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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五章 篤信明月,五長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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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到此,聲音稍頓,十五將獨目望向蘇景:“月上天根基淺薄,遠遠比不得中土世上諸多仙山靈谷,但...也有幾道粗淺修法,只在明月信徒間流傳、修行的。”

  一邊說話,十五雙手各自捏了一個古怪手印:“淺薄之術,不值一提,十五造次了,諸君見諒。”言罷閉目片刻心咒行轉,口中輕輕呼喝兩字:“懸頂。”左手手印向著東南方向遙遙一扣,三息過后身軀伏低右手印向古城地面用力按下。

  旋即,干燥大漠、荒涼古城中,濃濃濕氣撲面而來,層層水花自干燥沙地下不斷涌動、溢出...就那么一下子,眾人所在百里方圓沙漠,化作沙水渾濁的‘粘稠’濕沼。

  莫名其妙,水從何來?

  十五尊者收法斂勢:“西南嬋州紅線城東三百里外懸頂山,山中水汽盡喪已化砂礫巖地,懸頂山之水,盡在于此。諸位放心,山中水、木中水皆挪移至此,但我未動鳥獸體血,更不層傷人。”十五指了指地面。之后又對身后教眾道:“穆先生,還請你辛苦一趟,即刻去往懸頂山,附近有樵民獵戶靠山吃飯,金銀補償必不可少。”

  動咒掐訣,心念一轉便抽一山水,穿透萬里遙遠、潤身邊沙漠。

  懸頂山遠在西南,除非附近修宗,否則誰能立刻分辨真假又怎么可能有假,這種隨時能被戳穿的謊話,小孩子也不會說。何況十五尊者。

  見過十五演法,場內場外眾多修家無一例外。全都大吃一驚!能在百年內將一座‘月上天’宗辦得風生水起頗具規模,足見十五能力不凡,即便少人見過她出手爭斗,也不難猜出此人修為不凡。別的不提,單說她手下的四方巡使,個個都是十二境大修,手下已然如此了得,宗主又豈會差勁。

  可即便知道她兇猛。仍未能想到她居然如此了得。

  不等別人開口,五長羅漢就已大聲喝彩:“尊者了不起的法術!這要是哪個不長眼睛光膀子的大胡子匪類敢和咱們月上天為難,尊者動動心念,登時抽干他全身鮮血!”其實又何止‘匪類’,哪家門宗惹惱了十五,她一動法干脆‘抽干’對頭的山,敵人老巢連根拔起!

  喝彩一起。眾人只覺啼笑皆非,人家要揭你畫皮,你反來還為人家喝彩。這得是多沒心沒肺的‘和尚’。不過也因啼笑皆非,十五這一道‘涸懸頂澤沙漠’法術的可怕感覺也被沖淡不少。

  對十五的法術蘇景無動于衷,反倒是身邊三劍神情有異,被他看在了眼中:“怎了?”

  “弟子既是西南人。家人常住嬋州紅線城,千年前先祖都主于懸頂山山中。”三劍聲音低沉。

  十五尊者一笑接口:“小友放心,那山遭我法術所侵,但一蟲一鳥,一人一獸都不曾損喪。都活得好好的。”

  人沒事,可山沒了。那山里有先民遺跡,有信仰有圖騰...是故鄉!

  拍了拍三劍肩膀,示意他放松心情,蘇景望向十五:“尊者的功課做得充足,在我意料之外。”

  這沙漠外圍,西北塞上也不是沒有山,再向西去兩千里后干脆就是汪洋大海,近處就有山、有海,十五卻舍近求遠,偏偏選了三劍先祖家鄉‘西南懸頂’施法,這又怎可能是巧合。

  顯露法術,更為示威。

  至于‘離山三劍’,同門或相熟朋友間的玩笑稱呼,蠶健在離山和其他內門弟子也沒太多區別,年輕弟子、未成氣候,說一句‘名不見經傳’也不算夸張,但即便如此,十五竟能得知他故鄉何在,這不是功課又是什么。

  “也不是刻意追查,十五立志月光普照,為傳教方便,對修行弟子會多加些留意。”對蘇景之問十五尊者一言帶過,但也等若承認了她知道懸頂山是什么地方。

  蘇景不置可否,反問:“尊者說完了?”

  “說的差不多了,可還想再啰嗦一句...久聞離山水行法術卓絕...其實月落人間時,多在水中,是以月上天宗內傳承修法,也有許多水法。”

  蘇景點點頭:“看出來了。”

  抽水、搬水、潤水,十五施展的法術本就為頂頂上乘的水行法術。

  又是請來各宗修家觀鏡、又是演法又是啰嗦,到得現在終告段落,十五暫時收聲了,她要說的意思已然再明白不過。

  修童入山,修至半途改投他宗,這樣的情形在中土世界、至少漢家東土算不得太罕見,對這種事,不同門宗態度不同,只看各家的門規上怎樣說了,嚴苛的或會在弟子改宗前先廢去遠來的修為,寬容的只是收回門中法器留他原來本事,當然也有活進死出永不許該宗的教門。

  離山就曾有過幾次先例,資質優秀的小僮兒,被山中前輩引入門宗,可是修行幾年過后,師父發現徒弟心中藏了一道與生俱來的佛家禪光,那也沒什么可說,強留下來修道前途有限,不如送去彌天臺,能夠成就一番真修行。

  帶藝投師,只要前后兩頭的師父都同意就無妨,這是一回事;可一宗弟子喬裝改扮、潛入另一宗去偷學法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大忌諱!

