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劍氣激蕩,上而下宛如一道璀璨光輝,以絕對凌厲之勢擊中皇帝天靈蓋。周圍之人竟無一人皇帝擔心,反而刺客從天上來而動容。
倘若對此感到費解,則很快明白。這些暮血強者的確無需擔心皇帝安危,皇帝或許不是武道強者,卻并非毫無自保之力。
當劍氣擊中天靈蓋,該把頭顱貫穿的一劍,赫然就如擊中一層硬朗的物體,頓時煙消云散。
淡淡的柔光放出,皇帝崔彥軻一身上下覆蓋上一層金黃色的龍紋內甲。那龍紋竟真如一頭龍,在內甲之上游走不定,散發出望而生畏的氣息,真真往這里一站就充滿王者氣息。
見一劍失手,疾追落下的談未然心中惱火:“我是真的,真的,愈來愈討厭內甲了。”
說起來,父母一統土,天行宗也不弱,他亦算得上有家世有出身了。可他卻連一件內甲都沒弄到手,反而是頻頻遇上的敵人和對頭擁有這玩意,難怪他念及有心塞之感。
“別殺皇帝,沒意義。”
當談未然急速墜落,掌中劍再凝紫色劍魄,將目標再次鎖定皇帝之際,耳邊突然傳來宗長空的話,心中一動,傳音急問:“何?任老久說,殺了皇帝,暮血群龍無首,必因皇位起內亂。”
“每一個皇帝都一顆眷戀不去的心,但沒有一個皇帝成功。這個暮血皇帝任期已過,退位是必然。”宗長空不太懂得經營國家的一些事,但他活得久閱歷廣。
任期制度,是皇族與官員都希望存在的。沒有人愿意看見一個一直當上幾百年幾千年的皇帝……如果真有這樣一個皇帝,哪怕再平庸,幾百年幾千年之后形成的權威。也足以摧毀皇族和官員的聲音。
皇族不倒,殺多少個皇帝都沒用。當然,像青帝崔思雎之流,是不一樣的。
再說,皇族有的是人,想找一個出色的來繼承皇位。或許很難,像崔思雎那么杰出的更是可遇不可求。但是,想找一個平庸的,那絕對是一抓一把,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
盡管暮血的局勢有點特殊,但殺皇帝,照樣解決不了問題,沒意義。
既然殺皇帝沒用,那就換一個目標。
談未然從善如流。就要落地之際,皇帝崔彥軻冷冷眼神看過來,眼有一絲絲心有余悸,一指過來:“活捉他,我要親手殺了他!”
此音令談未然心中一凜,突有一條身影驟然撲來,光影幻動之際,震蕩出一個驚爆聲。氣浪吹得這大殿四方塵埃飛舞,雙雙發出一聲悶哼。對方被劍魄掃中。激出霞光陣陣,不倒退。
談未然則如鷂子倒飛,再一個倒栽蔥式的落在地上,余力未消,連續后退,雙足蹬踏得地面的堅硬石板一路砰砰砰的破碎。放聲長笑:“想殺我?皇帝。你何不親自來試一試!”
凝神揮灑,殊途一劍發出一聲顫鳴,激射一縷白光。在所有人視網膜上留下一個殘影的同時,就已然無聲斬中皇帝左側一人。頓時就見啵啵炸聲在這人身體上迸發,最終消弭于無形。
大殿之前的階梯上。赫然就是皇帝崔彥軻,左右自有暮血強者陪伴。
“是神照境!”一劍之后,談未然試出來了。
微微瞇眼掃視前前后后,露出一縷冷笑。這大殿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露面的和沒露面的,他看得見,察覺得到的暮血強者都不少。看起來,是召集了人馬準備大干一場呢。
怪不得闖入皇城一路殺來,居然一個神照境都沒遇上,合轍是在這里等他和宗長空自投羅網。
又豈止!
