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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二章 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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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三郎來了。

  剛剛趕到的?或者早就伺機在側?蘇景分不清,但實在不重要了。

  陽三郎出手偷襲,把握的時機極準,和尚、屠晚凌空御敵、惡人磨血衣奴損煞僧悉數入戰、劍獄劍羽骨金烏等等所有身帶利器和全副氣力都投入‘昊昊乾坤’法術,蘇景根本沒有沒躲閃之力,被她五指正正扣住天靈。

  蘇景頭頂巨痛,陽三郎的五指上似是探出五根長刺,沿天靈大竅而入,深深刺入體內脈絡,隨即蘇景只覺自己的真元飛逝。

  陽三郎奪力。

  塵霄生為抗墨巨靈已出全力,難以抽身;和尚、屠晚抵御‘尸箭’暴射自顧不暇;至于西仙亭眾人更是趕不及援手......就只有三尸揮劍自刎同時人顯本尊背后,殷天子成陣,引動天星之力直擊陽三郎頭頂。

  誰打蘇景的頭,他們就炸誰的腦袋。

  陽三郎早有防備,身形向后一撤急退十余丈,避開三尸強襲,而她手上還牢牢抓住蘇景,蘇景全無反抗之力,只能隨她一起被扯走。

  三尸再做進擊,可陽三郎最強的本領便是身法,金色身形搖擺,三尸暴風驟雨似的強襲根本傷不到她的衣角。

  同個時候,不遠處的塵霄生身化劍光向著陽三郎急刺而去。但他尚在半空時,海中猛竄出一頭墨巨靈,重重一掌直擊劍光...墨巨靈嘶聲痛號,巨大手掌因迎劍徹底炸碎,塵霄生則摔落海中,吐一口血!

  師兄是在賭。墨巨靈入海,塵霄生被這群魔物死死纏住,不存抽身去救人的余地,但他入幽冥本就是受沈河所托來照看蘇景,又豈能容師弟有失,是以強自起身,求以身法突兀能夠搶過敵人的狙擊。

  賭輸了,蘇景未能得救,塵霄生也受了些傷。

  接連兩次同伴營救,也不過眨眼事情,皆告失手。

  陽三郎在笑。

  她偷襲得手蘇景便已成砧上魚肉,大可將其帶離戰場再慢慢炮制,不過...陽三郎覺得,留在這里、當所有人面前奪力、殺人自己更開心些。就在開心中,陽三郎的靈臺神識中,忽然玄光一閃,多出來一個人:

  蘇景。

  奪力之中,兩人的同源修元自此至彼,也因此接連如一,蘇景將一道心神投映于對方識海并不奇怪。

  但也只是一道神識、一段有了人模樣的念頭而已,無法奪舍的。

  陽三郎微揚眉:“你來交代遺言么?歡迎之至。說吧,你在世上還有什么親近之人?你死后我幫你斬盡殺絕。”

  蘇景未動怒,搖了搖頭:“以往來你殺我,我不會束手就擒,但對你也不曾動過殺心的。”

  “你這算是求饒還是談判?”

  再次搖頭,蘇景是平靜的:“是來請你放手的。”

  陽三郎愈發想笑了:“若我真是像你所說樣子、前生死于你家長輩之手,你猜:我死之時有沒有請他放手?他又放沒放手?”

  “為自己討一個公道天經地義,但不應失了敬畏之心。”

  陽三郎霍然大笑:“何為敬畏之心?”

  第三次,蘇景搖頭,沒做解釋,淺淺一嘆:“你要的公道,我給不了你。”

  并非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談,兩人以神識交流,換過幾個念頭只在轉瞬之間,未多說,何須言語之爭,此刻蘇景只求給敵人一個:后悔!

  后悔來偷襲、后悔來奪力......

  下一刻蘇景身上突然沖出一個人,虬須漢、著花袍,動作奇快急撲陽三郎。

  戚東來待在黑石洞天,始終沒現身。不是貪生怯戰,只因他的本領在這場惡戰中很有些尷尬:比起血衣奴、惡人磨之類自是遠勝,但人家成群結隊、戰時以陣相合正好對付敵人大軍;比起塵霄生、影子和尚甚至今日蘇景,戚東來就差得遠了,無論拼殺墨巨靈還是抵擋巨靈尸箭,他都幫不上忙......西仙亭戰場上,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無所謂。

  既然如此,戚東來在來時路上與蘇景商量過,他暫時留在黑石洞天。

  這魔家弟子的‘桀驁本色’與離山小師叔的‘正道風范’仿佛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他留在洞天內作甚?還不是等著關鍵時候出其不意偷襲一擊,說不定可建奇功。

  戚東來顯身!

  陽三郎曾吃過‘蘇景身上跳出小蛇’的大虧,豈能沒有防備,管這次從出來的是虬須漢還是小陰褫,她都處變不驚屈指輕彈,一道陽火如箭急刺戚東來。

  可還不等陽三郎法術傷到人,那彪形大漢就已周身體膚開裂、鮮血暴散。

  戚東來出手救人,直接便是魔家弟子最最決絕、最具威力的玉石俱焚之術,天魔解血。

  何須你來傷我,我自死給你看,看一場狠風景。

  魔血噴涌,喚起魔尊之怒,引動無邊殺劫,冥冥中怒吼如驚雷綻放,血色霹靂穿空而現,重擊陽三郎!

  就在戚東來解血之際,另一個‘蘇景’也身體爆碎——兩個蘇景,一在大天地、直面陽三郎;另個置身陽三郎識海靈臺,剛與她做心念交流......

