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昨天,頓時淚流滿面啊。會面到一半,暴雨傾盆,結果掃興而歸!
天外真空,是一個相當死寂的環境。
好在有修士往往會走真空,偶爾也會有域外妖魔,成為這份死寂里的閃亮點綴,才不至于讓人倍感枯燥。
這時,一艘飛梭一鼓作氣沖出石林荒界的空間外壁,滑入猶如黑暗天幕的天外真空之中。
真空世界不全只有黑暗,也不乏光亮。而從真空角度來看,每個大千世界就是一個光體,永恒地照耀著,直到光亮抵不過黑暗,被吞噬消失。
談未然回眺望,才現石林荒界與其他“光體”除了大小,就沒什么區別。
石林荒界一直在這里,從來沒有變化。變了的是里面的人,變了的也是那里面故事的前世今生。
沒了崔思雎,沒了暮血的威脅,石林荒界看起來也就平平無奇了。
“原來心情不同,角度不同,看待一個人一個事物,也就截然不同了。”談未然百味陳雜。
飛梭上只有他和宗長空,樂影則主動要求留下,一來主持情報,二來是接觸并等待涂海宗的回應。
至于任老久,心知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了解暮血人事,真要在沒立下功勞的情況下去了東武,多半只有被閑置的命。一番考慮下來,任老久果斷表示希望留下輔助樂影,打算先立功再去東武。
考慮有個熟知暮血的人,的確對樂影有巨大幫助,談未然就點頭了。至于再倒戈回去?他很清楚,自皇城大戰后,任老久這種極善于鉆營并求生的人。絕不會做這種蠢事。
盡管樂影不太喜歡任老久,也不能不默認,因為任老久很是熟知涂海宗和暮血之間的境況。
等待涂海宗的回應,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項任務。
皇城大戰后,星耀宮派來的人死得就剩下一個。其余暮血勾搭的事,也許瞞得住中下層的人。卻決計瞞不住涂海宗。但凡有一點自尊心,涂海宗就絕不會當做沒生。
經此一事,涂海宗跟暮血的盟友關系基本完蛋。不過,要說馬上決裂的可能性不大,畢竟,暮血剛剛遇上有史以來最大的重挫,正需盟友,哪怕涂海宗怒,賣個萌求妥協什么的也正常。
考慮人有求穩保守的心態。又互相磨合了多年,涂海宗縱然覺得遭到背叛,到底關系匪淺,也多多少少有“能維持就還是湊合維持”的心理。
總之,涂海宗和暮血關系破碎是一定的,盟友關系能維持的可能性不大,反目需要時間。
這是談未然咨詢過宗長空和任老久之后,得出來的結論。
能否把涂海宗拉攏到東武這一邊。不是最重要的。別讓涂海宗繼續跟暮血媾和,分化暮血的實力。那才是關鍵。
知道后世的談未然很清楚,東武荒界這一帶周邊勢力,嫩的嫩小的小,新生勢力有種種先天不足。說老的強大的,腐臭的腐臭,分裂的分裂。光內訌就一大堆,根本無力也無心進取。以至于在黃泉戰爭中,輕而易舉就崩潰了。
只有暮血有朝氣有底氣有實力,是東武的最大競爭對手。
只要搞定暮血,東武練好內功。未來就是九曲海霸主之一。
如今,有人望有實力有后臺,并雄才大略的“垂死君王”死了。而經歷了皇城之戰的暮血,不論實力還是氣勢雙雙都被壓迫下去,不夸張的說,這就是暮血的一次重大轉折點。
很可能由盛而衰。
說起暮血的一系列事,宗長空正好指點道:“其實,即便你不答應管慈,我也會答應。”
見談未然詫異,就知他果真還沒想透。宗長空灑然道:“我問你,你們東武有沒有打跨界戰爭的實力?”
談未然沉吟搖頭,他不曉得烏鴉鐵騎練出多少,當然,四階戰兵也可以進行跨界戰爭。但就目前來看,東武或許具備一定實力,卻絕對不夠打一場完整的跨界戰爭。
“既然如此,何必急于打垮暮血,留下具備一定實力的暮血,對東武才是最有利的。”年齡和經歷決定宗長空哪怕不擅長這方面,也看得比談未然明白一些。
鎖眉沉思,談未然拍拍腦袋,豁然明亮:“是哦!”
