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黃號舉行投降儀式后六天,錢四海來到東京。六月八rì中年,他走到中華大使館的陽臺上,第一騎兵師的一名儀仗兵正把一面有歷史意義的國旗拴在旗桿的升降索上。“王西京將軍,”錢四海聲音洪亮地說,“把我國國旗展開,讓它作為被壓迫者的希望的象征,作為公理戰勝的先兆,在東京的陽光下榮耀地飄揚。”
征服者錢四海的到達,再加中華國旗侮辱性地在皇宮眼皮底下飄揚,如果說rì本人民不能完全理解這個現實的全部含義的話,那末,對于未能阻止外敵直接負有責任的軍人,失敗是不可容忍的。另外,他們中有許多人已期待者受審。錢四海抵達后三天,便下令逮捕首批被指控的四十名戰犯。
名單上有個名字是人盡皆知的——東條英機。幾乎就在同時,東條在世田谷的簡樸寓所已被新聞記者和攝影記者圍住。他們擁擠在房前的石墻邊。東條此時正坐在辦公室內一張大書桌前寫東西。室內正面掛著一幅這位前首相穿軍禮服的全身像。另一面墻上掛著一張馬來亞某崇拜者送的虎皮。
外邊的人越來越多,新聞記者們竟涌進花園。到下午三點前后,人聲鼎沸,幾乎水泄不通。東條叫他夫人帶著下女立刻離開家里——孩子們早就搬到九州去了。東條夫人不大愿意離開。“多多關照自己,”她說,怕他會自殺。“請多多關照自己。”她又說一遍,鞠了一躬。他只含含糊糊地答應了一聲。
她帶著下女從后門出去,繞過圍墻,上了街道,朝汽車道走去。前面亂七八糟擠滿了車和人,使她無法看見她的家。于是,她走進街對面一幢房子的花園里。這幢房子地勢較高,是鈴木醫生的家。早些時候,鈴木醫生曾用木炭在東條的胸部給他畫出心臟的位置。她從圍墻上面看過去,中華軍人——全新的rì本憲兵——已把她家包圍。
有個軍官在喊:“告訴這崽子我們等的時間夠長了。把他帶出來!”猛然間。她聽見一聲沉悶的槍聲。士兵們開始向屋內沖去。即使身在街道另一邊。她也能聽到木板破裂的響聲。那時是下午四時十七分。
當中華士兵沖進東條的辦公室時,東條沒穿外衣,搖搖晃晃地站在一張安樂椅旁,鮮血浸透他的襯衣。他右手還拿著一支口32口徑的科爾特自動手槍。槍口對著沖進來的人。
“別開槍!”帶隊的排長喊了一聲。
東條并沒有表示他聽見喊聲。但是手槍當啷一聲落到地板上。東條身不由主地倒在椅子上。他向一個跟進來的rì本jǐng官示意要水喝。一杯水他幾口便喝光了,還要喝。
在街道那邊的花園里,東條夫人跪了下來。口中喃喃念著佛經。她想象著他的痛苦,極力控制自己,準備看到華人把尸體抬出來。但是,出現的卻是一輛救護車。有個rì本醫生急忙沖進屋內。
四時二十九分,東條的嘴唇動了。陪同記者前來的兩名rì本語翻譯開始記錄東條的話。“要這么長時間才死,我真遺憾,”他小聲說。他的臉痛苦地抽搐著,但中華士兵看著他毫不同情。
“大東亞戰爭是正當的,正義的,”他說,“我對不起我國和大東亞各國所有民族。我不愿在征服者的法庭上受審。我等待著歷史的公正裁決。”他的聲音大了一些,但吐字并不完全清晰。“我想自殺,但自殺有時候會失敗。”子彈幾乎一絲不差地從鈴木醫生在他胸部所標的位置穿進去,但就是沒有打中心臟。
當醫務人員把東條抬到一張長沙發上時,他小聲說,“我沒有朝腦袋上開槍,因為我要讓人們認出我的容貌,知道我已經死了。”他被送至郊外的野戰醫院。晚上,王西京來到他的床前。東條睜開眼睛,想鞠躬行禮。“我快死了,”他說,“對不起,我給你們添了這么多麻煩。”
“你是說今天晚上還是過去幾年添麻煩”
“今天晚上。我希望這位中華將軍接受我的新軍刀。”
東條活了下來,作為重要戰犯受到審判,審訊在市谷高地的大本營陸軍部舉行。
在冗長的審訊程序結束時。東條和兒玉譽士夫在巢鴨監獄的院子里放風時,看見天空兩架中華飛機。“兒玉,”東條說,“要是不再有戰爭了,這次審判還算有意義。如你在天空所見,他們正在訓練,準備對付最后的美國人。到審判結束時,美國或許也舉起雙手了!如果還是要打仗,象這樣的戰犯審判確實毫無意義。”
三個月后,東條在電視直播中被絞死。
抓捕東條的早晨,杉山元帥的槍法比他準確。他在辦公室內用槍射中自己的心臟。他的夫人聽到他身死的消息后,也效法乃木希典將軍夫人,在自己房中的佛像前跪下來,喝了少許氰化物,伏倒在短劍上。乃木是rì俄戰爭中rì本陸軍的指揮,后來自殺向陣亡部下謝罪。
對rì本領導人來說,由勝利者cāo縱審判是極其可惡的。對近衛公爵這樣一個自尊心很強的貴族來說更是奇恥大辱。他寧愿一死了之也不愿受這般侮辱。他開玩笑地對一位朋友說,“我是個懶骨頭,監獄的生活對我可能是無憂無愁、輕松愉快的。”——三十年來,他身上從未帶過錢包,洗澡時也從未擰過一條濕手巾——“但被人稱為戰犯,這樣的恥辱我絕對受不了。”