  天下皆知,三尸是蘇景的人,蘇景是離山弟子,三尸當然也脫不了干系,他們都是離山的人。

  離山人,改頭換面隱藏身份,混入月上天。除了偷師學藝還能有其他什么解釋。

  事情本還有一重解釋不通之處:離山是怎樣的門宗,若他自認水法第二,天下各宗誰敢認‘水中冠絕’?月上天又算得什么了不起的門宗,有何不凡之處值得離山派人去偷學他們的本領。大財主跑去佃戶人家偷錢。幾人會信。

  但十五演法,山水聽令。堵住了這個窟窿。她的本領確實了得,這一道枯山調水之法,試問天下能有幾人為之。何況她還完成的如此輕松,全不見她有絲毫吃力模樣。

  “偷師盜藝,放之四海皆為大忌,”十五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月上天與別家宗門有些區別,宗內傳承的那幾道粗陋修法,雖也珍惜重視。但真要被外門人物取走了,我們不會大動干戈。只要盜法之人行用得法,不去為非作歹,那就不追究了。只是十五想不明白:離山高人來我宗盜法,能偷走算賊人好手段,盜不走是我宗門僥幸...為何還要勾連天魔宗高人,必殺我宗內西鉤巡視。是為給我月上天一個下馬威。還是西鉤巡視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

  這女子言辭厲害,短短兩句話,又把今天的爭執給裹了進來,且她不去理順盜法、殺人兩件事究竟有何聯系,直接反問離山。而但凡心中有些溝壑的,順著她的話想下來。也能猜出一種可能...莫不是肖婆婆懷疑了五長和尚的身份?

  “十五區區女子,于此世上無師無祖,雖也算得一宗之長,但宗內皆為月下人,皆為我手足兄弟。十五只怕對他們照顧稍有不周,從不敢請他們來動手行法來助我做什么。無奈之下才發動月鏡。請動諸位前輩仙目入此間,見證一個公道。”

  十五的話說完,一個聲音自天頂高處傳來:“十五尊者想要的‘公道’是怎樣?”

  劍聲穿空,萬里法聲,問話者,今日離山劍宗三大掌宗長老之一,滇壺峰虞長老。

  十五應道:“我所求,不傷和氣,不動干戈,今日事情就此作罷,三位矮仙尊隨蘇先生歸宗去;肖婆婆再無人來做刁難,月上天繼續西行、趕赴西海之濱做拜月大典。離山諸位仙家若有興致,七日后可透鏡觀禮,十五不勝榮幸。”

  和和氣氣收場再好不過可就算拋開戚東來會不會聽蘇景相勸,此事就這樣作罷,離山盜藝之事坐實,三劍古族山鄉被毀自認倒霉。

  虞長老呵呵笑道:“我宗蘇師叔在場,沒有老朽置喙余地。尊者的公道,就向我家師叔去說吧...好叫尊者知曉:蘇景點頭,即為離山點頭;蘇景拔劍,即為離山拔劍。”

  聲音和和氣氣,就連‘拔劍’兩字都說得和藹十足。言罷法聲散去,虞長老傳音過來只是擺明離山的態度:今日此間,蘇景做主。至于小師叔是闖禍、是胡鬧還是惹出天下不恥和咒罵,所有后果離山都接著。

  中土人間何止天魔一宗護短,離山也不例外。但差別在于:前者不問道理只看親疏,哪怕此人十惡不赦,也只有空來山能處置,外人動他一根頭發,和拆了空來山的門匾全無區別;后者則是‘信任’,看道理也看親疏,離山信蘇景能占住道理。

  十五獨目一轉,望蘇景:“蘇先生怎么說?”

  蘇先生還沒說話,五長羅漢就搶先開口,搖頭晃腦:“我不是三尸,我不跟蘇景走,我將我心向明月,篤信明月,五長虔誠。我得去西海對月亮磕頭去。”

  十五搖頭:“事到如今,三位仙尊還要強撐口舌么?”

  五長羅漢雙手合十,他胳膊短,合十的時候一直都有些吃力,須得縮胸聳肩:“經傳: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仙子以為看透了,其實你看錯了,你要是真看透了,就見到如來佛祖了。未見佛祖,那肯定就是看錯了。”

  這算是什么辯解,用佛偈耍無賴么。十五尊者失笑,掐指做印,但印成后未曾落下:“十五修為淺薄,可自問,破去三位仙尊的畫皮之術還做得來,只是動法難看,求請三位仙尊慈悲,莫再戲弄了。”

  “經傳:何期自性,本自清凈;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五長羅漢再搖頭:“這句佛法,前半句說的是,羅漢就是羅漢;后半句說的是,羅漢剝了皮之后也是剝了皮的羅漢。十五尊者,太執著必受其苦,放下吧,放下吧...誒,你別動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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