原先他只看到,暮血的存在,可以為正在崛起的東武分擔壓力。當然,從宗長空出手的那一刻,就決定了東武會和暮血一樣成為周邊勢力的眼中釘,甚至頭號大敵。
所以,這個所謂的分擔,其實分擔不了多少。
宗長空的三言兩語,令他思緒豁然,看到更深層次的一點:如果暮血這時倒下,東武還沒有接受其遺產的實力。
留下崔景蘭等一批暮血皇族強者不殺,是對的。
如今這個削弱后的暮血,無疑最符合東武的需要。
他答應管慈,完全是出自對管慈的尊敬,沒想到反而誤打誤撞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為了指點晚輩,宗長空把自己對此事的思路娓娓道來,旨在讓談未然開闊思路。末了說到管慈,他點頭贊許:“管慈這個人,我以前就聽說過,雖說性子不太合我的胃口,不過,人很不錯。談小子你當時答應得快,可謂機敏,得了他一個人情,可以說賺大了。”
宗長空知道,而又能令他點頭贊許的人沒幾個,管慈顯然就是其中之一:“管慈是散修,大約是千年前突破,不曉得這些年有什么變化,不過他這個人為人很好,名聲更是頂呱呱……”
其實,談未然比宗長空了解管慈,多出十倍。
在他心目中,在后世,這是一個令所有人肅然起敬的名字。很多人畏懼青帝,可照樣有不少人不鳥他;很多人佩服裴東來。同樣有人鄙視他。但是,荒界所有人都敬重管慈。
管慈是平民出身,能成為渡厄強者,誰都沒法想象他經歷了多少。不過沒有一個渡厄境是輕易得來的,他和其他強者的不同,就在于他做的事是別人很少做。甚至不做的。
他守護平民!
有些修士不在乎在什么地方交手,不在乎波及多少平民。管慈在乎,這樣的人被他找到,嚴重的就基本死路一條。以至于各家各派都會對外出的人交代一句,少在人多的地方惹事交手。
若然僅僅如此,只可以說管慈不忘出身,品行值得尊重。至于行為上,沒準還有人暗罵他多管閑事是傻瓜呢。
黃泉戰爭的到來,令管慈生蛻變。他守護的群體不再是平民,還多了其他修士。最終,也很難說他在黃泉戰爭里從敵人手里和地盤里救下了多少平民與修士。
直到后來某一次,兩大瑤臺強者在大千世界肆無忌憚的交手,一個是三生道強者,一個是上天界來人。
當時隨時可以突破瑤臺境,可以前往上天界的管慈,沒有選擇無視。也沒有選擇更安全的道路。他在第一時間就趕到那個大千世界阻止,理所當然的失敗了。而他選擇了武力阻止!
那是管慈的最后一戰。
所有人都知道,管慈可以不用死的。他可以去上天界,沒人會指責他,那是最安全的。也可以先突破了,然后再來阻止,那已是盡心盡人事了。
但是。管慈沒等沒拖,在第一時間趕來,結果用他的性命,重創并逼退了兩大瑤臺境。救下了至少半個大千世界的生靈,其中包括管若夏、古大俠、還有周大鵬和談未然……
在很多人眼里。管慈比青帝和裴東來加起來還要偉大十倍。
如果說,非要在今后數百年里,選出最受荒界人敬仰的人,非管慈莫屬。
管慈一露面,一張口。談未然問也不問理由就答應了,縱是不說救命之恩,只為這個人是管慈,就無法拒絕。
其實,這既不是管慈第一次見到宗長空,也并非宗長空頭一次見到管慈。
管慈心目中,第一次見宗長空是在“萬法城之戰”。聽到的,看見的,全是那個光芒萬丈,一人破一個強大勢力的級強者。
而宗長空印象里,生平最早見管慈,就是憐無月的老婆兒子被人殺死的那一天。
憐無月隕落之前,他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而此時,也僅僅只對談未然一個人說起:“殺了憐無月老婆兒子的,就是管慈。”
當時,管慈殺人逃走的路上,被宗長空遇上,原本是要擒下交給好友憐無月落的。不過,事到臨頭他改變了主意,坐視管慈逃離了那個大千世界,以至與好友反目。
“知道我為什么坐視他逃走嗎?”宗長空說道。
“為什么?”談未然很吃驚,宗長空和管慈居然還有這樣的交集。
如果當年宗長空出手擒下管慈,就一定沒有今天這個渡厄強者,更不會有后來救人億萬的管慈!
宗長空當年一定想不到,他一念之間,就對未來形成了無比巨大的改變。
宗長空很少見的瞇著眼,欣賞飛梭外的無邊黑暗,沒人知道有什么吸引他的東西,良久之后才道:“管慈殺人之前,就清清楚楚知道他殺的是渡厄強者的老婆孩子。”
“當年那個大千世界,一場連綿無窮的暴雨淹沒許多地方,不下數千萬災民流離失所。憐無月的兒子想看煙火,他是渡厄強者的兒子,沒人敢阻止他得罪他,有的是人巴結他。何況,其妻族勢大,于是,當晚一把火點了剛要起運的賑災糧食。”
“再于是,管慈一怒殺光憐無月妻兒。”
緩緩一頓,宗長空悠然又道:“談小子,你要記住。有些事,我們做不到,但不妨礙我們佩服能做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