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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零二章 不如沒有,不如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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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

  不是病灶怎樣、傷勢如何,是風長老這邊出了問題:照料著蘇景睡去后,風長老行針用藥替他化解傷勢,用到一副靈丹,丹內有一位材料喚作龍蛇果,這種果子不算少見,藥性溫和但靈驗,不過龍蛇果有個特性,醫經上記載的明白:十萬妙果、其一劇毒。十萬個果子里,必有一枚藏蘊劇毒,其他的都是極好的,可入藥。

  毒果與好果全無區別,從外相到味道都一模一樣,此乃造物神奇,就是神仙也無從分辨。且這顆毒果毒性奇重,大修誤食也兇多吉少。

  不過十萬果中一枚劇毒,這等比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哪成想就是這么巧,風長老喂給蘇景的靈丹用到的就是枚毒果。

  靈丹馨香、入口即化,蘇景在睡夢中服下丹藥當時就開始抽。

  風長老不是普通大夫,手段了得,及時發現蘇景不妥,趕忙再去金針為他拔毒,那時情形焦急萬分,風長老動作奇快運針如風,哪成想在最關鍵的第七針正扎下時候,蘇景躺身的石床突然塌了。

  以風長老的本領,本來山崩地裂他行針也不會出錯,可凡事無絕對,都是個幾率問題,床榻突兀對他行針多少會有些影響,或許一萬次塌床風長老會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不受影響...蘇景就趕上了那個‘一’。老頭一針扎歪。

  高深針灸,如修家行元,不容絲毫差錯,一針扎歪就是截脈亂氣的大禍。

  風長老氣急敗壞,急忙封住蘇景心脈,之后命扶蘇架狗皮鼎煮活天湯,要盡快把蘇景放進去泡澡,鼎神奇湯神奇自不必說,燒鼎的火也有嚴格講究,三百三十三根白葉禾木梗缺一不可,這‘柴禾’稀少,離山只剩下最后一付,被風長老妥帖保管著。

  妥帖保管為何意?法術封印、符篆相護,保得‘柴禾’到取用時立刻就能用,到得風長老取用的時候才發現,其中一根柴居然發霉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這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那根柴禾就是發霉了......

  聽到這蘇景就笑了,一笑就疼,可還是忍不住笑,這事不怪風長老,是他自己倒霉啊。十年失運、洗臉溺斃,金烏果然沒和蘇景開玩笑。倒是連累風長老差點急瘋了。

  見他笑,扶蘇也笑了,轉開話題,她曉得蘇景剛醒來最關心的是什么:“你放心,半年前咱們聯手天下正道、幽冥陰兵,那一仗大獲全勝,如今馭世早已崩塌,中土心腹大患已除。”

  蘇景又嚇一跳:“半年?”

  半年。整整六個月的一場大睡。難為風長老為了救他殫精竭慮,可憐風長老在施救過程里總有意外不斷、簡直倒霉透頂,佩服風長老這樣都能保住蘇景性命,著實了不起。

  那一仗打完之后,各宗修家歸山,幽冥惡鬼重返陰曹,大家早都散去了。忠義天魔會殺人會照顧人但不會救人,戰后見帝婿也睡了,有離山弟子照顧老天魔放心得很,就返回空來山繼續閉關去了。

  扶蘇繼續道:“歸仙槊妖遭擒,由花大人待會幽冥審訊,他們判官做刑訊最是拿手。余眾盡被掃滅,只有那個馭人狩元皇帝是個油滑人物,竟然被他逃進了中土,不過他運氣糟糕,逃去哪里不好、非要去凡間皇宮,結果惹出了一位不出世的高手。被打折了脊骨和四肢,五花大綁送來離山,那也沒什么好說的,直接斬殺了了事。”

  這事蘇景愛聽,笑道:“仔細說說。”

  扶蘇點頭:“狩元帝成了漏網之魚,他潛去漢家都城、大洪皇宮是為擾亂凡間,不料皇宮內有大修高人坐鎮...大洪天朝、開國始祖皇帝!”

  蘇景瞪大了眼睛:“洪開國皇帝,真頁山城主人白翼...白羽成他爹?他沒死?還修行了?”

  想當年,蘇景初出茅廬,在真頁山還曾有過一段淵源,說起來,他這個‘佑世真君’的神位就是白翼送給他的。

  扶蘇正待仔細解釋,離山門內要緊人物已然得知蘇景醒來的消息,紛紛趕來靈水峰,扶蘇暫告收聲退了出去。第一個進來探望蘇景的是小師娘。

  一貫冷冰冰模樣的黃裙女子,但比起從前,她的眸中多出了幾分昂然、幾分生氣。就是這一點點神采,讓她煥然一新!

