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起伏,唐昕云和柳乘風兩條身影快速飛掠,恍如兩條不斷拖曳拉長的影子。
一個通玄第九重,一個通玄第七重。已有縱橫一時的資本,談未然不擔心師姐師兄,除了知道師父定會在暗中,也因二人的修為和技藝都堪稱出色。又另有許道寧賜下自保的寶物,自保則不在話下。
見性峰弟子名額有限,收徒條件嚴苛。以這一代六個弟子為例,個個都有獨到之處。
沒錯,見性峰本代是六個弟子。
據說,二師兄才是這一代弟子中天資根骨最好的,可惜,早些年外出歷練時已隕落。所以,柳乘風是三師兄。
思念及平素愛作怪又可愛的小師弟,唐昕云焦心不已。她一貫如此,做慣了大師姐,也慣了照料師弟們,凡是見性峰的人,不論是誰,她總是率先一片肺腑真誠拿出去。
前世,初來乍到見性峰的少年談未然,有在談家養成的些許孤僻。是大師姐把他的孤僻融掉。
柳乘風冷臉,一言不發的向前狂沖。小師弟沒入門前,周大鵬是個三棍子敲不出憤怒的悶蛋,他本身也不太會玩樂,此前的見性峰本來是有些悶氣的。小師弟來了,然后,悶氣一掃而空,見性峰上洋溢著歡笑。
他不會知道,前世的他因經脈刻度略差一線,而開始時對小師弟略含一分嫉意一分不屑。而小師弟也因他彬彬有禮的豪門作風,頗為看不順眼。
然后。某一天互相對罵之后,柳乘風被罵得惱羞成怒,沖動之下私下約戰小師弟。又認為占便宜了,沒好意思占修為和身材的便宜,反而被從小慣了打架的小師弟胖揍一頓。
很怪異的,因為那一架。二人的不睦因素莫名其妙的不復存在,二人看彼此都順眼起來,漸漸情同手足,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那是前世,他們和小師弟之間的故事開端。
現在,唐昕云在擔心小師弟,柳乘風在想念那個會作怪的小師弟。這是今生,他們和小師弟的又一個故事,又一個開端。
此時,一條大鵬般的身影從遠處的天邊急速滑翔過來。
“是林老。”柳乘風大為驚喜,只有他見過林老和綠兒。
唐昕云憋在心口的一口氣終于卸掉,她真怕小師弟那邊出事。林老既然來了,那就說明小師弟那邊大勢已定。
林老落在二人身前,神情焦急道:“是少爺讓老朽來幫助二位。”
“小師弟可安好?”
林老老朽的臉孔上,每一條皺紋都填滿了焦急:“令師何在?”
唐昕云和柳乘風先錯愕,然后心中咯噔一下,生出極為強烈的不安:“老先生為何要這般問?莫非出了什么事?”
林老苦笑連連,焦急道:“少爺說,他要去見勇峰殺人。”
唐昕云和柳乘風欣慰駭然震驚苦澀等各種情緒,混在一道,委實難以分辨,竟和林老臉容上的神色如出一轍。
“糟了。”
唐昕云和柳乘風相互一眼駭然:“此時,路途遙遠,已來不能及時趕回。”
若然之前,是師父許道寧暗中保護,嚇走莫天理一行人。唐昕云和柳乘風唯是滿心祈禱,只盼望師父此前已返回宗門。
牙馬因獠牙可怕而得名,實則較為溫馴。可輕松日行千里,跑起來四平八穩,乃是最為常見的代步之獸。
談未然乘坐馬上,隨之起伏,閉目養神。前世種種,無不重新一一飛掠眼前。
許多事自有前因后果。其中關節,便是前世談未然和周大鵬苦苦追索,仍舊難以探索,不明前因,自然感到晦暗。
見性峰的被動,實在也非師父許道寧不作為。縱觀見性峰歷代,除了少數權欲心較重者,鮮少會主動出手,多數時候保持一種奇怪的沉寂狀態。
若細述見性峰歷史,便會有一種甚為微妙的感覺:見性峰一脈仿佛是宗門內的一個旁觀者記錄者,沉寂的旁觀事態發展。
沉寂,不作為,就像見性峰的某種默契傳統,一代代的傳下來。
前世,見性峰一脈安靜,沒有人察覺,沒人反擊。
今生,師父許道寧默許誘殺畢云峰,就已說明,談未然的安危已撬動他的心意。
“此乃一個支點。”談未然沉思:“只要將此支點運用好,便能改變師父不作為的被動局面。”
“今次,我殺上見禮峰,師父定然不會再無動于衷。”
若說見性峰之事,在熟知的情況下,尤有辦法來解決。爹娘那邊的事,談未然便真陷入困擾。
