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
突如其來的心動把女孩推入到慌亂逃離的境地。
被門外刺眼的陽光晃了眼睛,手上的墨鏡卻已經不知龗道被丟到了哪里,出了門方才找回呼吸的徐賢突然駐足,此時她距離那庫房已經有了一段距離。
回去。
回去說清楚。
不要給他留下一個這么容易誤會的背影。
想法是好龗的,但是有些事終究說不清,方才找回一點理智的徐賢根本不知龗道如何解釋剛剛發生的一切,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龗道剛剛都發生了什么事。
左手輕撫在胸口,里面劇烈的心跳已經平靜了許多,回想著剛剛充盈在這的情緒,那男人的側影便浮現在腦海里。
徐賢立刻甩了甩頭,仿佛想象這些就是一件壞事,這個時候再龗見到他或許不是好龗的選擇,至于解釋則可以放在將來的通話里。
做好了決定,徐賢深深呼吸,本能握緊的一雙拳頭根本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只顧著邁開步子向校外走去。
禮堂內,在畢業證書授予儀式后完全是一派歡騰氣氛,設想中伴著校歌緩緩落下帷幕的畢業典禮最終還是被學生們打斷,領銜的學生歌手剛剛起了個頭,臺下不安分的觀眾們就已經率先‘High’了起來,雖然有老師維持秩序,但面對那群已經成功脫離自己管轄的學生們,一落千丈的威嚴只能用苦笑來面對。
舞臺一側,剛剛頒發完最龗后一份畢業證書的中年校長滿面肅然。他看著滿場歡騰的學生,眉間似乎仍有解不開的郁結。
“校長。不如我上去組織一下秩序?”看到這一幕的教導主任見縫插針,卻不想糟了頂頭上司一個充滿煩躁的眼神。中年校長并非那種因為校歌沒有唱完就會心生不滿的老頑固,他平日里的做派和那種食古不化的形象也恰恰相反。
快到退休年紀的教導主任吃了個憋,當即噤聲,想悄悄的退回原位,而中年校長卻突然開了口:“孔貞恩在哪?”
表演結束之后就僵著一張臉離開的學生,誰知龗道她在哪?
教導主任一臉認真道:“我這就和老師們一起去找。”
“還是不必了。”剛要轉身的教導主任被頂頭上司的反復弄得有些糊涂,而中年校長此刻也完全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位教育事業前輩的想法,他猶豫的皺起了眉頭,手指也在褲線邊兒上輕敲著腿。看做派、看表情,顯然是在權衡些什么。
“你跟我來。”
年紀不輕的教導主任緊緊跟上,雖然不知龗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但看身前這位的做派也多少能猜到問題的嚴重性,暫且不說校長平日里對他這種有資歷的員工態度如何,聽到孔貞恩的名字便知龗道事情小不了。
心理惴惴不安著,也不知龗道是不是那男學生的事被林蔚然知龗道又傳到了校長的耳朵里,這提心吊膽的滋味可是真不好受。
“前輩,因為畢業典禮臨近。所以有些事我跟老師們也做了保密處理,目前除了我和副校長還有幾個必要人選之外,事情還沒人知龗道。”
一聽這話,誰都知龗道怎么回答:“校長您請放心。”
“新韓起訴了我們的學生。”
本想著是推心置腹。沒想到卻是一個大炸彈。
“校長……”
“我和你一樣,剛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說不出話來。”中年校長一臉苦笑,因為憑借孔貞恩現在的名氣。如果起訴真的成立,教育廳的懲戒和責問反倒是小事:“最近幾天接觸媒體的時候我都是提心吊膽。生怕他們出一個‘聽聞校園暴力殃及到孔貞恩’的問題,前輩您是不知龗道。這些天我是怎么熬過去的。”
突然被告知的秘密難以消化,中年校長又把話題往前推進,教導主任一時間沒什么主意,只能恩恩啊啊的答應著。
“不過看媒體反映,新韓那邊倒是沒什么把事情鬧大的意思,今天林會長來,不知龗道要提出什么條件。”
條件?
力所能及的要答應,力所不能及的也要答應!