  陽三郎識海中的蘇景崩碎,換來一聲響亮啼鳴,小小金烏自心神投影中疾飛而起,雙翅猛張陽火轟涌。

  心念投影無害,無法傷人,但念為神之本,‘念’之所在‘神’穿空即至!陽三郎不是不知這一重關鍵,但她不怕:蘇景境界不夠未修得元神,就算修得了也不怕,小修元神如何比得神物執念?

  可她又如何能想到,蘇景不僅修得元神,且他的元神也是神物;不僅元神是神物,且在褫衍海中煉化了殘陽余燼和蘇景幾乎所有的陽火!

  論靈氣,小金烏不比陽三郎遜色半分;論真炎純烈,小金烏較之陽三郎更勝一籌!

  小金烏的力氣遠遜陽傘拉個...但又有何方,靈臺猛攻,與修元深淺本不存絕對關系。

  天魔解血、殺其身;金烏穿遁、誅其神。蘇景生俱柔善心腸,但他還有一道狠辣殺心,不留絲毫遇到的全力反攻,若能將至殺滅,這世上就再不存‘陽三郎’這一號‘東西’,蘇景看得清楚,這次陽三郎來得不再是影身,而是真正‘靈魅’,她以真身前來。

  好個陽三郎,身受戚東來舍命一擊,靈臺遭小金烏怒焰焚燒,仍還能撐得住。陽三郎目光猙獰依舊心念轉動急急,蘇景的修元自頭頂流失速度陡快數倍。

  自己生死一線間,戚東來身體摔入大海不知去處,師兄塵霄生負傷苦戰,西仙亭遇敵襲搖搖欲墜......哪會再有絲毫遲疑,蘇景心念連轉,外放的‘昊昊乾坤’法術頃刻崩散,內中所有寶物、所有修元盡化殺機,反攻陽三郎。

  三尸更是運劍如風,瘋子般猛襲陽三郎。

  ‘昊昊乾坤’中本來困著一頭墨巨靈,此刻得了解脫,立刻沖身而起,他們的靈智簡單,但也因此對‘目標’愈發明確、堅定,此獠想要渡海去、搗毀西仙亭。

  但還不等他脫身海面,又有層層巨浪涌動沖來,一重浪即為一道劍氣,大浪千百重劍攻千百道,浪不休則劍綿延!塵霄生說過:欲入山、先渡海。

  師兄又多一強敵。

  陽三郎身邊,遽然一道陽火如鏈,長若天綾,圍攏主人急急盤旋開來!靈臺遭小金烏全力狙擊,陽三郎沒辦法再施展可怕身法,但它還有一身精純火法可做調遣,火結鏈護身畔,敵人如何猛攻,于精純火鏈前都化作清風盞盞,她只專心致志奪元于蘇景。

  待他修元盡喪,生機自然枯竭,小金烏雖強但和本尊同命而生,蘇景死她也會喪滅,屆時它的精純靈氣、魂氣、陽火氣都會化作陽三郎的補品...這簡直是做夢都修不來的好福祿、好機緣。陽三郎神情痛苦,可目光里的笑意再也明顯不過,奪力、報仇,不成想對方還奉送一枚小金烏元神。

  他還能撐多久?盞茶光景?

  對小金烏的反擊,她自己又能撐多久?至少一炷香。

  陽三郎目中興奮之意更勝。

  蘇景被敵人扣住頭頂、經脈受制難做稍動,自己無法舉劍,但他的神識不受影響,那些散出體外的元力與好劍都受他指揮,陰風倒卷化作萬箭如雨、當頭傾落,陽火鼓蕩、火入于光光綻放做掃滅巨刃、攔腰一斬。

  還有,劍羽結域、劍獄飛旋、黃金屋中骨金烏振翅怒嘯。

  可惜,陽三郎的陽火長鏈至剛至烈,蘇景催動的怒潮般攻勢難以撼其分毫,一片猛攻下,金風零落陽火散亂,九九劍羽飛飛散四方天烏劍獄沉落海中,就連太乙金精精煉的黃金屋也被長鏈打出一道猙獰裂紋......唯獨骨金烏。

  所有猛攻都被擋下,只有骨金烏!

  振翅,流光,化瞬滅一劍,輕而易舉穿透陽三郎的護衛法術,在陽三郎的腹間洞穿而過!

  骨金烏嘶啞啼鳴,陽三郎痛聲長吼。

  陽三郎沒想到......但當事情發生,道理也就變得再順理成章不過:骨金烏是她的尸骸,是她的身體,是以不受她的陽火法術。

  一擊得手,骨金烏再振翅,瞬滅第二劍!

  即為瞬滅,便不可見,除了御劍蘇景沒人知道骨金烏這一劍刺向何處。

  陽三郎怒叱聲響亮,空著的那只手飛快一抬,于面前猛一抓,咔咔怪響身中,穿空瞬滅的骨金烏,被她死死捏住、于面門前三寸。

  第二箭,蘇景刺其頭顱。

  不留余地,你死我活!

  ‘啪’地淬厲響聲,陽三郎手中骨金烏炸碎,崩碎做九百九十九塊碎骨。

  不是陽三郎捏碎的,那是她自己的尸骸,又怎可能親手毀掉;骨金烏爆碎,源自蘇景之念,是他的法諭傳于此劍、自損。

  陽三郎狂怒、幾瘋癲!蘇景此舉意思再也簡單不過:當你面前,將你挫骨揚灰!

  又何止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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