他殺了三皇子和六皇子,算上崔思雎,崔彥軻已經有三個兒子死在他手里了。盡管崔彥軻能生,可數一數,也就這么十來個兒子女兒,再冷酷,終究也是一個父親。
自然一心想抓住談未然,恨不得親手把他挫骨揚灰。
三皇子之死,對皇帝是傷痛。放在這時發生,對暮血來說簡直痛徹入骨。
其實,談未然一路闖入殺得猛沖得猛,可在暮血皇族來看,沖得愈猛就等于死得愈慘。皇帝和一些強者正好對黑血衛的應急表現不滿,索性就等談未然自投羅網,順便當是給黑血衛一次實戰教訓。
皇城乃是皇族的核心地區之一,是徹頭徹尾的主場。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不可能留不下談未然等人。
哪怕是渡厄境深入這里,也決計沒有好果子吃。
這不僅僅是自信,而是有六百年前前車之鑒的。
渡厄境尚且沉沙折戟,況且談未然,就算暗中有強者護持,也是死路一條。所有人看著談未然的眼神,就和看一個將死之人一模一樣。
皇帝崔彥軻神情冰冷,周圍有強者虎視眈眈,仿佛在等待什么。談未然若有所思,徐徐環顧傳音道:“殺皇帝不可取,那就換一個法子,殺掉崔景蘭,殺掉那幾個皇族的最大支持者。不曉得穆和在不在,不過還沒發現那老娘們……”
“這個法子不錯。”說這話的時候,宗長空的語氣洋溢著淡淡笑意:“談小子,你猜他們在等什么。”
數里外,數條身影隱匿得很好,此時其中一人卻是豎著耳朵仿佛在聆聽什么,一邊娓娓把談未然和宗長空之間的傳音交談,竟然一字不差的同時復述出來。
傳音雖隱秘,也擋不住這世上還有某些秘術或寶物,能截獲傳音。
說到“老娘們”三字的時候,崔景蘭臉色一沉踏實,氣掠去落在一座大殿屋頂上,看也沒看談未然,冷冷掃視虛空:“不管閣下是何方神圣,既然來了,又何必鬼鬼祟祟做那見不得光的模樣,平白辱沒了我們破虛境的聲威!”
破虛境?談未然忽然想笑。
轟隆!一記晴天霹靂陡然響徹,崔景蘭隨手一擊,拳魄如兇猛的一波潮水含怒而發。眼看將要淹沒談未然,卻突然九十度大折轉,轟擊中遠方一座建筑,炸出漫天碎屑。
宗長空個頭高大,氣質雄壯,縱然面相有些老態,往這里一站,仍然像是一頭威勢驚人的猛虎,讓所有人不把目光投向他。這時,被忽視的談未然咳了一下,清清嗓子道:“前輩,這老娘們就是崔景蘭。”
“任老久說,殺了她與穆和,暮血皇族就只能扮縮頭烏龜。其實要我說,最好全殺了,干凈了事。”
“任老久?”一群暮血人中有人驚怒脫口。
一眾暮血強者投來的充滿殺意的目光很有壓力,可宗長空神色鎮定,問道:“誰是穆和?”
崔彥軻冷冷看談未然一眼,仿佛用眼神把談未然挫骨揚灰了八遍,淡淡對宗長空道:“敢問閣下是何方神圣,可是與我暮血國有仇?可是與東武有關系?”
“沒仇,也沒關系。我只是談小子請來的。”宗長空搖頭:“我的來歷,你們無須打聽。”
一眾暮血強者覺得跟談未然一起,卻藏在暗中的宗長空,應該是談未然師門的人,再不然,就是與東武有關。不成想,宗長空竟自承和東武無關,全然不似他們之想象。
“不知,這談未然怎么請動閣下?”縱然撇掉背景不說,沒有哪一個破虛境是好對付的。遇上這種層次的強者,能不沖突還是不沖突的好,畢竟暮血不是玉京宗玉虛宗,有幾名渡厄坐鎮:“只需閣下一句話,我暮血國愿出雙倍。”
此言一出,宗長空和談未然頓時雙雙失聲大笑。其實宗長空自稱被“請來的”,是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才在某些時候便于出手。不想,居然把這群暮血人給誤導了。
笑聲是純粹有心而發,落入一群暮血人耳中,卻是充滿了嘲笑和諷刺,登時生出怒意:“我早就說了,何必跟他們廢話,左右不過是個破虛境,殺了就是。我們暮血,又不是沒殺過。”
崔彥軻微微閉眼,想起死在談未然手里的三個兒子,不聲線冰冷:“不管你們怎么處置,這個談未然要活的,必須交給我處置!”
轟!一個驚雷般的炸響。
崔彥軻猛然睜眼,戾氣散發,狂嘯震耳:“是你們展現誠意的時候了!”
一群暮血強者分布各處,隱隱把在這寬廣空地中的談未然和宗長空包圍著。隨著此時一言,眾人一致扭頭望向西南方,那黃裙女子微露自信之色,似乎對她來說,殺了宗長空并不在話下。
飄飄如仙扭身一擺,婀娜身子眨眼間就近身。堪稱漂亮的一拳轟出,竟有些許璀璨的嬌嫩鮮花撒下,美輪美奐。
這身法,和細柳身法一個路數,卻比細柳身法強多了。
談未然驚出一身冷汗,已被宗長空著輕飄飄轉開,那鋒利之極的拳魄花瓣把空氣割裂出不絕于耳的嗤嗤聲。拳魄所在,令得整個天地仿佛都在傾斜著那源源不斷的花瓣。
談未然動容:“百花殺!”
這黃裙女子是星耀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