如果孔貞恩在學校遭到‘暴力’的新聞被曝光出龗去,這家學校便再沒了名譽,家長委員會的質問,教育廳的責罰,乃至于媒體和國民的口誅筆伐……一年后,這家學校能不能存在都是一個問題。
教導主任心中更加不安,只后悔剛才沒有把林蔚然伺候的更舒服一些,只是被媒體稱為新財閥的新韓會長,又會對這家孔貞恩之前不曾聞名過的學校有什么條件?
他們可以被任人宰割,卻不知龗道對方會不會看上一眼。
處于這種劣勢,誰都沒有主意。
即便林蔚然就在學校,但中年校長自認做好準備之后卻依舊沒有見到這位新韓會長,安申東和善的笑容落在兩人眼里反添了幾分難受,這種時候誰都沒心思去品什么中國來的上好茶葉。
校長室的茶幾上被放下第三個杯子,隨著客套做足,安申東首先開口:“很抱歉,林會長有些私事所以不能親自前來,但在這之前會長已經給了我全權代理此事的權利,對于起訴新韓方面也不想讓事態擴大,雖然之前有過訴諸法律的考慮,但我們也考慮了各位老師事先對此事不知情的事實。”
安申東的態度越和善,校長和主任就越擔心,林蔚然不親自前來也是順理成章,誰不知龗道會長這個職位是如何日理萬機?但他今天親自前來就已經是宣告了對此事的重視,有此等威壓在前,哪怕安申東再客氣,兩人也不能安心。
中年校長嘆了口氣,面露羞愧:“一時不查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位。學校的每位老師都有責任,就連我這個校長都要被說一句不稱職。現在我擔心的只有貞恩。不知龗道她怎么樣了?”
安申東笑笑:“貞恩很堅強,雖然對一個女孩來說這樣的事會造成很大打擊。但她畢竟面臨過生死,這是一份比我們都要厚重的經歷。”
安申東拿起茶杯,隨之臉色一凝:“不過貞恩對會長有特殊意義,說出來二位可能不信,在會長剃光頭的時候,從沒想過這事兒會被輿論獲知,學校里發生的問題會長知龗道的不多,貞恩想必也不會說。”
安申東喝了口茶水,此時打住話頭。只能讓同桌的兩位更加不安,待他放下茶杯,本就惴惴不安的兩人已經準備好答應他提出的所有條件。
“在校園BBS上上傳照片的是貴校的一名學生,新韓方面做過一些調查,只知龗道她的名字,因為沒到警察局方面立案而這位學生又是未成年人,所以新韓方面不好接觸,我想就在這,讓兩位老師和我一起見見她。林會長也有幾句話讓我她。”
話音落地。
中年校長和坐在他下手的主任面面相覷。
涉及到未成年人而且又是剛剛在畢業典禮上以優秀畢業生身份主持典禮的女孩,這可不是一般的麻煩。
“安部長……”
“主任不必說了,林會長相信各位老師能把一切不好龗的阻擋在校園之外,但各位老師卻沒有做到。這個時候老師們再出面得不到會長的信任,我保證,會長只是讓我轉達一句話。然后要求一個道龗歉,僅此而已。”
把一切不好龗的阻擋在校園之外……就在剛剛陪著林蔚然參觀的教室里。教導主任面對同樣的話隨口做出了承諾,現在似乎是他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被扯下為人師表的面具。林蔚然并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余地,訴諸法律或許是更方便也更直接的選擇,但他更愿意繞一些遠路來達成目的。
年輕都會犯錯,童言無忌說的可能就是口無遮攔,讓這些人認識到肆意對他人做出評價要承擔的責任,讓他們知龗道不能隨意的傷害某個人,這就是林蔚然的目的。
關于惡意留言新韓已經在首爾警察廳請求立案調查,己方私下取得的資料都被林蔚然親自過目后銷毀,一個未成年女孩的錯誤選擇,沒必要讓其付出人生做為代價。
等面色蒼白的教導主任帶來了安申東指明的女孩,她清秀的面龐讓人心生荒誕,因為無論怎么看這都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女孩。
