點已經發表官方公告,并且連所有死者的葬禮、保險賠償、家屬撫恤都已經到位了。
簡直就像是早就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以及會產生什么結果一樣。
不是簡直,帝國的安保系統確實知道一切,也掌握著一切,因為從頭到尾就是他們策劃的。
“所有行動都取得預期中的效果,拼圖碎片已經放出去了,鼠輩們也已經確實接收到了訊息,接下來——”
身穿黑色制服的青年從窗外收回視線,在他背后陽光明媚,平整的草坪上空無一人,那些熱衷在草坪上野餐的國民一個也見不著,更遠一點的街道上,行人也是稀稀拉拉,每當走到這棟建筑前,人們總是低下頭,加快腳步。
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總部大樓,位于塞納河南岸,是帝國將呂德斯榮軍院拆毀后在舊址的基礎上新建的六十層高樓。整棟樓采用鋼結構模塊化設計,搭建迅速,且承重和防爆能力比鋼筋混凝土結構更好,據說能承受九級大地震。大樓外部采用強化玻璃幕墻,使用的是號稱不管是卡車炸彈還是高溫燃燒彈都無法撼動的最新型防彈玻璃。在大樓的頂端聳立著象征帝國的大理石鷹徽雕塑,全高十五公尺的巨鷹展開雙翼,利爪抓住月桂花環,圓環的中心是帝國鐵十字,在鷹徽之下,巨幅黑白紅三色國旗緩緩垂下,將大樓一分為二。
呂德斯的市民私下管這棟大樓叫“墓碑”,這里面有兩重含義,一是大樓采用的防彈玻璃經過特殊處理,從外面只能看見黑色的反光,整棟大樓遠遠望去就像一座矗立在大地上的墓碑,陰森、可怖;另一層含義就是暗指進入這棟大樓后不知所蹤的人們,對那些經歷殘酷的拷打,連骨灰都不知道被下水道沖到什么地方的亡魂來說,這棟大樓正是他們的墓碑。
而支配這棟邪惡的建筑,一言便足以決定呂德斯特別行政區幾百萬市民乃至整個帝國國土上所有人生命的,正是帝國黑暗力量的看守者之一,人稱“金發野獸”、“鐵石心腸者”、“帝國斬首官”的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局長——萊因哈德.海德里希。也就是眼前這位身穿黑色制服,面相英俊,卻目露多疑目光的精靈軍官。
“先讓鼠輩們互相懷疑是敵對組織出賣了自己,展開自相殘殺,是吧”
坐在沙發里的青年軍官不卑不亢的回應到,他身穿一套和海德里希類似的黑制服,但比起警察氣息濃厚的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制服,他身上那一套更接近軍裝,而且他的右臂袖管上還有一個寶劍和盾牌組成的臂章,在劍與盾的下方圍繞著一圈哥特體刺繡。
吾等的榮譽即是忠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是么游擊隊也好,恐怖組織也好,只要老百姓沒有造反的動力和意愿,他們就只是一群無根飄萍,遲早會為了爭奪生存空間自相殘殺。我們只要做好宣傳工作,讓老百姓明白‘誰是好人,誰干了壞事’,然后等著鼠輩們廝殺出結果,再出來收拾殘局就行了。”
“就像過去一樣。”
“是啊,還是老樣子。”
相視一笑,兩只盛滿了紅酒的水晶杯高舉起來,輕輕一碰。
“祝狩獵愉快。”
“祝狩獵愉快。”
鮮紅酒液照亮的嗜血笑容,酷似兩只盯上豬崽的餓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