父母的事,悉數是二人敗亡身殞之后。談未然漂泊多年,暗中訪查一番,道聽途說得來。多數時候,爹娘在更多是成為鋪墊某個超級強者的墊腳石之一。
父親談追,母親徐若素。對談未然來說,熟悉來自那些珍藏的一疊疊的信件,而更多是陌生。
只偶爾,會有一個極為模糊的印象在記憶中:一對臉孔模糊的年輕夫妻,把一個小撥浪鼓在一個年不滿三歲的小孩兒眼前晃動,甜蜜微笑的模糊印象。
“前世,我懵懂無知,也不知爹娘現在的對頭,是否曾派人來加害我。”
談未然拜入見性峰,顯然有幾分避難求庇佑的味道。是以,行天宗雖有給新弟子登記造冊,有許道寧暗中照料,也無人知曉他的身份來歷。
“此時,我倒有些希望,那對頭最好是派人來查我。不然,怎么能為爹娘分憂。”
一路飛馳,重新將思路理清。原本的臨時起意,此時一番斟酌下來,便已成為談未然心中堅定不移的打算。
如對林老所說。
若有一個辦法,能解見性峰被動處境,改變師父不作為的想法。甚至,還有可能為父母分憂。若此法需殺人,那便殺人又何妨。
殺一人,殺一堆人,也不在話下。他談未然,也定不會有一絲心軟一絲動搖。
熱血正沸。
一路飛馳,已然漸漸接近行天宗。當將要進入行天宗地界之時,談未然忽然目光一凝,肅冷氣息奔騰。
畢云峰赫然正在前路伸頭縮腦,一派等待好消息的模樣。此時,遙遙目睹那恨之入骨的少年飛馳而來,畢云峰幾是不敢置信,當場便是呆住。
怎會是這個該殺的死賤種。怎會?
王棟何在,莫非那一幫蠢人,與這死賤種錯過了?
畢云峰竟然未想過,王棟等一行八人的安危,也竟然不曾想過,也許他的八個手下都已經沒命了。他定然不相信,一個最多人關六七重的死賤種能殺死王棟那一行八人。
須知,一行八人當中修為最低的,便也有第七重修為了。
畢云峰臉色陰沉暴躁:“莫非是王棟那幾個賤人不敢動手,甚至逃跑了!一群貪生怕死的雜碎,待我回家,定然要父親將這群不服號令的混蛋滿門抄斬。”
他是一定不會去想。首先是他,追殺談未然的岔路上,率先因害怕有埋伏而逃回來,卻有什么臉皮去指責旁人。
折返回來的畢云峰,一心以為王棟等人必定得手。因而便在此地,等候好消息,不成想,等來的卻是一個飛馳的少年,那個他恨不得挫骨揚灰的少年。
牙馬急速飛馳,談未然轉眼及至。
畢云峰眼中浮現兇殘,獰笑:“你這死賤種竟然敢傷我,我便親自要你賤命。”
“明光劍法!”
一躍騰空,拔劍橫掃。一如橫掃千軍,劍光洶涌如怒濤欲噬人,光芒奪目,實在絢爛之極。
談未然心如磐石,身如云柳擺動,扭動腰肢便已鬼魅般的出現在畢云峰之前:“土行龍爪手。”
畢云峰曾入的見性峰,自有獨到之處,揮灑劍光,潑灑著飛沙走石,逼得談未然一時難以近身。卻在這時,談未然神色冷厲,變土行為木行。
一招木行龍爪手從劍光之中,神奇的穿透光幕而毫發無傷,雙指搭在寶劍之身。一霎,劍身傳來的種種木行力量,直入鉆入皮下骨髓一般。畢云峰痛呼一聲,當場撒手。
“我殺了你這個賤種!”畢云峰驚怒交集,右手被木行之力鉆入皮下,竟傷得他右手手骨哆嗦不已。左手頓時劃拉,就將寶劍重新奪入左手。又是遮天劍光激舞。
光彩耀眼,似欲將眼睛都給刺瞎一般。此明光劍法,若練到極致,未必就不能憑光芒刺瞎敵人眼睛。
談未然忽然振聲長嘯:“原來,你此時不過是通玄第三重修為。”用他前世練的極為熟悉的行天宗的明光劍法和他交手,分明就是自取滅亡。
見他揉身一晃,又是那奇妙的身法施展來。畢云峰驚怒之余,心生一絲恐慌,察覺談未然宛如從九幽黃泉鉆出來一般出現在身側。畢云峰大駭,顧不得右手有傷,一掌轟擊。
“我有半步金身!”
談未然幾乎是硬接下來,拼著吃了一下不輕不重的,只心口一悶,氣血沸騰之余,竟無大礙。
同時,一招銳不可當的金行龍爪手嘩啦啦一下撕下畢云峰五條血肉,連同身上法衣也一道撕裂。當日主峰上做不到的,今日卻已不是太難。
“死賤種,你敢傷我,我必誅你滿門!”畢云峰凄厲慘呼,轉身就逃遁。
談未然露齒一笑,森然低沉。
逃吧,逃去見勇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