  蘇景掙扎著要起身,淺尋搖頭制止,伸手按住他的脈門,仔細查探了一陣,淺尋問:“還好?”

  “弟子無礙,師母放心。”

  淺尋并沒太多表示,點點頭后說道:“青燈給我,我要見你師父。”

  小師娘說什么就是什么,蘇景將青燈自囊中取出,雙手奉上,另外將青燈已經自內封閉,外人再無法開啟的事情告知。淺尋‘嗯’了一聲,將青燈取在手中,之后似是想囑托蘇景好生休養,不過她這個人實在不太會說囑托之言,是以猶豫剎那、到底還是未開口,拍了拍徒弟的頭頂,走了。

  小師娘離開,沈河與門內諸多長老又進屋,皆為離山最最核心的人物,少不了的一陣問候之后,蘇景把此行經過仔細講與掌門。

  如今十一世界已經轟塌毀滅,殺獼大禍根除,蘇景那些經歷都變成了‘故事’,不再重要了,可是還剩下一個關鍵:葉非。

  葉非還在蘇景的洞天中,受重創,變廢人。

  蘇景昏睡半年,沒他點頭,洞天里的人出不來。

  沈河直言相詢:“對葉非,師叔以為該如何處置。”

  “我想先放他離開,還請掌門成全。”被離山追捕幾千年的叛徒,敢向六祖行刺的逆徒,蘇景想放,且具體緣由他沒做解釋。

  沈河稍作沉吟,應道:“葉非是師叔帶回來的,你要放沒問題,但須得稟明師叔的,他的身份未變,半年為限,半年之后離山還是要緝捕葉非的。”

  蘇景笑:“多謝掌門。”隨即轉心念、開洞天。

  葉非顯身而出,三尸也跟著一起出來了,三個矮子被槊妖符篆所制失了力氣,但那些符篆不能持久,如今早已不存威力,三尸卻堅持著不洗臉,還把符字留著。

  能逼得歸仙在身上畫符,那也是光榮!

  三尸出來自有熱鬧,葉非卻一言不發,對蘇景點點頭,目光又在沈河和一眾長老身上一掃而過,隨即邁步走到門口,背負雙手眺望星峰,片刻后長長一個提息,面色無喜無怒平靜得很,但目光里稍稍藏了些唏噓的:“我以前說過,離山諸多星峰里,味道最最香甜的,莫過靈水峰了。”

  蘇景回答:“覺得好就多住一陣,正好請風長老看看你的傷勢。”

  葉非一哂:“不勞操心。不是對你說另了么,只要我取回那盆水,就算以后無法再做精修,至少修為能夠盡數回復。倒是你,快些調養妥當吧,百年之后,我來問劍離山時候,若都是些不成器的晚輩應戰可無趣得很。”

  當著一群離山高人的面前直言‘我還有盆水’,這算是葉非的傲氣,不過他又來百年諾,蘇景都懶得細問了,擺手笑道:“快走快走,找你那盆水去吧。”

  蘇景轟他,但已經答應放人的沈河忽然開口:“葉先生留步。”

  葉非轉目望向沈河:“怎么,掌門人想留我?”

  “已經答應師叔的事情,沈河不敢反悔。”沈河搖頭,從語氣到神情都輕松和氣,全然看不出他對葉非的態度:“只是我聽葉先生提到‘那盆水’,想問一問......”

  話沒說完葉非就開口打斷道:“我的修行,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何必多問。”說著說著,葉非目中忽然閃出一份狐疑...他有些看不懂沈河、紅景、龔正等一群離山高人的神情了,他們的神情怎會這么古怪?

  沈河全當沒聽到葉非之言,繼續把剛才被打斷的話說完:“我想問一問...是這只盆里的水么?”

  掌門人從袖中摸出一只銅盆,看上去普普通通,唯一一點出色之處僅在盆底兩條錦鯉刻繪得活靈活現。

  一眼葉非就認出這只盆了。

  只有盆,里面空蕩蕩的,水呢?

  認出盆來葉非就懵了,見識那么深廣的高人脫口、問傻話:“什么...什么意思?”話說完他就回過神來,聲音恢復漠然:“這盆水誰都能拿去,但放眼天下,無人能用。那是我的真修。離山扣下了?無妨,就當寄存貴宗,過幾天我再取回來。”

  真修水元,別人根本無法煉化,且它‘永遠在’,就算把它潑進海里、撒進泥土,元靈真水也不會化去,知曉主人找到它潑灑的地方,心念一引自會還原入身。

  該說的話說完了,而離山扣了他的水讓他心中平添幾分不屑,葉非不想再逗留,邁步欲走。

  “且慢。”蘇景開口了,暫時留住葉非,跟著望向沈河:“究竟怎樣經過?”

