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郁朱顏贈與一枚效果出眾的上好傷藥,加上勉強能安安心心療傷半天,符野積了二十余天都沒好的傷勢,終于紓緩有所好轉。
虧得如此,不然持續拖著重傷的身子疲于奔命,傷勢惡化,乃至崩潰是遲早的,積出暗傷更是必然。
不過想一想,一個人重傷得去了大半條命的情況下,以為強敵仍在追擊和追蹤。于是,沒有很好的治療,沒有安心的療傷,居然仍是拖著身軀逃亡二十余天。
如此求生意志,實在令談未然和郁朱顏暗暗驚嘆。
符野內心顯然有很強烈的不安全感,尤其重傷在身狀態不佳,偏偏身旁有談未然和郁朱顏兩大年輕強者。縱使他知曉談未然二人沒有敵意,沒想害他,可在不安全感的心理作用下,怎都感覺一種威脅,很不自在,。
如果非要一個比喻,就像對面坐了兩個天敵。
他的不安和不自在,談未然和郁朱顏亦有察覺。如是半日,當符野傷勢一有紓緩,立時起身辭別之時,談未然二人一點也不覺意外。
面臨告辭的符野,郁朱顏再取出一枚上好傷藥交給他,柔聲道:“其實我們也在療傷,你可以安心療傷,不必急著走的。”
符野注視郁朱顏,眼里閃出一縷包含感動的異色,抱拳誠摯道:“符某多謝仙子相助,也多些仙子的一番好意。只是符野知自家事,不單獨一個人,怕是沒辦法安心下來。”郁朱顏再不多勸。
一頓,又把眼神投向談未然,符野點頭致謝:“也多謝談兄。”他心知肚明,當日沒有談未然,他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轉身徐徐走去門戶,臉色慘白的符野忽又回首,凝肅且悲涼:“我和同伴為前車之鑒,二位不論如何,請多加小心提防某些人。告辭!”
凝望符野的身影消失在門戶中,不知為何,總感覺符野像一頭行走在荒野中的孤狼,背影孤獨而凄涼,并暗藏著怨毒與仇恨。給人的感覺,符野每走出一步都在發生蛻變,都在向著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走去。
或許正是他所經歷的種種慘事,令得他從此對四周的人和環境敏感而不安,缺乏信任,缺乏安全感。
如果今后,再有人對符野咄咄相逼,他就是對整個世界漸漸產生敵意,也絲毫不值得奇怪。
“原來,他就是符野。”
談未然只搖搖頭,喃喃自語了一句。郁朱顏疑問:“之前你認識他?”
“不認識。”談未然搖頭,心中已經肯定,如果沒有差錯,這人就是未來和秋小白等人齊名的六大刀王中的那個符野。想不到,他也來了百里洞府。
不得不承認,今次參加百里洞府的人,當真有不少在后來都各自大有成就。
想想此人所經歷的,就知曉為何后來那個符野,會是一個十分窮兇極惡的人了。其實,不必看未來,只看現在,他就能察覺符野心中滿溢的仇恨和怨憤,一旦爆發,必定猶如火山一般激烈而瘋狂。
想起符野的心理狀態,談未然默默對自己說:“就像,曾經的我,曾經的四師兄。”
其實進入洞府前的符野,沒什么怨恨,不覺得世界丑惡,沒有強烈負面情緒。就是一個略顯稚嫩的年輕天才,不知愁滋味的逍遙自在著,覺得世界很美好,未來很廣闊。
只是,百里洞府改變了一切,也改變了符野。
符野有一個修為相當的戀人,戀人是師徒傳承的散修。他們互相認識快三十年,而熱戀上則接近二十年了。原本打算,等其中一個達到神照境,就可以回家鄉成親了。
來百里洞府之前,符野二人全然沒想到,被傳得充滿誘惑的天才大聚會之行,會葬送掉一切。
入洞府后,符野就和戀人一道在約好的地點重逢。運氣不錯的是,有幾個談得投機的新朋友肯一起同行,組成了一個額外的臨時小隊。一路上的其他遭遇,實在泛善可陳,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當一隊人悠悠哉的談笑風生著向前,半路上和三個人發生了短暫的交集。
非常短暫的剎那,符野的戀人修煉的功法,也是其師父臨死前悄悄交給她的一種神秘功法,立刻就有了非常強烈的感應。
當符野說到這,談未然立刻就知曉是什么,會發生什么了。
法則功法!除了法則功法,不可能是其他。
可怖的是,法則功法的彼此碎片感應是互相的!
符野等人半路產生交集的三個人,正是魏清明三人。接下來的事顯而易見!
殺戮。是殘忍的,絕不留情,毫無懸念的殺戮!