她膽怯的眼神倉促在屋內幾人的身上掃了一圈,第一次見到那人的面貌并不熟悉,這多多少少讓她安下了心,原本攥緊的一雙小手微微松開,眼神中也多了些稚氣的固執。
“秀美,這位是新韓的安部長。”
校長的親自介紹似乎并沒有讓女孩重視,她對安申東鞠了個躬,也僅限于此。
安申東輕輕搖頭,收回打量女孩的眼神,隨即起身。
“你覺得她是作弊,對嗎?你錯了,那只是人生的不同際遇。你覺得最激烈的報復就是起訴之后讓你被懲罰社區服務和私下道龗歉,其實不起訴對你來說才是最好龗的報復。等你上了新學校,認識了新朋友,到時候再把你做過的公之于眾,你營造出來的所有形象都會是謊言,你會體會到貞恩體會到的,在班級被孤立,被欺負,人生也會降至谷底,因為無論你轉學到哪,這些傳言都會跟著你。”
短短一段話,讓名字是秀美的女孩面色慘白,一雙眼睛里閃爍著疑惑和恐懼,所有的驕傲、固執都被丟棄。
安申東這才看她:“剛剛這些話是林會長對你說的,接下來我給你解釋。如果起訴,哪怕事情公之于眾人們也會覺得你已經付出了代價,他們對你的印象可能會不好,但會試著原諒你,這只會讓你開始難一些,只要你努力還是可以上一所好大學,擁有更好龗的人生。但不起訴,人們會覺得你沒有付出代價,他們在排斥或欺負你的時候會覺得是對的,是在讓你付出代價,是公平。這和你的所作所為一模一樣,但你要知龗道從那一刻起你的老師再不會給你優秀評語。你不會有任何社團活動、學生會活動,任何有助于你未來的事從那一刻起都會結束。你會丟掉所有獲得更好人生的機會,甚至于連高中都不能畢業也說不定。”
“現在,選擇權在你,道龗歉并獲得原諒,我不會做任何事,如果你還要一意孤行,那丟掉的是整個人生也說不定。”
說服靠的不是嘴,而是力。
或許名為秀美的女孩在若干年后會因為當年做的蠢事而心生愧疚,但等到那時這種愧疚便不再擁有任何意義。
再無需多說。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龗道該作何選擇,看著女孩鄭重鞠躬后離開的背影,安申東心中劃過有關女孩的履歷,優秀畢業生的名頭足以讓她鶴立雞群。
聰明人,怎么就做糊涂事。
安申東在心底默默搖頭,同時也期望孔貞恩是個心如百川的人,原諒她或許很難,但讓她付出整個人生的代價,這懲罰未免也太嚴重了些。
對秀美。安申東的威脅有多恐怖,她對道龗歉的執行就有多及時,哪怕不是真心實意,但屈服卻是她目前最好龗的選擇。當她面對孔貞恩的回應戰戰兢兢時,在那一刻她真的后悔起當初一時沖動而做出的決定,但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那個決定把她拋入如此狼狽的境地。
對孔貞恩,說原諒一個人不難。哪怕這不是真心實意,靠著不忍壓抑內心報復到底的欲望。對未來生活中可能只會偶然碰面的人,孔貞恩選擇忘記。
雖然沒有出現在校長室,但整場道龗歉的過程林蔚然都看在眼里,待道龗歉女孩的落寞背影消失在視野中,他方才走進教室。
“就這么算了?”
坐在課桌上的孔貞恩看了林蔚然一眼,微微嘟起嘴巴:“不算了還能怎么樣?難道你還要親自幫我教訓她?”
“如果是男學生估計會被我敲幾下頭,女學生的話,無能為力。”
孔貞恩低著頭,對這樣的仗義執言無動于衷,顯然,林蔚然要她自己負責自己人生的話還是讓她生了氣,如果氣氛這樣僵著林蔚然會選擇安靜離開,但孔貞恩顯然不是那種打冷戰的個性。
她抬起頭:“不是說不管我了嗎,怎么還自己來了?”
林蔚然有些尷尬:“這時候應該出現的人好像被我氣走了。”
“徐賢姐姐?”
林蔚然點了點頭。
女孩顯然對這個很有興趣:“你們什么時候才不能像冤家一樣?誤會是不是都多的能比上兩三部言情小說的總和了?”