  被人看輕,離山依舊是離山,就算有一天山門傾塌弟子死絕、甚至這座山都崩碎無形,中土人間依舊存在過‘劍出離山’這四字,它存在過。是以明知葉非不屑,沈河也沒有解釋的打算,不過蘇景詢問又是另一回事了,沈河真人開口作答。

  全無隱瞞,把事情經過仔細說了一遍,有鐵證如山——十六吞掉水元后就‘醉了’,一直都在靈水峰睡著,就是從盆里挪進了碗里,小小一條黑鱗蛇盤在小小一盞青花碗中,碗上還有個蓋子,茶杯似的。

  聽沈河把事情說完葉非就懵了,又懵了。

  無論那盆水是被離山倒了還是被離山扣下,只要水在就有希望,可是這盆水已經被陰褫喝了,幾百年過去早都變了靈性,就算抽精奪元于小十六,再搶回來的水對葉非也是無用了。

  蘇景可也沒想到,轉來轉去居然是自己占了葉非一個大便宜,他的表情才是精彩的,想對葉非顯出些無奈和愧疚,奈何怎么努力也掩飾不住眼中的驚喜...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看看空蕩蕩的銅盆,看看青瓷小碗里的十六,葉非嘴巴動了動,似是想說什么但未能發出絲毫聲音,也不理會蘇景、沈河等人,走出屋子來到院落中,就在風長老最最喜歡的那棵梧桐樹下坐下去,后背倚著樹干,目光漠然、遠眺碧空。

  什么都沒了,今日葉非,一無所有。

  蘇景費力起身,在扶蘇攙扶下一點點蹭著,來到葉非面前,同樣坐下。沈河與諸位長老對望一眼,暫時退出了院子,給兩人留出一片清凈,如今離山僅剩的兩位一代真傳,一個殘廢一個重傷,真正勢均力敵,大家不怕葉非突然發難蘇景應付不來。

  蘇景坐穩當,從囊中把那枚麒麟精魂寶玉取出:“這個......你拿著吧。”

  葉非把石頭接在手中掂了掂,又換給還給蘇景,他不要。

  蘇景‘咳’了一聲:“都這樣了,您就別裝了。何況十六是我大圣玦下猛將,它占了便宜就是我得了實惠,小小補償理所當然。”

  葉非的身體有些佝僂,但他的神情并不呆滯,聽蘇景直接說他‘裝’,葉非唇角勾勾、帶出了幾枚笑紋:“裝是真的,不要也是真的...可要可不要的東西我從來不要,既然打定主意不要,為何不再裝得淡然些、傲氣些。”

  這樣的說法蘇景第一次聽到,仔細想想,原來也有些道理,

  反正我不稀罕,干脆就裝得更不稀罕些。

  蘇景為把麒麟石收回:“一無所有,何談可要可不要?”

  何為可要可不要?

  滿滿一桌菜,足夠酒足飯飽,飯館又另外奉送一道菜。白送的這道菜,可要可不要。

  但若囊空空空、腹中空空,白送來的一道好菜就從‘可要可不要’變成了‘不可不要、非要不可’。

  “一無所有啊...也看怎么說了。”葉非面上的笑意稍稍濃厚:“從我降生,我有什么?我有個爹,不如沒有。”

  “我殺六耳父,浪蕩于世,被云游人間的商照六看中,引入離山門墻,修道參天。我修行了,我有什么?我有個師父,我有個門宗,我有一群同門,但是漢人的師父、五圓人的門宗,我卻不是五圓土著。門宗、師父,不如沒有。”

  “師父說除惡務盡、斬草除根。我刺他一劍反出門宗,茫茫天地卻無我藏身之處,我有什么?你師尊陸角親自下山緝拿于我。我有個始終緊隨背后、追殺我的兇猛人物,不如沒有。”

  “追殺。其實不算追殺,根本是貓捉老鼠。明明能很快追上、斬殺了我,可他故意放過機會,一次又一次、趕著我四處逃竄。開始我只想逃,結果被他的輕慢逼出真火,設伏、反擊、陷阱、偷襲...全都沒有用處,初時我還以為是他太過精明步步提防,后來才發現不是...真不是啊,他根本就沒提防,我也根本就傷不了他,就好像螞蟻再怎么用盡心機,也傷不了大象半寸皮。多可笑,我有怒火,不如沒有。我有不甘,不如沒有。”

  “不管怎么說,束手就擒的事情我絕不會做,既然斗不過他,我就另想辦法...還在離山修行時,有次我出宗游歷,于一座荒廢的散修洞府內尋得一道妙法...換皮之術。比著什么畫皮幻行法術都要好用得多。當時覺得以后可能會有用,就私藏下來沒有上報門宗。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我有一道換皮秘術在握。正好那時陸角被其他事情絆住,匆匆回山去了。天賜良機供我施術,找來一具新死之尸,先剝他的皮秘法炮制、再剝掉我自己的皮換上那張皮,這一來真正改頭換面,不止是面目改變了,從神情到舉止甚至修家氣意,完全都隨換皮而變,從此天下再沒人識得我乃葉非!被陸角逼到剝皮換皮...我有一身死人的皮,不如沒有。”

