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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零章 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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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住八一,精彩。

  離山前,惡戰滾滾。

  邪修本領如何?星宿本領確是比不得離山長老,但幽冥亂戰起,他們個個修為暴漲,比起離山中諸多真傳,星宿魔頭的本領毫不遜色。

  玄天邪修,天地浩劫時龜縮不出、只等天下修家耗盡元氣再出來耀武揚威,心腸惡毒行事張揚,但是單以本領而論,他們絕非烏合之眾。正相反的,今日玄天實力,或比不得‘離山劍’全盛時,也足以比肩涅羅塢、無雙城等‘差上一籌’的正道天宗。

  不聽得力于莫耶殘天;相柳精修于先祖發源故地北地冰海;裘平安體內龍脈覺醒再得西海神龍真傳皆為年輕一代的翹楚人物,但、他們不是要爭勝、他們是要守護。

  沒有退讓的余地,不存迂回的縱身。

  一道法術攻向不聽,不聽能躲閃。可那道法術攻向石窩中的離山修家呢?須得飛身迎上、硬接。

  若邪修縱云沖向裘平安,小泥鰍大可出槍把他挑個透明窟窿,但若邪修遠遠繞開他,向著離山內境飛去、去誅殺山內的普通弟子、去搗毀那些法基受損、搖搖欲墜的飄渺星峰呢?須得沖霄急去、狙殺。

  我欲氣吞山河,可斗戰就是斗戰,既有軟肋,又怎能放手一搏!

  不聽、相柳、裘平安,再加上七頭蚺和小金蟾,一共只有五個人。

  邪修狡詐,看得出妖女、妖精厲害,除非迫不得已絕不肯于他們正面決戰。星宿亂飛、云駕潑散,千百個方向,攻石窩、攻離山、攻不聽相柳裘平安必救的八百里離山。

  早在意料之中了,至少不聽在赴援離山前就想到惡戰開始后會是怎樣的不利。可是沒辦法,以她的才智、本領,扭轉不了劣勢,唯一能做的僅僅是:舍身一戰無愧于他。

  為何要鼓足勇氣宣告天下:我要嫁他。

  因此戰過后,她覺得,或許就再沒機會說了。

  笑語花已開遍天下,可他還沒回來。

  戰場中,與不聽最最熟稔的就是小金蟾了,但青云從未聽到過不聽如此凄厲的長嘯。嘯聲回蕩于離山,仿佛大地都為她的呼喝所動...不是仿佛,是真的顫抖,轟轟巨震中,一條條青色長藤自地面翻卷而出。迎風暴漲,頃刻化作青紫色通天長鞭,百條、千條、萬條,披掛風聲揮蕩搖擺,嬌弱女子,以一人之力,傾盡修元編藤結域。匡護八百里離山!

  實力以論,不聽至少不弱于精修后的相柳和裘平安,可是剛剛闖邪修法陣時,相柳、裘平安各殺兩星。不聽對上只剩四宿的北方邪魔卻只殺一人?因為她不敢受傷、不敢莽撞,還要留下力氣結這天地藤陣,護離山。

  到邪魔并起、四方攻山時,才是她瘋的時候!

  離山與不聽不存半個大錢的關系。但離山是蘇景的門宗,是蘇景的家。山中每一人都是他的親人。沒有親人的不聽,想為蘇景護住親人。

  七頭蚺追隨‘老天爺’相柳精修北方,它知道‘老天爺’煉得如意身,化歸九頭本相時可化千丈巨怪。只是...此刻柳相何止千丈?整整三百里的九頭巨蛇,盤身旋頸,以身為盾,護佑離山!且不論強敵加于他身上的猛攻,只說此刻他的身形承受不來的,凡事都有極限,化形如此巨大,是以修元強沖關竅、自損身體換來的。

  小相柳有九顆頭,各有所長,通戰策曉兵書、精法術擅修煉,只要他想學無論什么都能學得精彩出色,可唯獨一樣:他的數術天生糟糕。他早就算不清楚了,自己到底還欠蘇景幾條命。或者已經還清了還有賺?

  算不清楚就不必算了,只要曉得一重便足夠了:若移位而處,蘇鏘鏘也會如此...為不值事情拼命、為無關人等隕身?只因:相柳自在。

  大自在,我高興。

  裘平安...其實是回來出風頭的。招搖天下、威風八面,南荒天斗大都督這個名頭他實在稀罕得緊,恨不得讓天上地下、玉皇閻王人間百姓全都知曉。是以當他自斷長角、結千重云化三百里龍護天時,沒有丁點猶豫。

  疼我寵我的姑母人在石窩旁,正昂頭看我;敬我愛我的娘子手執我的旗幟不肯松開片刻,孩兒們也來了離山,一個一個攥拳咬牙...在他們面前,出風頭!

  我要威風八面,我要萬丈榮光,我要天上有一條巨龍,那巨龍便是她侄兒、她夫君、他們的親爹:裘、平、安。

  千重長藤掃滅、三百里九頭巨蛇護持山前,三百里巨龍庇佑天空,迎抗無數邪修猛攻。

  苦戰,守護八百里離山,陽世間第一天宗,正如玄天道主道主所言,離山是一面旗,這盞高懸于人間的旗幟上,其實也不過一個字:正!

  幽冥中,惡戰滾滾。

  西仙亭,一百七十里金紅山川,無邊幽冥中唯一能阻擋黑暗巨流之地!