親眼看著朋友被殺戮,卻發現自己束手無策無能為力,那是一種睚眥欲裂的巨大痛苦與折磨。
新交的朋友,被魏清明三人殺得鮮血淋漓。符野和戀人又被窮追不舍的追殺著,直到戀人明白對方想要的是什么,才終于反應過來。決然的逼迫他走了另一條路,希望分道揚鑣不要連累他。
符野和戀人逃竄時,甚至暗暗為幾個新朋友的安危而祈禱。
結果,自然統統錯了。
事關法則功法,魏清明三人怎會留活口,符野二人可以懷有僥幸,但幾個新朋友斷然活不下來。即便不說法則功法,單單只說殺戮一事,就需要殺人滅口。
事實上,崔思雎三人分頭追擊,就是滅口。魏清明更是親自追擊符野的戀人,摘下了其首級……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許真有點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的意思。若非魏清明三人為殺人滅口而分頭追擊,崔思雎也不會和談未然意外的一頭撞上干脆殺死,更不會引發后來柴敬身死,魏清明斷臂的事。
悲涼的是,從始至終,符野和戀人連對方是什么人都不知。
從談未然口中知曉戀人尸首異處,又知曉魏清明三人來歷之時,郁朱顏親見符野的指甲如鋼刀刺入掌心血肉之中。當時符野幾乎把牙根崩斷,眼中全是沸騰的怨毒的一幕,至今想來仍然不寒而栗。
談未然相信,如果到時星耀宮和暮血國還沒有滅掉,恨意刻骨銘心的符野一定會給其帶去無比刺激的“驚喜”。
新朋友被滅口,戀人被摘首級,唯獨符野自己意外的險死還生。知曉了符野的遭遇,就明白他為何會像一頭準備發狂的受傷孤狼,敏感而沒有安全感,對什么都懷有警惕和敵意了。
此事影響心情,二人再沒興致散心。
往乙丑返回的路上,一直沉思的談未然突然沖口而出:“此事不對勁,大為不對勁!”
郁朱顏以為他指符野的描述不對,其實不然。談未然深深鎖眉,憑著直覺揪住線索:“朱顏,你還記得符野怎么說嗎,他說,在土鬼城的時候,他的未婚妻就依稀幾次感覺到被窺覷。是這么說的,沒錯吧!”
他的語氣并非求證,而是自我肯定。郁朱顏回憶一下,沒錯,符野就是這樣說的,一 不差。
“土鬼城、被窺覷、法則功法、天才修士……”
談未然反復默念想通什么,抓住那一絲靈光,臉龐上的一縷淡淡驚訝變作驚悚,最后在眼底演變為震驚:“百里洞府是個局?”
沒錯,也許百里洞府本身就是一個暗藏殺機的圈套!
“談未然!我誓誅你!”
消失二十余天的魏清明端坐在大殿一角,仿佛身陷噩夢之中。每每所見,凈是崔思雎被殺,柴敬被濤濤火海淹沒的一幕幕,全是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他有心無力。
若非柴敬拼著玉石俱焚,給他魏清明贏取得一線機會,早就一起葬身了。
如此一幕幕,在過去的二十余天里一次次發生,猶如陷入一個不住循環的噩夢里。不知是自責,還是怒火,亦或仇恨在發揮作用,魏清明無法安心下來,每次想起心臟都抽搐得生疼。
當魏清明再一次醒來,早已一身汗如泉涌,是驚是怒更是恨。咬著牙根,逐 :“談!未!然!”
真恨吶!恨不能生啖其肉!
辛辛苦苦藏身養傷,終于,傷勢痊愈了。盡管少掉的胳膊接不回去,好在更多是不習慣,他魏清明的戰力沒損失太多,自信殺他一個靈游中期的談未然,則應當不在話下。
不過,魏清明此番想得周全,對談未然再沒有一絲輕視:“那賊子老辣狡詐,太擅逃命,我和柴敬師叔祖聯袂,尚且被那賊子逃了一天。可見,若只是我一人,未必能堵截得住那該當碎尸萬段的賊子,為求穩妥,最好請一個幫手。”
今次,絕不給談未然一絲一毫的機會!
懷著滿腔殺意,慘痛而冷酷的魏清明重新踏上征途。
殺殺殺!殺了談未然,為崔思雎報仇!再去找那個八品影族,為師叔祖報仇!
百里洞府的某個小圈子里,人人都知曉,只要舍得寶物,或是欠人情,“請幫手”的事屢見不鮮,算是習以為常了。
總有想對付你的人,也總有你想對付的人。就如傅永寧和孔霖,如果說前者的后盾是宗門長輩,孔霖的助力無疑就是來自“請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