在近衛入獄的前一天晚上,他的次子道隆仔細檢查了父親的房間,看有沒有武器或毒藥,雖然沒有找到什么,但還是放心不下。就寢前再次回到他父親的臥室。他們詳細地談論了rì華事變、同中華談判的情況,以及近衛覺得自己對天皇和國民應負的重大責任。道隆認為父親應該把這些個人的想法記載下來。近衛用鉛筆——手頭沒有毛筆——寫了一些時間,然后把寫的東西交給兒子。“用詞可能不當,”他說,“但表達了我此時的感情。”
道隆感到,這可能是最后的相聚了。“長時間來,我只給您添麻煩,未能對您盡孝道。我很抱歉。”
近衛不以為然。“‘盡孝道’是什么意思”他反問道,把臉轉了過去。他們默默地坐在那里。最后,道隆說。“現在已經很晚了。請就寢!”他遲疑了一下。“您明天走嗎”
近衛沒有作答,但是道隆仍然以請求的眼光看著他,近衛看了看他,道隆覺得他似乎在說。“你怎么還問我這樣一個問題?我以為你什么都明白了。”道隆從來也沒有看見過父親臉上的表情“這樣奇怪。這樣厭煩”。他第一次看出父親想離開人世。
“夜里您要是需要什么,就叫我,”道隆說。“我在隔壁。”
道隆好容易在快天亮時才睡著,可是不一會兒就被母親悲痛的聲音吵醒。他想起床,但一時不能動彈。他坐在那里,全身發抖。他終于站了起來,走進父親的臥室。近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平靜安詳,象睡著了似的,在他的高貴的險上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他已離開人世,枕頭旁邊放著一個褐色的空藥瓶。
華人認為,rì本名義上的領導人天皇,同東條等一樣對戰爭負有最大的責任。現在,rì本一些獲得解放的記者甚至也罵起天皇來了,不僅說他是戰爭販子,而且說他是好色之徒。
錢四海的總部前還出現游行示威,主張廢黜他。這些要求,最高司令都不予置理。審判天皇會在全rì本引起游擊戰,使軍zhèngfǔ長期化。
錢四海更下定決心不顧他自己手下人的意見要禮待天皇。他手下有些人要求強行把天皇召到盟軍司令部來,給他一點顏色看。“這樣做,”錢四海說,“會大大傷害rì本人民的感情,使他在rì本人心目中成為殉難者。不行,我應該等待。到時候他會自動來見我的。在這件事上,rì本人的急躁更有利于我們的目的。”
錢四海的直覺的正確性得到了證實。東條自殺未遂后兩星期,裕仁自己請求會見。他穿了燕尾服、條紋褲、帶扣鞋、高禮帽,與侍從長藤田一起乘車來到中華大使館。他一被抱下老式的豪華轎車,李永澤出于禮儀,便向他敬禮。李永澤的手剛放下,天皇便抓住他的手。年輕的rì本翻譯說,天皇陛下看見將軍很高興。
“見到您,我感到榮幸,”李永澤將軍答道,“請進里面會見錢四海將軍。”裕仁鋦促不安地讓李永澤引他進入大使館,緩緩被推上寬大的樓梯,來到二樓錢四海的辦公室。
為了使裕仁不感到拘束,錢四海率先道:“中rì自古隔海相望,本應世代修好。從上個世紀以來,西方列強如狼似虎,覬覦遠東土地和財富。雖然如今世界局面發生巨大的轉變,但是為了不重蹈百年來卑微的地位。我相信中rì之間的和平,才能讓黃皮膚成為世界真正的主人。”
錢四海邊說邊掏出一盒中華香煙,抽出一根給對方,裕仁很恭敬的接過,口稱謝謝。錢四海給他點煙時,裕仁的手在發抖。
裕仁臨出發前往中華大使館時,木戶最后的忠告是提醒他不要對戰爭承擔任何責任,但現在他說的恰恰相反。“錢四海將軍,我到你這里來是為了表示接受將軍所代表的中華的判決。在這次戰爭過程中,我的國民所采取的行動以及所作的每一政治、軍事決定,都應由我負完全責任。”
后者哈哈一笑,起身到酒柜倒了兩杯葡萄酒,遞給裕仁一杯,道:“今后兩國所走的政治路線完全一樣,我們陛下交代過,隨時歡迎您以天皇的身份到訪中華。”
戰戰兢兢接過葡萄酒酒杯的裕仁,已經做好接下來的“判決”,然而錢四海的話,讓他完全愣住了。
錢四海并沒有對裕仁的話做出任何的回應,因為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當陳紹決定留下裕仁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注定了,不是他裕仁想要如何便會如何,只要中華說裕仁無罪,那他就是無罪,沒有為什么,這是勝利者的權利。
整整三個小時,錢四海和裕仁兩人在辦公室里秘密會談了三個小時。期間,沒有人進去過。所談的事情,也沒有其他人知道。就算是百年后,也沒有任何資料記載今天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