  一輪驕陽持法天空,讓那些被墨色侵染的怪物變得笨拙虛弱,可是八足娿有多少?它們的數量足以撐起‘祖大帝一統天下前的最后一場決戰’!偌大遠古戰場,沉埋無數年頭的八足娿盡數被墨巨靈啟出、入戰。

  黑色的大潮無邊無際、已死的大軍無窮無盡,強攻西仙亭!

  判官趕來、入戰、陣亡;封天都大軍筑起防線、被沖垮、余勇沖上堵住缺口、再次被重開;狼群傷亡不計其數,但只要還能站著的、還能動的,盡數追隨狼主身后,堅守于西仙亭最前沿,只要活著便沖殺、不退。

  不怕死,只怕死得不痛快...什么才是死得痛快?我被斬殺時,胃口里還有敵人的十斤血肉正消化,就是:痛快。

  血衣奴、惡人磨、損煞僧,蘇景麾下三支兇兵都已沖上前線。

  塵霄生并未撤回,他還在山外。若從天空鳥瞰,自西方滾滾而來的黑色洪流橫縱,一道道亮銀色的‘線’逆沖、斜刺、橫劃,銀肆意、銀張狂,隨性而行,那是塵霄生的劍!

  逆行于敵陣,塵霄生長劍所指地方,巨蟹散碎強敵崩碎...憑他一人攔不住被墨色侵染的大軍,可即便萬萬頭八足娿。也休想擋住他的腳步!別人的生死戰場,美艷男子的信步閑庭。

  三尸早都死過十幾次,留在蘇景身邊不再出去了,與本尊并肩于山邊,苦戰。

  時時刻刻都有人死去。蘇景周身火焰翻卷,他是今時幽冥最最熾烈的兇神惡煞,仿佛連身內流淌的血液都已變成了火,但蘇景目光是沉冷的,有一件事他再明白不過:打到現在,只有爪牙、只有傀儡,連一頭墨巨靈都不曾得見。

  怒吼。慘嚎,戰場上,‘生、死’二字成了最最不值錢的笑話。傷亡早已不再是數字能夠衡量的,甚至一頭狼已經死了。可他還在長嗥著、撲殺著,直到它發現自己明明擊中了,卻無法對敵人造成一點傷害,好像陣風煙似的沖對方身體中穿過去...愣了愣。轉回頭,看到了自己的尸體。而后它就真的變成了一陣風煙,散去。

  不止一頭狼,也不止狼。

  隨著八足娿被不斷斬殺,西仙亭彌漫起濃濃的尸臭,熏人欲嘔、即便驕陽光熱也驅之不散。

尸臭越來越重,空氣變得粘稠了,時間也同樣粘稠,流淌得緩慢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花青花縱身趕赴大判身旁:“啟稟大人,三品官到齊,可行陣了!”

  尤朗崢面上不見喜怒,側頭望向了蘇景。

  尤朗崢、七星判、花青花、李德平陰陽司一脈所有像樣高手,盡數都要入陣去!再看這戰場中,低階判官傷亡難計,狼族猛將受創更重...還能再撐住局面的,就只剩塵霄生、三尸與蘇景等寥寥幾人了。

  無需大判多言,蘇景點點頭:“大人放心。”

  終于,尤朗崢笑了下:“十花判隕落前已然將一道靈犀傳遞于我,若能撐過此劫,我應你:若能撐過此劫,幽冥重建芙蓉塔。”

  重建芙蓉塔,陰陽司于執掌輪回大任之下,又會多出一‘義’:賞善!

  一聲響亮呼嘯自蘇景口中迸放,真正心花怒放,縱劍殺敵!

  尤朗崢則轉身,昂聲喝斷:“同袍,隨我入陣!”

  所有三品以上大判早都準備妥當,分立于陣位,待大判一聲令下,不理外面惡戰如何慘烈,不理屬下同僚慘呼凄厲,他們閉目、封耳、絕五聽,只留一道心中靈犀與這西仙亭中布下的陣法相連、相牽。

  眾判落座,下一刻,身邊玄光閃爍,全部消失不見。

  人仍在,只是坐入了山中秘法的玄虛境中去了。

  動陣需得一天...十二個時辰不算太長,卻足以抹殺一個世界!蘇景得撐。

  不津大判罰惡,他讓陽間罪孽陽間了斷,陽世間法網疏漏無妨,他在陰間里還織了一重天網;封天都大判賞善,用不多久一座芙蓉神塔就會坐落幽冥,行大善者來到幽冥,忽見萬鬼微笑、見判官贊許、見自己可搬入那光明溫暖的高塔中去安逸度日,當會何等開心!

  這世界、這天下、這陰陽兩重乾坤里,還有什么比著‘善惡到頭終有報’來得更讓人安穩親切、讓人鼓舞昂揚!

  讓善惡有報的乾坤,就是大好天地。

  既是大好天地,當千秋萬載錦繡永續,若天要塌,愿以我命火相撐。

  蘇景不知道離山正逢大難,更不曉得自己的心愛女子、知己好友正為離山苦戰.....他們僅僅是在守護離山?他們也在守護天地。邪修想以玄天換蒼穹,要占兩界先稱霸陽世、要稱霸陽間先要抹平離山。

  陽間,離山,不聽、相柳、裘平安守護,只為一份情意。

  陰間,西仙亭,蘇景、塵霄生寧死不退,他們是離山弟子。

  陰陽都在惡戰中,無論大義或者情意,根本都只有一個:守護乾坤。

  大好天地,本就需人守護,當前輩力竭、當師長不在,還有我,我愿往。

  兩個戰場、兩個世界,蘇景與不聽、與相柳、與裘平安,跨越冥冥、并肩。

  為天地錦繡,為善惡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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