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入暮血國疆域,談未然就一路細心留意各地,發現各地較為興盛,國富民強的勢頭明顯之余,武道之風也甚為熱烈 不能不承認,暮血國的確是一個強大的新興勢力。
說新興勢力或許有點過了,畢竟暮血國建立已有二千年。不過,相對周邊一帶的各大勢力來說,的確是一個年輕而且強盛的國度。
如果給周邊勢力排一個座次,暮血國毫無疑問是能排在其中的。
三百年前,一心入侵東武荒界,而被周邊勢力聯袂所阻撓。從這一點也能看出暮血國的實力,如果實力不足,想請周邊勢力來干涉,人家都不樂意呢。
一如韓驚飛和牛龐曾說:“暮血國不是周圍最大最強的勢力,可他們是最年輕的……”其實兩人所說多是轉述家族長輩的話。
一語中的。談未然暗暗點頭,心想韓家和牛家的長輩里還算有幾個有些先見之明。也難怪,見機最快轉投東武侯的會是韓家跟牛家,而不是別家。
年輕,就是暮血國的最雄厚資本。
從暮血國境內各地的欣欣向榮,就能看出端倪。只要來暮血國境內游覽觀察,并稍微多加留意,就會發現,這是一個正在從成長時期邁向繁榮時期的國度。
從實際來說,暮血國一招手,潞州萬家就乖乖在東武侯和暮血國之間選擇投靠后者,其實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事了。相對來說,談未然才是斜剌里殺出來的那個最不該發生的意外。
談未然暗暗惋惜:“可惜,暫時沒接觸到暮血國的官僚和勛貴。不然,就能知道得更多更詳盡了。”
值得一提的是,周邊其他勢力。少則有五六千年,多則有數萬年的歷史了。于是,在東武荒界的周邊環境里,暮血國同樣是這一帶排得上檔次的大勢力里,最年輕的那個。
至于白手起家數十年的談追,此前不過是一個地方小諸侯,哪里能排得上號。
暮血國欣欣向榮,暮血國國富民強,暮血國年輕銳氣……
站在樓臺上。明空聽著談未然一點點把暮血國的優勢展露出來,漸漸鎖眉。他對這一帶的大環境沒太深的了解,也沒興趣去深入了解,可是,憑這些他就知道會很棘手:“聽說其他勢力最忌憚的。恰恰就是這個?”
“是忌憚?還是敵意,又或者是……”盡管談未然不善于政治,可他的眼界更開闊,思路站在更廣闊的領域,一想就想起三百年前那次未能盡功的大戰。
旁人只看到周邊勢力的震懾力,并洋洋得意,以為暮血國被打怕了。談未然的思維站在不一樣的高度和寬度。卻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比如臥薪嘗膽,再比如忍辱負重?”
“有些東西,壓是壓不住的。特別是……人心!”
談未然的喃喃自語,令明空眉頭鎖得更緊。在旁邊聆聽的和煦中年是客棧掌柜,也是徐若素麾下的坐探之一。這個坐探頭子顯然意識到什么,臉色漸漸發青:“人心……”
坐立不安的坐探頭子和煦之色蕩然無存,只剩下滿臉鐵青。
明空轉過臉來。打量著迎向陽光的談未然。絲絲溫潤的陽光灑在談未然的臉上,似乎把那些疲乏一掃而光。整個人如同裹上一層淡淡金光,在上下飛舞的塵埃里和陽光中熠熠發光。
他知道,談未然沒說錯,這回麻煩大了。
人心是壓不住的,壓得一時,遲早反彈得更猛烈。這次,暮血國的心氣和勢頭就像一堆剛點燃不久的火焰,正在熊熊上升的階段,沒人知道這些火焰什么時候會突然爆發,開始燎原并席卷天下。
橫在暮血國之前的,就是東武荒界。
暮血國的地理位置決定它只有兩條擴張之路,除非心甘情愿永遠被堵在角落里,永遠成不了大氣候,不然的話,對東武荒界就絕對志在必得。
明空沉吟半天,沒頭沒尾道:“是否要尋一個近一點的所在,便于互為奧援的所在?”
談未然點頭,宗門駐地不能太遠,遠了就沒有結盟的意義:“等蘇老祖他們都來了再從長計議,不能耽誤了大事。”
一旁的坐探頭子不懂兩人的交談,此時眼睛一亮,盯著數里外說道:“公子,崔思雎要來了。”
談未然一個翻身倒轉身子勾上樓臺之巔,隨手一拍衣衫,迎住陽光瞇著眼睛。旁邊明空忽道:“殺了這個明空,有多大幫助?”
“很大……”談未然正要給肯定答復,想起崔思雎肯定不可能是一個人,話音一頓,才道:“大約會很大,這個崔思雎是力主東進的代表人物。如果他死了,東進戰略就會遭遇重挫。”
“如果我所知沒錯,暮血朝中主流聲音,推崇的是北進戰略。”
坐探頭子在一旁連連出聲附和,發現這位年輕少主還真不含糊,居然對暮血朝中的事務都略有所知。這個可真的很難得呢,很多很多人都看得到眼皮底下這點東西,凡事能放眼外域的人可不多。
“嗯?”