誤會?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形容。
林蔚然顯然不方便透露這方面的更多細節。
“如果我還有機會和徐賢姐姐說話,我會告訴她所有你為我做的事。”孔貞恩老好人的說著,另一個意思是我原諒你。
林蔚然會意,只是笑笑,也不作他想,畢竟現在還有更麻煩的女人要他去應付,再牽扯徐賢,他實在沒那個精力。
到孔貞恩身邊坐下,他望著面前的黑板愣愣出神,校園、出國、表白,三種要素喚起了他對過去的某些記憶。
“出國或許會是你人生的一次機遇。”
“我知龗道。”孔貞恩懶洋洋的回答。
“你可以到世龗界上最有古典氛圍的城市學鋼琴,考上維也納的音樂學校也說不定。”
“世龗界上最好龗的音樂學院是在巴黎……”孔貞恩鄙視林蔚然那點可憐的音樂知識,“而且維也納只是表演圣地,去那里等于向大師致敬。”
林蔚然又尷尬,他的確不太了解鋼琴,也不懂得音樂這方面的事,因為泰妍背書似地記下那些東西,現如今也已經忘的差不多了。
“我不走。”孔貞恩認真說道:“如果我走了,可能錯過我更想要的東西。”
“他是怎么對你表白的?”林蔚然問。
“不是他對我,而是我對他,我在他面前摘下頭套,問這樣的我你還喜歡嗎?”孔貞恩低頭淺笑,青澀的臉上浮現出屬于愛龗情的甜蜜,“他這時候還能來找我已經顯示出了他的勇氣,該輪到我顯示給他看我的了。”
“可能有一天你會后悔。”林蔚然煞風景道。
“是,但是我今天不后悔。”
孔貞恩看向林蔚然,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睛,散發著往日里沒有的光暈。
人不可能聰明的去做每件事,能做到這一點的估計只有機器,孔貞恩正式拒絕了林蔚然的出國提議,而對她的決定,林蔚然態度中立,按照原定計龗劃圍繞這個女孩不會發生如此之多的故事,但現實卻往往事與愿違,新韓代表孔貞恩對數十位在網絡上惡意留言的人提出了立案申請,在首爾警察廳調節無效的情況下,理所應當的走上了訴訟程序。
媒體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擁而上之下,沒誰能逃脫被曝光的命運。
除去刻意被以不起訴協議保護的未成年人之外,新韓代表孔貞恩拒絕了法院庭外和解的提議,審判快速進行,在對事實供認不諱的前提下,法庭也酌情輕判,以損毀他人名譽的罪名判處了大部分惡言參與者社會服務一百到一百二十小時,而個別非法合成照片的,則會被進一步起訴,罪名的嚴重程度也讓之前的輕判無法比擬。
社會服務的處罰或許過輕,但媒體的曝光卻加重了處罰效力,網民的人肉搜索在極短時間內就將十余名惡言參與者的詳細資料曝光在網絡平臺上,這樁丑聞對這些人的生活造成了怎樣的影響,忙于各自生活的當事人們則不得而知。
輿論中關于針對網絡暴力加強監督的聲音被新韓一一壓制,已經重新找回生活的孔貞恩再不需要這些人的放大鏡,沉浸于甜蜜戀愛中的她說自己已經收獲幸福,所以讓她重新成為普通人,便是她對林蔚然拜托的最龗后一件事。
“即便有記者提問你應該也能應付過去。”
電話里,徐賢的聲音有些冷清:“我會跟經紀人說這件事,你那邊非盈利企業的事呢?”
“申請資格已經拿到了,新韓慈善的輿論關注也夠影響到評審委員,在其他渠道用些力氣,應該不成問題。”
林蔚然放下鋼筆揉了揉眼睛,再次和徐賢通話已經是一周之后,也不知龗道她是不是消了氣。因為允兒,她對自己的分開已經不是第一次,當著她的面說收購S.M是因為想要把泰妍放在身邊的確不妥,但當時情緒異常的林蔚然也想不到這些問題。
“祝你們日本之行成功。”他用輕柔的口氣說道。
“謝龗謝,還有別的事嗎?”徐賢卻不領情。
“沒了。”林蔚然無奈放棄。
“那我掛電話了。”話音剛落,電話里就響起了忙音。
聽口氣好像很疏遠,但給人的感覺卻恰恰相反,與往常想要劃清界限的徐賢相比,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告訴林蔚然她是在躲避。
重新睜開眼睛,現在的林蔚然沒時間去考慮徐賢的異樣情緒,他重新挺直了腰,背部卻一點都沒貼上那寬大的座椅。
市場上各處都有傳言流出,說新韓意欲收購S.M,而且還是來自雙方共同協商的決定。
這突如其來的變局,又是韓唯依給他出的一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