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血國好端端的,怎會突然刻意刁難東武。
從暮血國以秦家為借口找上門來,從談追夫婦往下數,沒有一個明白人,全都滿腹疑惑與惱怒。
縱是派了樂影等人去查,也沒查出個究竟來。不是東武勢力搞消息的太無能,而是暮血國把消息瞞得緊。
可隨著上次暮血使者到來,其隨從中的一人終于當眾揭開了謎底。
談未然謀害了崔思雎!
此人一說,不說旁人,洛千楓這個文官三巨頭之一首先就信了,只因使者等人對那“隨從”的態度太奇怪。那人顯然不是真正的隨從,而是經過易容改扮,另有身份和目的。
那家伙臨走前的幾句話,顯然并非個人行為,是得到授意后的有的放矢。
當消息私下一流傳,不少人將信將疑。畢竟這不是使者所說的,而是一個偽裝成隨從的家伙所說,是不是真的,還有待消息考證。
那隨從臨走前的三兩句話,除了一口氣捅破這個關鍵原因,內里著實信息不少。其中所包含的另一個信息,當眾公然捅出來之后,迅速給東武上下帶來罕見震動。
談未然的“死訊”:他死了,死在百里洞府!
此消息一入眾人之耳,幾乎每一個人心頭都緊了一緊。
這消息,連洛千楓都第一眼判斷出來,對方是故意當眾公布,就是為了給東武勢力添亂。
所有人都明白,東武侯夫婦能有今日的聲勢,在這短短數年中,迎來無數人士投效的關鍵一環就是他們有個出色的兒子談未然!
有談未然這個出色的繼承人,大家有信心了,原本想投效的立刻就來了。哪怕原本看不上的,也一下子覺得東武勢力頗具備潛力,于是也紛紛在考慮和搖擺,甚至干脆先來了。
最早的時候。世人不知談未然,以為東武侯夫婦沒有子嗣,沒有親族,沒有繼承人。那是談追夫婦最難熬的日子。甚至連內部都搖擺不定蠢蠢欲動,直到談未然的到來。
一個繼承人,首先堅定了內部自己人的信心。而一個實力出色,能力一項,在為時不多的接觸里,東武一系也覺得能力最少是合格的杰出繼承人,為東武增添了幾分顏色和誘惑。
于是,趁著東武橫掃天下的勢頭,才引起一陣投效東武的熱潮。
比起什么七皇子崔思雎的死,比起暮血國刁難東武。談未然的“死訊”才是最引起嘩然震驚的。當那偽裝成隨從的家伙一口說出這個消息,莫說旁人,就是洛千楓也驚呆了,因而忘了封鎖這個影響重大的消息。
其實是封鎖不了的。對方一心要添亂,就斷然是封鎖不了的。
不管談未然毀了。廢了,甚至死了,絕對是由上而下的震動。論及影響力,絕對勝過崔思雎之死在暮血的影響力十倍。
有談未然和沒有談未然的東武勢力,絕對是兩個檔次,兩種勢頭。
以前沒人想過,談追和徐若素作為父母。更不可能想到這種事。但現在,談未然的死訊都由別人傳來了……
“未然死了?”為人父母的談追和徐若素幾乎不分先后,在不同的地點獲知了同一條消息。
有趣的是,談追和徐若素的反應不同,但態度非常相似。一個嗤笑,一個冷笑:“那不可能。我兒子的實力我最清楚。查查,是誰傳的謠言。”
談追夫婦的應對神色與表現,漸漸泄露被人所知,很多人都放心不少,覺得這估計真的是謠言。說不定就是暮血國放出來的。
反而少數聰明人想得多了,心思比常人活絡多了,覺得談追夫婦這是在硬撐,是不敢承認。
一承認,整個東武勢力從上而下,首先人心就動搖了。
某些聰明人心眼多看得準,可惜,這次卻弄錯了,談追夫婦是真的不相信,不覺得兒子會沒命。
旁人不知道,他們又豈會不知,自家兒子有一件九階靈器。只要不是落入最極端最惡劣的處境,活命沒問題。
一聲令下之后,樂影等人便得以根據這個方向,這兩條線索來驗證消息。
不數日,樂影探回消息。崔思雎真的死了,恐怕真和談未然有關!