端坐在馬背上的崔思雎微微撩眉,皮膚在一剎那感到一絲絲毫毛一樣的刺痛感,好在就在那一霎,很快就消失了。他不動聲色徐徐抬頭,眼中余光掃視四面八方,并無察覺。
“殿下,那事是我沒處理好,不若等他現身,我就去殺了他,免生禍患。”方天歌嘆了口氣,滿含歉意道。
“沒關系。”崔思雎微微一笑,安撫方天歌幾句。
一行人從長街穿過,向著皇城而去。
數里外的樓宇上,暖暖的風吹來,談未然衣袂飄飄。
“動手嗎?”
當明空開口,坐探頭子緊張不已,真怕這位少主貿貿然出手。這可是人家暮血國的核心地帶,在這里行刺皇子。能落的好結果?就算是主上夫婦親自來,都沒機會。
談未然搖頭,老祖沒說錯,崔思雎很謹慎,的確沒有太好的出手機會:“要出手,但不是現在。”
“放棄吧,此事失敗的機會在九成以上。”明空勸告,云城之危一解沒兩天,他就應談未然的要求來了石林荒界。瞄準這個崔思雎伺機刺殺報復。正因來得久,才明白真的沒機會。
這里是人家的核心地頭。在這里玩兒刺殺,還是刺殺人家的下一代皇帝?真以為暮血國是吹氣壯大呢。
談未然微笑:“一成也值得拼一拼,來了,不拼搏一把。我心有不甘。”
說著悄然握著拳頭,怎么能甘心呢。后世雄霸九曲海的垂死君王,這個雄才大略的王者如今還沒登基,還沒有登上那個最閃耀最能展示自我的舞臺。
如今正是垂死君王最脆弱,最有機可趁的一段時間。一旦錯過這次,將來就沒有這么省事了,必須硬碰硬。王見王。
“成如何,敗如何?”明空信手一抹,取來兩瓶酒,扔了一瓶給談未然。
“并非我所關心的。此事引發的事,自有我爹娘去處置。”談未然嘿然一笑,浮現一縷狡黠之色:“若我爹娘處理不來,我自有收拾殘局的辦法。”
有爹娘在頭上撐開雙臂保護自己的感覺。真好。
談未然動作數量,愜意的取開木塞子往嘴里倒了口酒。結果忘了這輩子還是頭一次喝酒。噗嗤一口就嗆出漫天水汽,咳得氣都快要喘不過來,明空一愣立時哈哈大笑。
收拾殘局的辦法?
明空一怔,隨機愕然想到:“你是說……”瞄了一旁的坐探頭子一眼,對方很有眼色的招呼一下就先退下了。
坐在樓頂的瓦片上,談未然笑笑,細細的抿了口酒,閉眼好好沉醉這份滋味。明空見他一副酒鬼模樣,不由失笑,突然聽到談未然說道:
“宗門和我爹娘互為奧援,在這一帶不難立足。想發展,要壯大,就有幾個勢力是宗門必須跨過去的攔路虎。”
“鏡湖宮是這一帶最大宗派之一,是典型的源遠流長的名門正派。”
“涂海宗是一個歷史頗為漫長的宗派,早年險些朽敗,后來因暮血國的崛起而沾得勢頭,得以僥幸回春。涂海宗是暮血國最重要的盟友和后盾,沒有之一。”
明空連連點頭,要把宗門安在這一帶,他當然了解過這一帶的大環境。于是,也明白談未然沒說錯,要發展,就一定會在這個對宗門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頭撞在攔路虎身上。
沒有談追這個盟友,行天宗連立足都很難。
談未然話鋒一轉:“星耀宮是這一帶最強的修士組織,崔思雎是宮主的弟子。”
明空微微頜首點頭之際,驀然聽聞此事,頓時愣住。談未然則繼續道:“世人以為,崔思雎一定是拜入涂海宗門下,用以加強雙方關系。其實大錯特錯,幾乎沒人知道,他是星耀宮某位宮主的弟子。”
“親傳弟子!”
談未然咬字清晰無比,這四個字的分量綽綽有余。明空倒抽一口寒氣,這個消息就有點驚人了。
坐探頭子伸縮著腦袋,凝聲道:“崔思雎出宮了,正要返回府邸。公子,聽在下一句話,何必以身涉險,還是放棄刺殺吧,”
談未然笑吟吟:“刺殺?放棄?誰說我是來刺殺的?”
“刺殺是殺,光明正大的殺,同樣也是……殺!”
空氣里飄傳著冷凝的話語,談未然帶著一縷森然笑意像離弦之箭,從樓頂一躍騰空起起落落之間轉眼就激射向崔思雎。
坐探頭子呆若木雞,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和下巴都一道摔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