  “換皮是個麻煩事,換皮后那條從頭到腳的傷疤得慢慢愈合,差不多三年后,傷疤只差左頰入肩這一段尚未消弭的時候,陸角辦好了他的事情,又來追我......不費吹灰之力,他找到我了。我忍受無邊苦楚、我強忍心中對自己的鄙夷念頭的改頭換面;我以為天衣無縫、絕決不會被再找到的藏頭匿身,在他面前竟全無用處!

  三月末他出山,四月中他就找到了我。見面剎那...你曉得‘崩潰’二字的真意么?什么信心、什么信念、什么驕傲、什么不甘,全都土崩瓦解,我怕了這個人,比死還怕!這份‘害怕’與死無關。看我崩潰大哭陸角放聲大笑:以為你是個人物,原來狗屁不如。臉上這道疤永遠留著吧。他揚下一擊耳光,從此這道傷疤永黥于面,再不會痊愈消弭了。自那以后,我有了一道傷疤,不如沒有。”

  “一記耳光后陸角轉身就走,他沒殺我,奇怪么?再明白不過,狗屁不如之人、爛泥似的孽種,他都不屑動手,不屑呵......我沒死,我還有命在,不如沒有。”

  葉非聲音緩慢,語氣平靜,這是他的沉痛往事,可他面上全無悲慟之意,正相反的,唇角幾枚笑紋漸濃漸深,初時的淺淡笑意在這番話說完時已經變成真實存在的微笑了。

  稍加停頓,他問蘇景:“可還記得,馭界幽冥,小山谷中你要三日閉關,之前請我搭伙,我讓你答我一問。”

  當時葉非說自己在劍上修行上有一個坎子,問蘇景這個坎子是什么。

  蘇景當然記得此事,點點頭。

  “你答我‘師父陸角’,不能算錯,但其實也不全對...我的坎子不是那個人,是因那人而來的一個字:怕。”

  崩潰驚恐,刻骨懼怕!無論葉非平日里表現得有多桀驁不馴,如何高高在上,陸角都在他心里永永遠遠地刻下了一個‘怕’字!擦不去這個字,窮盡天地葉非也休想再有進境!

  葉非面上的笑容更濃,再開口時連聲音也帶出些笑意:“一晃幾千年,我曾有個不如沒有的爹,曾有個不如沒有的師父和師門,到現在我還有道不如沒有的疤,有件不如沒有的死人皮,有一條不如沒有的命,心底還有一個‘怕’字...你能說我一無所有?”

  “陸角走后,我在荒山中遇機緣,得龍命、養龍劍、得真龍精水......蘇景,你可知何為‘怕’。怕就是:即便陸角已經身死道消,我還在想、時時刻刻都會想:若是當年我有現在這樣厲害,或許能從他手下逃走、真正逃走...至少他不會不屑殺我了吧?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可笑。”

  “真龍在身尚且如此,拿了你那頭麒麟石又能怎樣?我的身基已毀,不如以前;你的麒麟玉脫變自土麒麟,不如真龍。就算再賣力修行,我也再沒機會比擬自己全盛時...有什么用!”

  “有朝一日,我又修得一條麒麟命,一把麒麟劍,一盆麒麟土...然后再去想‘這樣的修為不夠啊,如果回到當年陸角還是不屑殺我’么?這就是‘可要可不要’。可要可不要,不如不要。”

  葉非修行,葉非高絕,可是不管他用自己的修為殺什么人、做什么事、攪動幾重風起云涌,他修行的根子都只為一個緣由:若我當年如此,我就不用怕了。

  蘇景靜靜聽他說完,開口反問:“行刺六祖...現在想來,你以為是對是錯?”

  葉非笑出了聲音:“對也好錯也好,都是我做下的事情,得意也好后悔也罷,那一劍已刺了出去,我做的,我認!”

  說到此,葉非站起身,走了。

  蘇景未動,望著他的背影問道:“你以后修行如何打算。”

  葉非放聲大笑:“除非能找到‘若我當年如此,就不會怕他’的修法,否則修行便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可做不可做...不如不做!”邊說邊笑,頭也不回的葉非大步向外走去。

  不料,就在他的笑聲之中,層層烏云突然自四面八方涌出天幕,匯聚一起、壓在離山半空滾滾翻騰,道道天雷轟鳴不休。雷聲匯聚、匯聚、再匯聚,就那么自然而然的...雷聲變成了笑聲。

  烏云中,天雷般的放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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