因為忽然一夜之間,暮血國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的七皇子崔思雎被東武侯之子伙同他人謀害了。
談追正在和張松陵洛千楓等人議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眾人皆是愣住。這時,陸東籬笑道:“世子愈出色,就愈是這份基業的福氣。此乃大喜,恭喜主公。”
一轉念,洛千楓和張松陵就恍然猜出,謀害一說,只怕是暮血國怕丟人才撩出來的說法。談未然年紀這么小,行走外域能有幾個朋友,“伙同他人”一說,多半也是顧及面子,
談追摸了摸頭,一臉苦笑:“我忽然覺得,兒子太出色了,我當爹的很沒面子,以后怕是不好管教了。”
一句話活躍氣氛,洛千楓笑道:“想想,這個崔思雎殺得好,否則他一登基,就是我們東武荒界這邊的禍事。”
隨著一統本土,情報觸角已然延伸到外域,對外域的了解需求也正在放大。作為主要文官之一,洛千楓等人不可能不清楚周邊的形勢,暮血國的形勢也知道。
東進派,是暮血國產生強烈擴張意愿之后就有的。不過,卻是崔思雎這個皇子站出來強硬堅持這個戰略,集合了東進派的力量,成為這一派的領袖。從某種意義來說,崔思雎能脫穎而出,不受皇帝喜歡,卻仍可成為皇儲的關鍵原因之一。
崔思雎一死,對東進派絕對是一個巨大挫折。
張松陵贊同:“不錯,崔思雎一死,來自暮血國的威脅,就此解除掉大半。”
眾人不約而同點頭,東武荒界周邊一圈全是威脅。可如說威脅最大的,無疑就是蒸蒸日上,從廟堂到民間都正在釋放強烈擴張的暮血國。
沒了這個最大威脅,東武勢力就能更專心發展和壯大。就像簽下互不攻伐密約的幾年。就是東武勢力最快最幸福的發展時期。
殺得好,殺得妙。
難怪暮血死了皇儲還遮遮掩掩,寧可保密,也沒拿崔思雎之死當借口來找茬。
死在百里洞府。又不是被談未然摸到暮血國干掉的,那叫技不如人,怪得了誰。如果死在外域也要找人麻煩,荒界根本就沒有一天的安寧。那劍池和百里洞府之類的地方根本就沒人愿意派弟子去……
但必須承認,總有少數人是特殊的特例。
對談追夫婦來說,談未然是這個特例。對天行宗來說,談未然是最特殊的一個。
對玉虛宗來說,百里洞府之前的特例是“玉虛雙星”,百里洞府之后的特例是甘青棣!
崔思雎之死,按說作為一國即將登基的儲君。他這一死,絕對會引來朝野震動,即便引發一場戰爭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暮血渾然沒有大動干戈的跡象,反倒找了躲躲閃閃找了秦家當借口,用一種“老子就是玩碰瓷敲詐”的姿態蹦出來。
猶豫不決!想做。又下不了決心。
看似奇怪的反應,撇掉上述緣由,其實另有根本原因:東進派和北進派之爭!
復仇一事,已成為兩派人的角力場。
不一會,將整件事理順,弄清其中復雜的關系,推測出真相。正高興之時。洛千楓霍然神色一緊:“糟了!”
“我中計了!”
一剎那,洛千楓想通,怪不得那個使者和假隨從給他的感覺,是很希望這次談判徹底談崩掉。
這時,有人匆匆來報,暮血使者又來了。
這次。暮血使者帶來的是最后通牒,縱然當著談追的面,充滿一臉狂妄的宣讀最后通牒,倨傲無比的張嘴第一句就是:“為了平息東武殺戮對我皇帝國陛下造成的不滿和憤怒,我國要求如下:東武荒界一州之地……”
“……談追應親自向我國皇帝陛下賠禮道歉……”
只聽了幾句。張松陵和陸東籬幾人便已是臉色鐵青,冷笑的冷笑。就只有談追嘴角含笑耐心聽完,指頭輕輕叩擊扶手:“說完了?那就該我說了。”
談追緩緩站起,不多高也不多壯的他,卻散發渾然天成的一種壓力,聲線不高,卻字字中氣極足又有力:
“回去告訴崔彥軻,你們要求的賠償條件,我拒絕。倘若不滿……開戰吧!”
某個大千世界。
一個景致迷人的大型湖泊邊上,赫然有一座繁華而盛大的酒樓。憑欄遠眺,望著夕陽緩緩垂落下去,那些紅光漸漸暗淡消失,耀在湖水上反映出接連天際般的紅,景色令人嘆為觀止。
“我來過這里……”宗長空抓住雕花欄桿,望著有印象的夕陽和湖水,只覺記憶像潮水一樣翻騰出來:“那年和一個朋友路過這里,朋友是儒家的,還做了首好詩。這么多年下來,卻是給我忘了……”
宗長空喃喃自語,八百年來再次從荒蕪孤獨的空間,回歸繁華人間。望著四周無數的人,和那些人的氣息,登時陷入回憶的情懷里,一霎時心潮起伏,真正百感交集到了極點。
談未然和綠兒沒打擾他,欣賞眼前的迷人景色。就連一向活力四射的綠兒,在如此美景之下,也不由得安靜下來。
“老了,就是喜歡回憶,喜歡提起‘想當年’……”
終于,宗長空回神來自嘲一笑:“你給我說說,如今荒界的勢力變遷吧。”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